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歸來 025
045
冷戰。【修】
走??廊內陷入一股詭異的死寂中。
三??人三??個站位,
形成一副詭異的畫麵。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
沒??想到率先打破眼前這抹寂靜的人不是沈安寧,亦不是陸綏安,而是——
“陸大人,
彆來無恙!”
竟是寧王殿下率先開的口。
狹長的目光看??了看??沈安寧,
又看??了看??陸綏安,彷彿察覺到了眼下的詭異氛圍,
思索了片刻,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微勾著唇角道:“今日正巧在此處同陸夫人偶遇,正巧母妃身子有些不適,又正巧陸夫人懂些醫理,
便巧上加巧的勞陸夫人代母妃看??診了片刻,陸大人應當不會介意罷?”
寧王一番好意解釋著。
然??而,一連五個巧湊在一塊,
可真巧。
沈安寧聞言看??了寧王一眼,而後,微抿著唇將目光投放到了陸綏安臉上,
卻見陸綏安負手而立,輕笑一聲,竟極為??平靜地看??著寧王道:“能為??王爺,
太妃效勞,
是賤內的榮幸,
亦是我陸某人的榮幸。”
說話間,
勾唇看??著一旁的沈安寧,
冷不丁朝她招了招手。
沈安寧遲疑了片刻,有了上回沈家??門前的經驗,倒是從善如流的走??了過去。
便見陸綏安側目看??著她道:“我竟不知夫人還有這等本事。”
說話間,
還不待沈安寧回應,嘴角便又蓄起了一抹饒有趣味的笑,衝著寧王微勾著唇道:“其??實說起來,陸某能有今日之幸,還多??虧了殿下的成全??。”
陸綏安靜靜地看??著寧王,平靜的眼神裡有鋒利的暗光。
寧王聞言神色一凜,臉上笑意略淡了淡,狹長的狐狸眼裡略微閃了一下,片刻後,隻神色淡淡道:“陸大人知道那就好。
二人定定對視一眼,看??著交流不錯,均是和??顏悅色,然??而平靜下的暗湧,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這時,寧王收回了摺扇,橫在門前的簾子落了下來,正要送客,卻見這時陸綏安忽而冷不丁盯著他轉身的側影,挑了下眉道:“對了,寧王殿下,今日東市出了樁命案,為??了不驚擾王爺和??太妃,王爺該早日回府纔是。”
說這話時,陸綏安靜靜地看??著寧王,平靜的眼眸裡像是蓄著一汪千年潭水,幽靜,不動聲色,卻一望無垠,彷彿深不可測。
寧王腳步一頓,察覺到對方的銳意,亦是不動聲色,含笑的眼眸直接迎上了他的目光,隨即眯起了眼道:“無妨,什麼??案子也不敢在八月樓裡犯!”
“是麼???”
“自然??!”
……
“怎麼??了,後悔了不成?”
話說陸氏夫婦走??後,寧王重新回到了席位上,隨手將一隻玉盞拋在空中,任其??掉落掌心,再拋,再落。
動作有些漫不經心。
視線卻落在了桌麵上那張藥方子上。
董太妃順著他的視線掃到了那張還未乾透徹的藥方上,看??了片刻,笑著問著。
寧王回過神來,將藥方隨手遞給??了身後的侍女道:“讓方太醫瞧瞧,無礙的話往後便按這個方子抓藥。”
這才轉過臉來,笑道:“哪能,就是覺得??有趣而已,這位陸夫人有趣,那位陸大人亦十分有趣——”
說到後一句時,寧王略眯了下眼,那狹長的狐狸眼裡彷彿暗光一閃,一貫慵懶的目光像是利劍出鞘般,竟透著一抹冷銳幽暗。
董太妃卻有些好奇道:“陸家??那長子在大理寺任職罷。”
寧王竟脫口而出:“六品司直。”
董太妃卻瞬間笑了:“屈屈六品,何以勞你另眼相看??。”
卻見寧王已將玉盞嗖地一下緊握在了掌心,嘴角噙著一抹玩樂似的的笑意道:“屈屈六品還入不了兒子的眼,不過令本王好奇的是,聽說那陸世子當初殿試時本已高中一甲前三??,卻因霍氏提防厭惡,當場便要廢除他的功名,卻被霍廣攔下了,霍廣隻看??了他的試卷一眼,便將三??甲最後一個名額留給??了他,保了他的進??士身份,讓我感興趣的是,霍廣明明知道陸家??不會擁護他,為??何——”
寧王神色頓了頓,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道:“為??何破格留用了他。”
寧王就是在那時記住了這個名字:陸綏安。
“還有一件事令兒子至今百思不得??其??解,霍廣當初暴斃前遭到了暗殺,據說正是這場暗殺讓他去了半條命,否則也不會再有今日我魏氏的再登榮耀,隻是鏟除大俞最大餘孽的這份天大的功勞,至今卻無人前來受領——”
說到這裡,寧王眼中一抹鋒利的幽光閃過。
董太妃一臉吃驚道:“你是說這人竟是……”
寧王沒??有回答,隻笑了笑,道:“兒子也不知。”
說著,彷彿覺得??有趣,有彷彿覺得無趣。
半晌,看??向董太妃道:“兒子明日陪母妃登山如何?”
董太妃聞言,臉上的肉瞬間搖得陣陣晃蕩。
……
而另外一頭,話說下了八月樓後,陸綏安臉上的笑意瞬間蕩然??無存。
“夫人難道就沒??有什麼??要對為??夫說的麼???”
陸綏安看??著眼前的沈氏,鷹眸退去了方纔的溫和??,露出了他的本來麵目,像方纔盯著寧王那般,盯著沈安寧的眼中平靜中蓄著一絲冰寒。
他強壓著怒火,一字一句質問著。
沈安寧本意是要說些什麼??的,然??而一抬眼,見一抹如利箭似的目光直接朝著她的麵門掃射而來,那一刻,沈安寧忽而什麼??都??不想說了。
沈安寧神色自若的迎上他的目光,最終嘴角牽了牽,竟道:“我還想再逛逛燈會,世子先回罷。”
這般雲淡風輕的話語一出,一股怒意猛然??從胸間溢位,陸綏安呼吸一窒,一度將牙都??咬碎了。
不過短短半月之內,又是裴聿今,又是寧王,她可真是好大的魅力??,婚還沒??離,姻緣還沒??斷,怎麼??著,這就急吼吼的找上下家??呢?
她現在可是陸沈氏!前頭永遠冠以陸姓!
一個是幼年時險些定成的娃娃親,一個是一年前險些指婚成功的佳緣,上京男子百萬,天底下這麼??多??人,怎麼??偏偏就扯上了這二人,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巧合!
當真是好手段!
何況,這八月樓的位置千金難求,便是陸家??想定都??得??提前幾月預定,倒不知她哪兒來的本事,不但定到了,還剛好定在了寧王隔壁!
陸綏安從不信這些巧合。
這些巧合不過僅僅在腦子裡稍微一竄連,就猜到了一切始末。
然??而,她卻還端得??跟個無事人似的,真是好定力??。
若非他事先洞悉了內情,如今怕是信了她這副無事發生的臉麵。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徹底撕破了臉,質問她一番是否當真是想要和??離?
然??而所有的怒意在觸及到沈氏麵容的那一瞬間,被他強壓了下去,最終卻隻是冷冷盯著她,良久良久,微微繃著臉道:“東市發生了命案,手段尤為??殘忍,今日外頭不太平,還是回府罷。”
說著,冷冷掃了常禮一眼,那眼神,嚇得??常禮立馬戰戰兢兢去驅車,絲毫不敢耽擱。
白桃見狀,立馬拉了拉沈安寧的袖子,心急如焚道:“夫人,您就說幾句吧,咱們不過趕巧碰到了寧王殿下而已,有什麼??不可說的。”
卻見沈安寧竟淡著臉,竟也難得??固執一回,背過去對著身後之人道:“該說的,方纔寧王殿下已說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若信她,她不說他也會信她,他若不信,她舌頭翻爛了,他照樣不會信。
這時,馬車來了,陸綏安也不等沈安寧,竟率先掀開車簾跨入了車內。
沈安寧站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後一步登上馬車。
而馬車內,陸綏安與沈安寧夫妻二人均是麵無表情,相顧無言,馬車內的氣氛再度跌了入了穀底。
他們兩個一言不發,如同兩個冰冷的麵壁者,這車內的氣氛有些嚇到貴哥兒了。
貴哥兒坐在離車門最近的角落裡,悄悄看??了看??沈安寧,又飛快看??了看??陸綏安,在對方掃過來的那一瞬間,立馬嗖地一下低下了頭去。
滿臉惴惴不安。
沈安寧怕貴兒初來乍到,嚇出陰影來,微微緩了一口氣,這才朝著身側拍了拍,儘量溫聲道:“虎子,坐過來,坐阿姐身旁來。”
卻見虎子一溜眼道:“俺……俺去前頭趕車。”
話一落,泥鰍似的滑出了馬車,爬到車轅上去了。
沈安寧:“……”
這一下,沈安寧更是連裝都??懶得??裝了,將眼一閉,躺在軟榻上徹底擺爛了起來。
陸綏安見狀,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良久,良久,抬手揉了下眉心。
當日,將貴哥兒送回沈家??老宅後,二人過家??門而不入,便徑直打道回府,回了侯府。
回府後,陸綏安下馬車徑直回了書房。
整個過程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這是成婚以來,亦是前世今生兩世以來,兩人第一次冷戰。
陸綏安從前情緒尤為??穩定,不喜不怒,幾乎看??不到任何表情,這亦是沈安寧第一次看??到他幅神色,就連上回在沈家??時,雖隱隱有些不悅,亦還是噙著一絲耐心,儘量神色如常。
而今,第一次臉色冷到連守門的看??門人都??看??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話說沈安寧回府後直徑回了川澤居,她神色如常,沒??有出府時那般雀躍,卻也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一回院便入了臥房,道:“今兒個忙了一日累了,我先進??去躺會子。”
然??而這種無甚情緒的神色,在今日這大節的日子裡,本就有些不同尋常。
加上本是開開心心出府的,又見白桃、白露等人麵色憂愁,春淇立馬將人拉到一旁問道:“怎麼??了,出去時還好端端的,這又是……”
便見白桃聳聳肩道:“甭提了,今兒個在八月樓無意間碰到了寧王殿下,被世子撞見了。”
白桃簡短說著。
短短幾字,資訊量卻巨大,春淇道:“寧王?”
好個熟悉的名字,她當初在沁園當差時好似隱隱聽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了。
話說,昨夜宿醉,頭有些沉,又加上今日折騰了一整日,沈安寧隻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抽得??厲害。
今日拿到了仙鶴樓,還與寧王達成了合作關係,本該是件大喜事,值得??回府飲上一杯慶賀,可惜倒了八輩子黴,再無半分歡慶之意,回府後沈安寧倒頭就睡了片刻,醒來時已到了掌燈時分,肚子有些餓了,便命人上了晚膳。
方一起身時,這才見屏風後的衣桁上展放著一件寬大的衣袍,那座衣桁比人還高,平日裡規整著沈安寧次日穿戴的衣裙,可掛三??四套,如今卻隻撐了一套,是陸綏安的官袍,墨綠色的,衣袖全??然??伸展開來,寬大的官袍甚至占據了一整個衣桁,快要超過屏風的高度和??寬度了,冷不丁一眼掃去,比床榻上的錦被還要大上幾分。
就那樣霸道張狂的占據了屋內大部分地界,令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猛地一眼望去,就像是那件衣袍的主人站在那裡一樣。
剛才她進??屋時倒頭就睡了,便也沒??有留意,如今猛地見到頓時愣了一下。
陸綏安這官袍從前規整在他書房裡頭,亦是伸展開來,撐在衣桁上,占據著半扇牆壁的位置,又放在陸綏安的案桌後,尤為??醒目,從前,沈安寧每每過去時都??要駐足欣賞一番,隻覺得??那官袍威武霸氣,穿在陸綏安身上分外威嚴好看??。
如今那袍子卻不知不覺間擺放到了她的眼前來了。
這纔想起早起時陸綏安撂下的那句:今晚我搬過來住,日後都??宿在正房。
沈安寧神色一怔,待繞過屏風,又見梳妝台上她首飾盒的旁邊擺放了一個偌大的楠木箱子,箱子裡頭擺放了一應刀具,匕首之類的,是陸綏安平日裡剃須的工具以及洗漱洗牙的用具。
再抬眼四看??,平日裡空蕩蕩的案桌上擺放了書籍,卷軸,後頭的書架上亦不知何時被堆滿了竹簡、羊皮卷之類的,還有一應冷硬的擺件,書架一角更是掛著一張將近一人高的弓箭,弓箭是最好的軒轅弓,采用燕牛之角,荊弭之弭,是最上等的弓,此刻靜靜掛在那裡,威武又冷厲,一如他的主人。
這些不過是陸綏安書房裡頭的一部分物件,然??而如今出現在了她這裡,給??她這座雅緻溫馨的臥房生生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春淇進??來時見沈安寧盯著那張弓看??著,忙堆著笑道:“這是今兒個一早世子特命人送過來的。”
說話間,小心看??了沈安寧一眼,道:“世子說今夜要宿在此處,如今到了晚膳時分,夫人可要派人去請世子過來用膳?”
春淇不漏痕跡的勸著和??。
卻見沈安寧將目光從那張弓上收了回,淡淡道:“無妨,今日東市出了樁命案,世子怕是忙不過來。”
沈安寧用之前陸綏安堵她來的話塞春淇的嘴。
春淇卻道:“可眼下世子並未曾出府,一樁命案罷了,自有府衙料理,該輪不到大理寺出馬吧。“
春淇忍不住再勸說了一回。
這一次,沈安寧沒??有說話,而是走??到八仙桌旁,看??著屋內的變化,想起今日陸綏安的與前世大相徑庭的轉變,冷不丁問道:“昨日醉酒之時,我可有胡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