朱門掠嬌 第12章 第 12 章 上躥下跳
上躥下跳
安義侯府的慈暉閣內,三房子孫齊聚一堂,倒也顯出幾分其樂融融的光景。
老夫人王氏眉開眼笑,笑容久久不散,難得對大房也和顏悅色了幾分。
江氏慣會服侍,此刻正乖巧地為王氏佈菜。王氏的目光在哪個碟子上多停一瞬,她便及時添上一箸。
王氏滿意的捏著帕子按了按唇角,輕拍江氏的手背,語帶得意:“你是個有福氣的。陛下念舊,還記得我孃家的情分,如今看出老二的好,中用起來,他這些年也算熬出頭了。這趟差事回來,老二的官職定要升一升,你隻等著享福便是。”
江氏笑盈盈應和:“母親說的是。這個月我日日在小佛堂抄經祈福,今兒一早便聽見窗外喜鵲叫,原是在給我報喜呢。”
老夫人王氏又蹙眉憂心:“隻是走的太急,我都沒來得及給他多收拾幾件衣裳,邊關苦寒,不知道老二這身子骨可還遭得住。”
江氏連忙寬慰:“母親且寬心,媳婦早命人備齊了厚衣裳,連夜便送過去,定是趕得及的。”
王氏聞言,心頭稍安,滿意地頷首:“你如今是越發妥帖了,可見咱們侯府養人。日後將這府裡上下交給你打理,我也放心。”
“咱們終究是陛下的自家人,總比外人可靠些。陛下聖明,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以父親的本事,定能全須全尾地回來。祖母還是多疼疼孫兒纔是。”世子傅鴻軒笑吟吟附和,衣服玩世不恭的模樣,一邊殷勤地為王氏佈菜,一邊悄然遞了個眼色。
老夫人王氏立時知道他打的主意,佯作不滿的睇他一眼,轉而開口問傅靜妤:“妤姐兒,你房裡的晴兒素來規矩妥帖,你既不叫她陪嫁,不如送來主母跟前,也算是你的一片孝心。”
傅靜妤一聽,臉色立時有些繃不住,她想不到老刁婆是臉也不要了,她這哪是叫晴兒去伺候她,當她沒看見祖孫倆的眉眼官司,做起這等勾當,當真不要臉。
傅晏桉也蹙眉,但他身為男子不便插話內宅之事,此刻慶幸晴兒已經是良籍,不用受老太太拿捏。
林氏的臉色也白了,老太太打著孝順的名義當眾逼閨女,可晴兒已經是良籍,閨女一開口一準兒撈不著好,她麵露難色:“孝順母親自然是小輩們的本分,隻是”
老夫人王氏不待她說完,將筷子“啪”一聲重重撂下,寒著臉掃視大房一家:“今兒是府裡大喜的日子,瞧瞧你們大房都是什麼臉色?不知道的,還當是我老婆子死了,你們在這兒哭喪!老大,你不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也不是我養大的,我不指望你們一家子多孝順,如今不過是要一個奴婢罷了,怎麼?老婆子我連要你們大房的一個奴婢也不配麼?”
大爺傅承懷扯開唇角,雖說上了年紀,眉眼間仍舊看的出,當年是不遜色於傅晏桉的美男子,彷彿全然未聞王氏的斥責,好脾氣地笑嗬嗬:“母親這是說的什麼話,二弟在工部向來克儘職守,憑真本事掙得這趟差事,我這做兄長的,自然隻有替他高興的份兒。這份心,兒子與三弟是一樣的。”
老夫人王氏並不買賬,冷哼:“你少拿話搪塞我!你們向來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如今我不過想要個會伺候的奴婢到跟前,你們尚且推三阻四起來,我還能指望你們大房什麼?”
一直沉默的傅珩此時慢條斯理地擱下銀箸,目光緩緩掃過王氏身後站著的一眾嬤嬤、丫鬟,看的王氏的安嬤嬤一個哆嗦,後背冷汗涔涔,下意識縮了縮肩膀。
傅珩偏還指了她出來,他的聲音平靜的不帶一絲溫度,卻字字如冰錐:“是她年紀大了,腿腳不便,伺候不好母親?還是她如今精神頭兒不濟,調/教不好下麵的奴婢?竟讓母親身邊的人不如妤姐兒的婢女得力,慈暉閣可不是養老的地方,沒的縱容他們糊弄您。”
老夫人王氏聽小兒子關心自己,心頭一軟,眼眶微熱。她這個小兒子冷漠寡言,兩人還隔著個老太太,小兒子在她跟前,還沒從說過這麼多的話。隻聽著聽著,卻越發卻不對味兒起來。
傅珩細長的眼眸裡淬著寒冰:“是母親身邊伺候的人耍猾出餿主意?攛掇母親舍下臉麵要小輩房裡的人去伺候?兒子隻聽說過長輩疼惜小輩年輕不經事,賜下奴婢幫襯的,從未聽聞長輩要爭搶小輩房裡的奴婢!怎麼?是母親身邊的人都不得用了?”
“來人,將這個敗壞規矩,奴大欺主的老貨拖下去,杖畢方止!叫闔府上下都看著,以儆效尤。”言罷,他眸色陡然轉厲,威壓懾人,冷冷瞥了一眼旁邊鵪鶉般噤聲的傅鴻軒,並不給王氏開口的機會:“母親不必憂心,兒子自會挑選更伶俐懂事的給您送去。妤姐兒身邊的人,自然比不過兒子親自調/教的,保準母親稱心。”
安嬤嬤不想火燒到了她的身上,嚇得魂飛魄散,“啊”的一聲尖叫:“老夫人救命……”
不等她喊完,墨簡叫來兩個小廝上前,一把堵住了安嬤嬤的嘴,利落地將人拖了下去。
老夫人王氏被小兒子雷霆手段震懾得瞠目結舌,等她緩過神兒,已然聽著安嬤嬤撕心裂肺的嚎叫聲:“還不快叫他們停下,老三,你這是要乾什麼?”
傅珩難得和顏悅色的和她解釋:“自兒子回府,便察覺府中頗多逾矩之事,樁樁件件皆與這老刁奴脫不開乾係。想來她背地裡蒙騙母親,在府裡作威作福慣了的,如今料理了她,也能還侯府一個乾淨。”
老夫人王氏默然,目光觸及小兒子投向傅鴻軒那冷得能殺人似的眼神,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安嬤嬤能乾什麼?無非是替她給大孫子“遮掩醜事”罷了。她豈會不知?可若此刻點破,她這張老臉還往哪兒擱?
老夫人王氏勉強爭辯:“她可是我的陪嫁丫鬟,跟了我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打殺了她,豈不是寒了底下人的心?”
傅珩不為所動:“傅氏百年基業,斷沒有叫奴纔拿捏了主子的道理。母親寬仁,也需有度,萬不能因此敗壞了祖宗家法。”
王氏心知肚明,論口舌之利,她哪裡辯駁得過才學過人的老三,她急道:“你快叫他們停手,若嫌她不好,打發出府便是,何苦非要取她性命……”
話音未落,墨簡已步入堂內,叉手肅然回稟:“稟主子,人已沒氣兒了。”
王氏隻覺一股腥甜之氣直衝腦門,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昏死過去!
“母親!母親!您醒醒,莫嚇兒媳啊!”江氏驚呼一聲,慌忙撲過去扶住王氏癱軟的身子,聲音都變了調:“快叫大夫,快叫大夫啊~!”
傅鴻軒也大驚失色,上前掐老太太人中:“祖母,祖母,你可要保重身體”
好好一頓晚飯,頃刻間兵荒馬亂起來,仆婢進進出出,隻有老大一家和傅珩冷眼旁觀不為所動。
夜已深沉,大老爺傅承懷的書房裡卻燭火通明,映得窗紙一片透亮。院中寂無人聲,隻留小廝在外小心守著。
傅承懷與傅珩兩兄弟靜坐於榻上,默然品茗,二人雖差著十數歲,卻同是祖母一手教養長大。
少時,傅承懷還為傅珩開蒙授業。論起情分,兩人倒有幾分親兄弟的意思。
一杯茶見底,傅珩不和他兜圈子,開門見山:“陛下言辭中對老二已經諸多不滿,他也值得你大費周章兩年?”
老大傅承懷想要他母親看著老二父子死無葬身之地,痛不欲生,他卻不能不顧傅氏一族,隻能趁著此次回來將老二父子解決。
老大傅承懷素來行事溫和沉穩,隻在這一件事上,行事上不管不顧的癲狂。
他纔回來兩年,侯府後院便烏煙瘴氣,老二父子行事已經狂妄到肆無忌憚,人不人鬼不鬼。
老二傅繼宗早被母親養歪了,上躥下跳,也隻會在後宅弄些上不得台麵的陰私手段,沒什麼腦子。
這兩年,老二傅繼宗不僅上了大皇子的船,一條路跑到黑。還被攛掇利用在工部的職務之便把兵器圖賣給敵國,謀逆之罪再難翻身,此事若不是老大做局,老二怎麼可能有這個腦子。
如此順便幫著太子除掉大皇子,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計謀。
傅承懷在他麵前卸下偽裝,眉目疏淡:“既然知道,如何還來勸我?”
傅珩莞兒,無所謂道:“我知你咽不下這口氣,你若實在想要報複,不如一副藥下去,他躺倒了,自然能叫她痛不欲生,豈不是痛快。”
傅承懷盯著傅珩輕嗤一聲:“你到底是她生的,對她仍有惻隱之心。當年她仗著太後,仗著皇權,搞得我家破人亡,叫你背負罪孽出生,是你洗不掉的恥辱烙印,傅家沉寂,這些你都忘了?如今,我自然要叫她也嘗嘗慢慢被反噬又無能為力的滋味兒。”
傅珩搖頭,不讚同他:“你如今想要的都已經到手,何必再多此一舉,妤姐兒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你叫大老背負通敵叛國的罪名,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又是何苦。”
“要怪就怪老二命不好,投胎到她的肚子裡,我和她之間隔著我娘一條人命。”傅承懷眸中充斥著血絲,忽然詭異暢快的嗬笑下:“不如此你又怎會出手?你叫他跟著押韻糧草,便是想叫他為國儘忠。給了陛下交代,便沒有人通敵叛國,你說,她要是知道是你親自動手除掉老二,會是什麼反應?”
傅珩細長的眼眸,冷漠的捏傅承懷略有癲狂的模樣,隻覺得厭煩。
傅珩歎氣:“此事既了,兄長不如將心思放回正途,以晏桉的年紀早該定下親事,莫要因小失大,誤了咱們的大事。”
傅承懷沉吟頷首:“你且放心,我自會叫你嫂嫂儘快安排。”
翌日,孟清辭尋了個由頭,向傅靜妤提及欲儘早離府。
傅靜妤心知她是聽聞府中變故,無意強留,隻問道:“你當真想好了?我哥哥是難得的深情,念在你是我身邊出去的人,日後也有體麵,你真捨得?”
孟清辭沉默不語:這是試探她,想拿她籠絡自己的親哥哥?
“也罷,那我便不再留你。”傅靜妤隻得歎一聲,笑著打趣她:“怪我哥哥沒福氣,留不住你這可人兒。”
孟清辭姿態恭謹,垂目應道:“主子莫要說笑了,本是奴婢卑微,配不起大少爺。”
傅靜妤擺擺手:“府裡纔出事,你緩兩日再走,免得過於打眼。”
孟清辭暗自鬆了口氣,再次俯身拜謝。
傅靜妤又交代:“隻還有一樁事,大長公主府的事兒,三叔幫我遮掩,昨日也算又幫了你一回,你便去庫房揀選些上好的藥材,作為謝禮,替我送過去。”
孟清辭領命退出去。
傅靜妤看著晴兒離去的背影,眸色晦澀不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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