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為心 第第三十章 你許我抱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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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許我抱會兒
天還冇亮,
燈架上燭火微跳,投下一室柔和的瀲灩光暈。
謝清硯腦中還一時混沌,思緒尚未清明。
夢境裡,
那聲聲呢喃柔語如竹樓簷角輕晃的銅鈴般,
隔著霧濃山雨,
真真切切地傳至他耳畔。
一陣暈眩襲來,
謝清硯眼前驟然黑暗,所有夢境頃刻間化作虛無。
他緩緩睜開雙目,
視線裡是一張美而近妖的冶豔麵容,暖色燭光落在她捲翹長睫上,
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輝。
檀禾與他幾乎是鼻抵著鼻的距離,撥出的溫熱氣息灑在麵龐上,蔓延全身。
謝清硯看著她在燭光下虛無縹緲的模樣,
身上緊繃,唯恐這又是一場夢,
一時竟不敢動彈。
她的手指點在自己下唇,像得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兒,
輕輕遊走戳弄著,
忽而又蹙眉沉思不動了,良久才歎息一聲。
異樣熱流的真實觸感一瞬擊中他心底,
似要將他整個人穿透,
帶起陣陣身心上的沸熱。
等回過神時,謝清硯喉結上下滾動,
一口氣鬆下來。
不是夢,他還活著。
眼前更是他一直魂牽夢縈的人兒。
此時,謝清硯垂眸深深凝視著檀禾,而檀禾也正看向他。
目光交彙之際,
檀禾發現突然清醒過來的男人,朝他露出一個燦爛明豔的笑容。
“殿下,你終於醒了!”
檀禾高興得都快蹦起來了,卻還不忘“咻”地縮回壓在他唇上的手指。
那雙漂亮的眸子裡欣喜愈濃,眉眼未加粉黛勾勒,白淨的小臉鮮活生動在眼前晃悠。
謝清硯指尖顫了一下,動了動胳膊,終是剋製不住地輕輕撫上她粉白臉頰。
是意料之中的柔軟,他那顆懸於高空如浮萍般的心臟,終於落在了這靜山軟水之上。
死裡逃生的人,一朝獲生總會有不真實感。
檀禾很理解這種感受,她將自己的臉又往他手中送了送,用側臉小幅度地蹭著掌心的薄繭,安撫他:“殿下,不是夢。”
話落,原先撫在臉上的大掌倏地罩住她後頸,山呼海嘯般將人壓向懷中。
檀禾本就是半躺著撐在他身側的姿勢,這猝不及防的一下讓她整個人趴在了他身上。
她呆了一呆,懵怔著將下巴擱在他肩頭,另半邊身體小心翼翼地避開他胸膛上的傷口。
謝清硯顫抖著感受到懷中的酥筋軟骨,橫在細腰上的長臂慢慢收緊,另一手緩緩揉撫她白嫩的後頸。
鼻息間儘是他身上淡淡藥味與清冷沉檀香,不知是不是這氣息的緣故,檀禾覺得臉頰有些燙。
她咬了咬唇,試探著叫了聲:“殿下……”
她在喚他,就在耳畔。
謝清硯忽覺眼眶發熱,闔目遮住眼底微紅,隨即將臉埋在她烏髮鬆散的肩窩裡平息著,發間馨香直入肺腑,叫他神魂震盪。
薄唇離玉頸隻有一寸距離,謝清硯剋製地在她耳後髮絲啄吻一下
他喉口發緊,低低地“嗯”了聲。
許久許久,謝清硯再次沙啞著聲音說:“你許我抱會兒。”
長時間未說話,他的嗓子澀啞得不像話,像一把鈍刀割碰在她心尖上,輕輕顫動了一下。
“好。”檀禾心底升起一絲軟意,臉頰乖乖依偎在他肩上。
昏黃的燭火下,床榻上的兩人宛若一對交頸鴛鴦般靜靜相擁,彼此癡纏。
屋中安靜下來,他身上暖融融的,熨貼得檀禾感到有些睏倦。
半晌,檀禾陡地回神,擡手輕推了推他的肩,示意要起身。
謝清硯微頓,不捨地從她腰間抽走自己的手臂,緊貼的輕盈細雪也隨之撤離。
懷中空蕩蕩的,唯有餘溫猶存。
檀禾扶著他坐起身,笑生雙靨:“我去將馮公公他們叫來!”
謝清硯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手腕,輕咳了兩聲:“天晚了,明晨再說。”
檀禾頓住,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也是。”
如今深更半夜時,周圍一片寂靜,大家或許都還歇在夢中。
檀禾又連忙問:“殿下你餓嗎,渴嗎,要不要弄點東西給你吃?”
她一句一句往外蹦,語速飛快,謝清硯根本回不上話,沉靜的眸中帶著無奈淺淡的笑意。
“不餓,我冇有胃口,你幫我倒杯水便可。”
謝清硯坐在床榻上,背靠著軟枕,側臉在燭光氤氳下,五官被勾勒的尤顯清絕深刻,昔日陰沉的眉梢眼角此刻憑添溫柔。
檀禾哦哦兩聲,立刻起身去倒水,在這期間,謝清硯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定在檀禾身上。
清水甫一入喉,乾澀頓消,謝清硯長出一口氣,他輕聲問:“我昏迷了幾日?”
許是病中折磨之故,謝清硯原先挺闊的身材削減了幾分,如今這一身雪白的中衣襯得他身形清臒秀越,卻不減俊美偉岸。
將茶盞放回幾案,檀禾重新湊到他跟前,擡眸看去,“今夜過去,便是第六日了。”
謝清硯聽了雙眉略皺,低聲道:“這些日辛苦了你。”
“這又冇甚,”檀禾搖了搖頭,揚唇笑道,“再說,我每日隻需給殿下喂藥,再動動嘴皮子在你耳邊唸叨罷了,其他都是馮公公忙裡忙外的。”
謝清硯忽然響起夢境中,耳畔那一聲聲低語,原來竟真是她。
喂藥……
夢中他唇舌上真切的濕滑觸感,那句“張嘴”又是否都為真?
謝清硯垂下眼睫,鳳眸中掠過一道沉色。
檀禾見他神情不對勁,雙眉緊蹙,關切問:“殿下,你是不是還有哪兒不適?”
一張略帶憂色的麵容落入眼簾,謝清硯見她紅唇一開一合。
他沉吟良久,終是搖搖頭冇問,淡聲道:“無事,過來先睡下罷。”
一陣窸窣被衾摩擦聲,檀禾鑽進她的被窩裡,謝清硯隨手撲滅床榻前漸漸忽明忽暗的燈燭。
雖少了燭光映照,帳中昏瞑,但卻極為溫馨寧靜。
檀禾睡在外側,麵朝裡躺著,藉著月色微光仰起臉看他,少頃,忽而情不自禁地笑了一聲。
“笑甚?”
謝清硯垂眸看她,微啞嗓音在夜色中尤為低醇。
檀禾一臉真摯,語氣近乎呢喃:“殿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聞言,謝清硯嘴角勾起,眼中氤氳著熾烈情愫。
他的福現下正在身旁。
曾經謝清硯不畏生死,若說有憾事,便是時間緊迫,不能親眼看見皇帝死在自己麵前。
在解毒取血那夜,他唯一所求便是能活著,活到睜眼雙目的一刻,她的笑靨再次第一時間躍入眼簾。
好在,所求成真。
翌日清晨,不知名的山鳥在枝間啁啾跳躍。
馮榮祿端著湯藥,一如往常般推開屋門進入,擡眼正見一道頎長高挺的身影堵在不遠處。
他驚愕地擡眼看去,雙目圓睜,頓時結結巴巴:“殿、殿——”
大喘了一口氣,終於道出:“殿下!”
“殿下何時醒的,怎不叫奴婢來,方醒便下地能——”
馮榮祿倏地噤聲,注意到裡間女郎正還熟睡著。
他想了想輕聲道:“殿下莫不如還是回床上躺著吧。”
在馮榮祿一口氣說完後,謝清硯終於緩聲回道:“昨夜醒的,已經無事了,無需擔心。”
今晨起身,謝清硯換下胸前染血的布條,在途徑檀禾梳妝檯時,那扇菱花鏡清晰地倒映出他略微消瘦的麵容。
隻是,謝清硯看著鏡中的自己,目光被唇上一點褐色痂印深深攫住。
像是被人咬了一口留下的血印。
他怔然地擡手摸去,從痂印來看,似乎有兩三日了。
所以,昨夜醒時,檀禾是在摸他唇上這個痂印?
馮榮祿是知道他性子,勸不動,便將手中藥遞上前去。
謝清硯接過那碗藥,微微仰頭,一飲而儘。
依舊是如夢裡的苦澀,隻是再無軟唇觸感。
半晌,謝清硯輕咳一聲,不自然地問:“孤昏迷這段時日,藥……是如何飲的?”
馮榮祿此刻恨不得跑遍行宮,將所有人拉來,昭告殿下清醒了。
聞言也未過腦子,應聲回道:“當然都是女郎親手喂您的。”
謝清硯站定在原地,目光落在裡間她恬靜的睡顏上,眸底掠過深深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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