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掠嬌 第11章 第 11 章 全無羞恥
全無羞恥
翌日晌午,孟清辭依約而至,踏入了匾額高懸的甘露台茶樓。
伶俐的小二兒滿麵堆笑,利落地打了個千兒,孟清辭提了宋泊簡的名字,小兒熱情的側身引道:“姑娘這邊請。”
孟清辭進了二樓的雅間,見宋泊簡早已等候,正在窗前的茶幾前飲茶,她笑著上前:“泊簡,你清減了,你和你弟弟可都還好?他今年該來京赴考了罷?他若是此次中了,也不枉你辛苦多年了。”
宋泊簡眉目清秀,天生一副溫潤親和的好皮相,正是經商的好料子。他含笑請孟清辭落座,為她斟了杯茶,嗓音清淡平和:“他——甚好。我此行正好來看看你。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侯府?可有什麼我能幫你的?”
孟清辭:“自然是越快越好,我已經是良籍,大小姐念著多年情分,還單獨給我立了女戶,我打算近幾日便出侯府。你來得正巧,不知此行是直接歸家,還是另往他處進貨?若順路,正好捎我一程。”
宋泊簡眸中掠過一絲訝異:“你……不想留在京城?”
孟清辭含糊其辭:“被關在侯府的四方天裡,人也木了,我想出去看看外麵的山河風物,你正好和我說說你一路的見聞,咱們也很久沒見了。”
宋泊簡垂眸避開她的視線,沉默片刻,低低的問:“你從前的話,可還算數麼?”
孟清辭被問住了,沒一點印象,放下茶杯疑惑蹙眉:“什麼話兒?”
宋泊簡和宋聞璟是雙生子,可憐兄弟倆父母去的早,家產被叔伯侵吞殆儘,兄弟二人被掃地出門。
兄弟倆也硬氣,愣是斷親除族,宋泊簡帶著弟弟宋聞璟從鄉下一路進城,咬牙把自己送進綢緞莊做學徒夥計,一力供養天資聰穎的弟弟宋聞璟讀書。
宋泊簡在的綢緞莊總要給祖宅的安義侯府送新鮮花樣的錦緞,宋泊簡彼時才十一二歲,年紀不大,生得乾淨,眉清目秀,侯府夫人、小姐都喜歡他妥當又會來事兒,綢緞莊便喜歡叫他常這趟差事。
一來二去,孟清辭便和宋泊簡熟了,一次宋泊簡沒來,孟清辭隨口問了才知道,宋泊簡高熱卻沒錢買藥,她便讓門上的小廝買了藥給送去。
待宋泊簡病癒,看上去人都要瘦的脫相,瘦的皮包骨一副,他親自到侯府的後門來給孟清辭道謝。
孟清辭才知道宋泊簡的工錢儘數填給了弟弟讀書,綢緞莊的掌櫃的不肯賒賬,他生病了隻能咬牙熬著,若非她那點善心,他隻怕人就燒傻了,或是直接沒了。
後來,孟清辭見宋泊簡年紀輕輕便展露經商的天賦,便做了宋泊簡的伯樂加天使投資人。她投資加技術入股,讓宋泊簡自己行商,有她這個傅氏大小姐的大丫鬟幫襯,助他漸漸立穩了腳跟。
宋泊簡以拳抵唇,掩飾的咳了咳,耳尖微微發紅,仍舊不敢看麵前出落得越發明豔的姑娘,他的聲音很輕:“當初當初你說過的條件,其中之一便是娶你。”
孟清辭恍然大悟,她當初考慮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自贖出府,獨身女子難有立錐之地,畢竟這裡的治安不能隨時報警。她這些年在侯府讚的傢俬不少,孤身一人很難護住。
又考慮男女成婚,律法隻保護男人,對女人沒有保障,想和離都難,成婚後還要伺候男子的一家子,比給傅靜妤做婢女還慘。
剛好見宋泊簡人還算厚道,又無父無母,無親族,便打起了他的主意,想讓他做自己出府後的備選。
這裡男女成婚一般皆在十五六歲,宋泊簡家中人丁單薄的,更是講究成家立業,他不僅痛快的答應等她兩年,還一口答應了她二人假成婚這樣莫名其妙的要求。
孟清辭纖細如嫩蔥的指腹摩挲茶杯邊緣,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她沉吟的歎口氣,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宋泊簡追問:“怎麼?你反悔了?”
孟清辭猶豫:“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宋泊簡忽然詭異的打斷了孟清辭的話:“其實——你還能有更好的選擇。”
孟清辭蹙眉,不懂他的意思,反問:“是你有喜歡的人了?所以你如今不方便履約?”
‘宋泊簡’忽然擡頭看孟清辭,那雙一向有些過於溫軟沒有攻擊性的雙眸中,亢奮之色滿的要溢位來,此刻閃著黑曜石一樣的光澤,他擱在幾上的手緊握成拳:“你其實並不瞭解我,也沒有多喜歡我。”
孟清辭歪頭,心想假成婚看著順眼就成了,但為了不傷人臉麵,尷尬的遮掩:“這話怎麼說的。”
‘宋泊簡’見她流露幾分怯色,唇角倏然彎起,露出尖尖虎牙,模樣討喜至極,他伸手攥住孟清辭的手腕,幾愈抑製不住激動的,指尖不自覺的發抖:“因為你根本就分不清楚,我和哥哥,從前是,如今也是,你為什麼選我哥不選我?我可以給你更好的,嫁給我,你日後就是官夫人,我努努力,日後給你掙得個誥命也未必不能,你何必屈就自己嫁作商人婦。”
“你你是宋聞璟?”孟清辭震愕萬分,下意識想要掙脫他,他卻執拗的不肯鬆開。
宋聞璟靠近她,目光如炬,笑意更深:“是啊,我哥不在的時候,你總是將我認成他。你都認不出他,還要嫁給他,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
孟清辭芯子一直是個成年人的靈魂,初識時兄弟倆尚是窘迫少年,她並不將他們看做是男性,隻當是可栽培的後輩。
現在她纔好好打量眼前已經十八歲的宋聞璟,這兩年間他身體又抽條、長高了不少,完全是個褪去青澀的成年男子。
他秀才考了案首,又麵容清秀,想必招來不少閨中少女的青睞。
孟清辭佯裝惱怒的拍打他攥著自己的手掌,斥責他:“枉你還是讀聖賢書的天子門生,懂不懂男女大防?如今倒是撬起你哥的牆角來,假做你哥哥給我送信,誆我出來,你知不知羞?你哥哥養你供你何等不易,你如何對得起他?”
宋聞璟被斥得麵紅耳赤,羞愧的鬆開她,可他也早就不是愣小子,忍著羞恥心,擡頭凝視著她:“旁的我都可以讓給他,欠他的我下輩子還。他能做的,我亦能,你就不能考慮、考慮我?”
孟清辭投資他是為了日後有個靠山,可不是為了嫁給他,她似是無奈的歎口氣,苦口婆心的分析:“我知你才學,前三甲必有你的位置,你將來是要做官的,你的夫人必要為你應酬操持,縱非名門閨秀,也要是清白人家的女兒,卻萬萬不能是奴婢出身,你要是娶了個奴婢出身的夫人,豈不是要叫同僚取笑,自毀前程,娶我這樣的話,以後休要再提。”
宋聞璟頃刻失了那份沉穩,倔強的看著朝思暮想了兩年的清麗容顏:“我不怕,若是娶你隻能外放邊陲,隻要有你,我也是心甘情願。”
“我與你哥,不過是一場交易,我助他起家,他給我一個身份,一切都是假的。此話你莫要再提,今日之事全當沒有過,也不要和你哥提起,他供養你不容易,不要傷了他的心。”孟清辭見如此,索性挑明瞭說,說完便要離開。
宋聞璟聽她言語無情,紅了眼,卻仍舊不甘心:“隻要你願意,我也可以是假的,你亦可以利用我。”
孟清辭止住開門的動作,並未回頭,嗓音冷靜得近乎殘忍:“你的價值,是成為庇護我的靠山。你若能娶得高門貴女,平步青雲,對我才最有利。嫁給你是下下策,我不並不喜歡打理後宅,遊走權貴攀附交際。你哥雖為商賈,反無諸多拘束,履約與否,是我和你哥之間的事情。你來京城是備考的,自當心無旁騖,望你今年金榜題名,衣錦還鄉。”
語畢,她毫不留戀,推門而去。
剛一轉身,不想遇見傅珩從隔壁雅間出來,孟清辭驚訝的目光在兩個雅間的來回梭巡,隔壁那樣安靜,她還以為沒人。
傅珩細長的眼眸清冷疏淡,居高臨下地投來一瞥,那目光高不可攀,帶著沉甸甸的威壓,直教人呼吸微窒。
“給三爺請安,奴婢便先回府了。”孟清辭反應很快,她行了一禮,不想與他多有糾纏,轉身匆匆下樓。
傅珩並沒有阻止,站在二樓的欄杆處憑欄看著她被鬼追一樣的出了茶樓。
孟清辭心裡慌張的很,不明白,今日傅珩出現在隔壁雅間,是巧合,還是,她更願意相信這都是偶然。
又想,叫傅珩撞見也好,不論如何,這裡的男人都將女子修養與貞德看極重,傅珩已經不止看見自己和不同的男人曖昧、牽扯不清,其中兩個還是他的親侄子,以傅珩的脾性隻有更厭煩她。
無衡山房的書房裡靜的落針可聞,隻偶有傅珩批閱公文的落筆聲。
墨簡秉著呼吸大氣不敢出,想今日就不該和墨玉那個滑頭換班。
主子從晴兒姑娘進了隔壁的雅間兒,和那個‘野’小子每說一句話,主子的臉色都更冷上一分,卻還偏偏,唇角的冷笑沒落下過。
今日因著晴兒姑娘,主子的脾氣越發古怪,身上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當時是真怕事後被主子滅口。
傅珩:“你說她如此離經叛道,全無羞恥,到底是誰教她的?”
突來的聲音讓墨簡一個機靈:他不敢接。
傅珩:“聽說,她當年是被人牙子賣進府裡的?”
墨簡求生欲很強的立刻回話:“回主子,據老宅的人說,當年晴兒姑娘賣進來的時候自己叫什麼,家在哪裡全忘了。”
傅珩冷哼:“全忘了?不見得吧?”
墨簡:這句他更不敢接,求放過。
又是好一陣的靜默,傅珩又問:“你說她這樣的姑娘,如何能心甘情願的跟著一個男人?”
墨簡:為何偏要喜歡晴兒這樣的姑娘?
“嗬,你又懂什麼。”傅珩嗤笑,又翻開一本公文,心情似又鬆快起來:“你那日說,傅鴻軒那邊,一直沒死心,還在找機會?”
這個墨簡會答:“前幾日在外麵尋了不少藥,這幾日沒少變著花兒折騰,都被咱們的人攔下了。”
傅珩:“把人都撤回來。”
墨簡:
作者有話說:
----------------------
七萬字前隨榜,7萬字後多更,感謝支援,有被鼓勵很多,儘量多寫點。[三花貓頭][捂臉偷看][比心][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