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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梔意言憶安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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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嫁給了一個大叔,他渾身上下哪裡都大。

年紀也比我大一萬歲。

他說——

他是地府閻王,我是他的轉世妻,他找了我千年又千年,要我叫他老公。

……

半月沒回家的言憶安,一進門就遞給我一份離婚協議。

“祝梔意,我們離婚吧,你不是我要找的轉世妻子。”

我當場怔愣住。

言憶安是活了上萬年的地府閻王,也是和我結婚四年的丈夫。

他說我是他的轉世妻,他找了我千年又千年。

可我天生難孕,給不了他圓滿的家。

為此,我忍痛打了四年備孕針,隻待大學畢業後就給他生孩子,可如今他卻說我不是他要找的人!

“你在開玩笑嗎?”我不可置信問他。

言憶安逆光而立,緩緩摘下左手的婚戒。

“四年前是我找錯了人。”

我紅著眼,看著他那雙冷冽薄情的黑暗雙眸,隻覺荒謬。

“一句找錯了人,就抹去這四年的一切?”

言憶安微頓,抬起修長手指將離婚協議放到了桌上。

“這四年大家各取所需,該給你的補償我一分不會少。”

“但地府命簿說,若我不去我真正的轉世妻子身邊,她活不過今年。”

我呼吸一僵,垂眸看向離婚協議上的內容——

【男方無條件滿足女方任意三個願望。】

這便是他所謂的補償麼?還真是好大的手筆!

“言憶安,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

我將協議一把撕了,扔到了垃圾桶。

言憶安皺眉看著我,再次變幻出一張離婚協議。

我不死心,再撕。

毫無意外,他再次變出一張。

一整套的動作,不停地反複——

我撕,他變。

我累到臉色發白,垃圾桶被碎白紙堆滿。

可麵前的男人依舊西裝革履,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鬨夠了沒?”他問我。

我沒說話,言憶安直接變了一支筆到我手中,目的很明顯。

一時間,我有種四年青春餵了狗的悲哀感。

千年王八萬年龜,我一個才二十幾歲的普通人,又怎麼鬥得過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閻王?

“我簽。”我隻能作罷。

言憶安收走了離婚協議,再次一打響指,我手中就倏地多了一把鑰匙。

“你今天晚上從這裡搬去西郊公寓,我明天會要接我真正的妻子進來住,我不希望她知道你的存在。”

說完,他便離開了彆墅,徒留一室冷清。

望著他的背影,我攥緊了鑰匙,思緒一陣恍惚。

言憶安是我的救命恩人。

十八歲那年的一個暴雨夜,我和爸媽在祁連山路遭遇車禍,肇事者逃之夭夭。

駕駛座的爸爸當場沒了氣息,後座的媽媽將我護在身下,滾熱的鮮血一滴滴落在我臉上。

“梔意……活下去……”

媽媽對我說完最後一句話,再也沒睜開眼。

眼看油箱起火,火勢朝整個轎車蔓延。

我一遍遍想要爬出被撞得扭曲變形的車廂,卻毫無力氣。

絕望之際,是言憶安救了我。

當時的他撐著一把黑傘,像從天而降的神邸出現。

一個響指,時間瞬息停滯。

他輕而易舉將我抱了出來,輕聲安慰,“彆哭,我帶你回家。”

橘色的路燈光線灑在他身上,卻涼颼颼沒有半點溫度,煞寒。

也是那一天,我才知道他是行走在人間的閻王。

他替我安置父母後事,供我上大學,將我帶進東郊彆墅親力親為照顧我。

他說我是閻王妻,我信了。

他要我敞開心扉去愛他,我也愛了。

卻沒想到,才短短四年,他就告訴我全都是錯的。

心底一陣陣發疼,我深吸一口氣緩緩收拾起了行李。

直到將所有與我有關的東西,全都收拾得一乾二淨後才離開彆墅。

走出院子,我回頭望了一眼生活了四年的‘家’。

一想到明天,言憶安真正的妻子會住進去,我心底頓時跟泡在鹽海一樣痠疼。

“再見。”

冷風淩冽,大雪紛飛。

我一路拖著行李箱,臉色凍得發白,結著冰霜。

我沒去言憶安給我安排的西郊公寓,而是直接回了學校。

清北大學,女生宿舍306。

我推門進去,裡麵正在嬉笑的舍友立刻收了聲。

她們三個冷眼看著我手中的行李箱,眼底浮現嘲諷。

“喲,祝梔意同學,被男人包養四年,這是被你的金主爸爸給拋棄了嗎?”

一時間,我無力反駁。

言憶安曾經為了對外宣誓對我的主權,天天在網上發我出入各大名流聚會的照片。

所有人都知道,我名花有主。

但更多的,是遭人冷眼和嗤笑——

“你一個沒爹沒媽沒家人的孤兒,哪來的錢考研?又哪裡有錢買這些高定衣服鞋子包包?原來是被金主包養,做了男人床上的金絲雀!”

無論我怎麼解釋,都沒同學相信我。

也是那個時候開始,我便搬出宿舍,直接住進了言憶安家裡。

可現在,我拖著行李箱重返宿舍,她們依舊對我冷言冷語。

“祝梔意,你爸媽在地下看到你這被男人拋棄的鬼樣子,會不會氣得忘了投胎?”

“這種被男人玩膩的爛黃瓜,有什麼資格住我們宿舍!”

為首的舍友江莉一句接著一句的譏諷,刺激著我的神經。

我氣得胸口發寒,直接抬手一巴掌扇了過去!

“你居然敢打我?!”江莉不可置信吼道。

我毫無懼色,一字一句警告她:“我不僅敢打你,隻要你再胡說一句,我就敢送你進警察局!”

江莉臉色一陣青紅,正要發火,卻被其他室友攔住。

“算了,她背靠金主我們惹不起……少跟她一般見識……”

她們三個憤憤瞪了我一眼,隨即結伴離開了寢室。

我沒管她們,整理完自己的行李,就坐在學習桌前認真刷著考研的題目。

隻是沒一會兒,手機嗡嗡震動個不停。

開啟一看,發現校園網上有人發的帖爆了。

清北物理係花祝梔意,缺錢,有需私聯

貼子下,有好幾張我穿舞蹈服凸顯身材的照片。

評論區全都是八卦。

【上個月我還看她和一個老男人在高階私人會所激吻,這麼快就缺金主了?】

評論的人還發了一張我和言憶安在餐廳擁吻的照片。

雖然看不清他的正臉,但我的臉卻清晰可見。

我知道,言憶安是閻王,隻要他不想讓人拍到他的正臉,便無人可窺視神的麵容。

我深吸一口氣,長按帖子進行舉報,隨即退出了校園網。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上午,舞蹈課。

剛進修回國的舞蹈老師虞肖綰,優雅從容走了進來。

“今天教大家現代雙人舞,為方便教學,老師把未婚夫帶了過來,他也算是你們學長。”

在一眾呼聲中,我看到緩緩走來的男人,愕然定住。

虞老師的未婚夫,竟是言憶安!

言憶安神情溫柔,紳士地牽住虞肖綰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舞蹈課上,女學生一片花癡叫。

唯有我,啞然失聲。

這一節課,我上的心不在焉。

我怎麼也想不到,言憶安的轉世妻子竟然是自己的舞蹈老師。

下課後,大家都圍著虞肖綰詢問戀愛經曆。

“虞老師,您上哪兒找到這麼個大帥哥男朋友!快給我們傳授經驗!”

虞肖綰笑得靦腆:“緣分天註定,兩個人距離再遠,也會被月老手中的紅線牽到一起……”

聽著她們那邊的聲音,我輕聲失笑,抑製不住地紅了眼眶。

我抿唇轉了身,一步步走出教室。

走廊護欄上積雪層層,我抓起一把放在手心,一時不知是雪太冰還是我的手太涼。

就在這時。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我轉過頭,看到言憶安朝我走了過來。

“沒想到你是虞虞的學生,看來有些事避不開。”

他定住腳步,不緊不慢地朝我遞來一個紅色本子和一張紅色賀卡。

“離婚證你記得收好。紅色賀卡是請柬,邀請你下個月參加我和虞虞的結婚宴。”

我紅著眼問他。

“言憶安,你想讓我以什麼身份參加你們的婚禮?”

言憶安眉頭微蹙:“隻是讓你去沾一沾喜氣,你不願意就彆去了。”

見鬼的喜氣!

我正要將賀卡還回去,偏偏這時,角落處一隻綠瞳黑貓驀地撲過來。

“喵嗚——”

黑貓直接撲我身上,一爪子撓花我的臉。

“啊!”

血腥味撲麵而來,我痛得一叫。

眼見黑貓獠牙森森,還想咬我的脖子!

我下意識直接抬手揮飛它!

“喵——!”

黑貓淒厲慘叫,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

“貓貓!”

虞肖綰跑了過來,緊張地抱起地上的貓,看向我的眼神滿是責備。

“祝梔意同學,我的貓最近懷了孕,情緒比較不穩定,你沒必要這麼摔它吧?”

後麵追過來的幾個同學也跟著附和:“太歹毒了,虐待小動物!”

我正要開口解釋,卻沒想到言憶安澄清了真相。

“是貓先撓傷了她,她纔出手反擊。”

虞肖綰臉色一僵,勉強扯出一絲尷尬的微笑。

“這樣啊,那老師替貓貓跟你說句對不起。”

懷裡的黑貓還在喵嗚,她連忙抱著貓走了。

言憶安看到我臉上的傷,皺著眉朝我走來。

“你要我幫你療傷嗎,算是用掉第一個願望。”

臉上火辣辣的疼,但我已經麻木。

我靜靜看了他好一會,才輕聲道:“不用了。”

言憶安表情冷凝了幾分。

“我勸你趕緊用掉這三個願望,我不想和你糾纏不清。”

說完,他追上虞肖綰,將她的貓抱在自己懷中,輕輕摩挲著安撫情緒。

多溫馨的一幕啊。

此刻在言憶安心底,我估計還比不過一隻貓。

我請假獨自去了醫院,醫生給我做傷口消毒處理,又打了狂犬疫苗。

再回到306寢室時,已接近半夜12點。

剛開門進去,發現宿舍裡一片燈火通明。

舍友趙芸和江莉正將我學習桌上,爸媽的遺照用打火機點燃丟進垃圾桶!

“你們在做什麼?!誰讓你們碰我的東西!”我連忙伸手去撲滅火,撈出垃圾桶裡的照片。

趙芸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一臉不以為然。

“祝梔意,你身為物理係學生卻搞這些封建迷信,我們這都是為你好!”

“對啊,你爸媽早就投胎轉世了,沒必要隨時供奉他們照片,我們年輕人不要學老一輩那一套。”

她們的話,我充耳不聞。

隻是一遍遍擦著被燒了一半的照片,含淚看著笑得燦爛的爸爸媽媽,指節都泛了白。

“爸媽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們……”

話還沒說完,忽然響起“哢嚓”一聲——

我抬起猩紅的眼看去,就見江莉收起手機,眼底儘是得意。

“你說,我們現在把你這哭兮兮的模樣發上論壇,你那位金主爸爸會不會給你撐腰呢?”

我呼吸一緊,麻木的心又被戳上了一刀。

看著她那小人得誌的樣子,我直接抓起垃圾桶,往她臉上狠狠一砸!

“啊!”江莉嚇傻了,速食麵和辣條油殘渣全都澆了一身。

“再敢惹我,我把整個306都點燃,大家一起同歸於儘!”

我氣得發顫,她們三個也嚇得僵在原地沒敢動。

倏地,我眼前一黑,鼻腔也湧出一股暖流。

“嘀嗒”

鮮紅的血液落在照片上,我當場怔愣住。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北城第一人民醫院。

做完一係列檢查,穿著白褂醫生的老醫生反複檢視報告單,又給我一次又一次把脈。

“奇了,我從業四十年,今天居然碰上了檢測不出的病症,你的血常規數值很不正常,脈搏跳動也異於常人,要進一步檢查。”

“但看你這脈搏情況,怕是活不過今年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醫院,隻記得醫生最後說的那番話。

鬼使神差,我又想起離婚前言憶安對我說過的那句——

“地府命簿說,若我沒在我真正的轉世妻子身邊,她活不過今年。”

都活不過今年,怎麼就這麼巧呢?

猶豫再三,我還是打給言憶安打了個電話。

第九十九次,鈴聲斷,終於接通了。

“什麼事?”

寒風瑟瑟,我攥著手機一字一句:“言憶安,我生病了,醫生說我活不過今年。”

“你的轉世妻子,真的不是我嗎?”我鼓起勇氣問他。

電話那端久久無人回應。

下一瞬,言憶安的身影在大雪紛飛中,撐著黑傘朝我走來。

他將傘朝我傾斜,擋住了漫天風雪。

可說出的話,卻讓我遍體生寒。

“你生病,是因命數早該在十八歲那場車禍死去,從前我每一夜和你做愛,都是在用神力給你續命。”

冰冷的真相讓我臉色蒼白。

我下意識攥住他的衣袖,語氣充滿哀求:“憶安,我不想死!我想用掉第一個願望,讓我活下去。”

我曾答應過爸媽,一定會在大學畢業後順利考研上岸。

現在還沒有完成,怎麼能死?

言憶安皺著眉扯回了他的衣袖,撫平上麵的皺褶。

“還以為你和彆人不同,沒想到一樣貪生怕死。”

“要給你續命隻能和你再發生關係,但閻王要對自己的妻子從一而終。”

“從今往後,我都不會再碰你了。”

聽著言憶安毫無溫度的話,我突然覺得在他傘下比在風雪中更冰冷刺骨。

“我不是怕死,隻是想再多一些時間,讓我可以……”

但我的話尚未說完,便被言憶安打斷。

“換個願望吧,想要錢還是房車,我都可以滿足你。”

我隻覺滿心荒涼。

人都要死了,我找他要這些身外之物有什麼用?!

“我不會再找你了,再也不會了……”

我不想再聽他說那些戳心窩的話,直接轉身走出了他大傘的庇護,直迎風雪。

回了宿舍,那幾個舍友都不見人。

我也沒在意,獨自一人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早。

我剛起床準備去教學樓,卻驀地收到輔導員發來的訊息:【祝梔意,來6棟805一趟。】

片刻後,我叩響了805辦公室的門。

一進去,輔導員朝我甩來一張校園報,語氣裡滿是恨鐵不成鋼。

“祝梔意,馬上就要畢業考研了,你怎麼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入歧途?”

看著報紙上八卦欄有關我的各種流言蜚語,我連忙解釋:“老師,那些都是謠言……”

“無風不起浪,你清清白白的能讓人傳謠造謠?”

輔導員越說越生氣,又從抽屜裡拿出一份舉報信。

紅標頭檔案下方,赤條條的‘祝梔意’三個字,刺得我瞳孔一縮。

“你為考研開發的導體熵石被虞老師指認,說是她未婚夫家丟的珍藏奇石。”

“你是怎麼想到,拿彆人家東西佯裝做自己勞動成果的?”

“還是說,你因為嫉妒虞老師,所以才走上了歪路?”

輔導員的話,像銀針紮得我的神經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那是我的心血!

怎麼就成了彆人家的?!

“我會查清一切,給學校一個交代……”

我拿出手機,想要撥打虞肖綰的電話問個究竟。

螢幕上卻彈出了一條接一條的校園網熱搜。

【清北天才生祝梔意被金主拋棄,轉身勾引老師未婚夫,品性低劣,道德敗壞!】

新聞中的配圖,有一堆我進進出出言憶安彆墅的照片,還有昨天在醫院門口,我站在言憶安傘下躲雪的一幕。

評論區義憤填膺——

【這惡臭女是去醫院打胎吧,年輕輕輕不學好,祝她子宮發爛發臭!】

【學校同意大學生戀愛自由,但做人要有底線!老師教她做人,她破壞老師婚姻,真是不要臉!】

鋪天蓋地的罵聲,差點將我淹沒。

我覺得荒唐又委屈,所有人都覺得言憶安和虞肖綰天生一對。

但和他有過四年婚姻的人明明是我!

我深吸一口氣,將隨身攜帶的離婚證拿出來,遞給輔導員。

“老師,同學們造謠所謂的金主,和虞老師的未婚夫,都是我剛離婚的前夫。”

隱婚四年,我本不想告訴任何人自己英年早婚,更不想讓人過多留意言憶安這個長生不老的人間怪物。

可現在為了自己的清白,我顧不了那麼多。

輔導員翻開離婚證看了一眼,隨即狠狠甩在桌上。

“拿一個空白本糊弄老師,有意思嗎?!”

我心跳漏了一下,下意識低頭一看,離婚證上原本記載我和言憶安婚姻狀態的那一頁,全都空了!

難道因為我不是閻王妻,和他之前的所有孽緣全都被一筆抹去了嗎?

我慌張想要解釋。

但輔導員的話,如冷水般兜頭淋下——

“祝梔意,經校委會研究,決定給你開除學籍處分。”

我僵在原地,好像被雷劈。

開除學籍,我還怎麼考研?怎麼自查清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辦公室,等人回過神,已經站在了學校外的馬路邊。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我該去哪裡,才能改變這一切?

倏地,我想起了言憶安給我的三個願望,連忙打車去了東郊彆墅。

摁了半天門鈴沒人開,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停在院子外。

車門一開。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道猛力拽上了車。

“不是說不再來找我?”言憶安看著我,語氣裡滿是責備,“我警告過你,不能讓虞虞看到你出現在這裡!”

看著他脖頸間密密麻麻的曖昧紅痕,我的氣焰瞬間軟了下來。

“為什麼虞老師說我偷了你的東西?”

言憶安挑了挑眉,語氣不以為然。

“這件事是虞虞搞錯了,但是舉報信已經遞交給學校,隻能將錯就錯平息這件事。”

“你壽命將近,不上學也沒關係,但她不能丟了工作。”

聽著他的話,我指尖掐進掌心,血溢位的痛卻敵不過心間撕裂般的窒息。

“所以,我這個前妻是你們paly的一環,是嗎?”

言憶安想要說話,卻聽車外傳來一道聲音。

“你們在做什麼?”

虞肖綰抱著黑貓走了過來,好奇地探進車窗看了看我。

言憶安立馬將我從車上拽下來,對她解釋。

“虞虞,祝梔意同學來找你澄清校園網的緋聞,我進去準備晚飯,你們聊。”

說完,他眼神滲透警告的看了我一眼,隨即轉身往彆墅裡走。

我心底五味雜陳。

從前在一起時,言憶安為我進了四年的廚房。

他說:“在床上你喂飽我,在床下我喂飽你。”

他怕我不喜歡他的手藝,特意飛去米其林向頂級大廚學廚藝。

那雙掌控人間生死的手,被煙火氣息燙得密密麻麻滿是水泡。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現在能嘗他手藝的人,隻有虞肖綰了。

晃神間,虞肖綰站在了我眼前。

“祝梔意,我知道你是憶安的前妻,也知道你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我攥緊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她話茬。

虞肖綰撫了撫懷中的貓,笑意叵測:“要不是你和我撞了生辰八字,憶安根本不會錯認你是閻王妻,當年也不會擅改命簿在車禍現場救你一命。”

“你的實驗導體熵石是我故意搞毀的,就是為了讓你嘗嘗冒名頂替的後果。因果有輪回,犯了錯就該受懲罰。”

聽著她耀武揚威的話,我心中湧出一股倦怠。

沒想到言憶安的轉世妻子,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鬥來鬥去,有什麼意思?

“虞老師,以後隻要你們不找我麻煩,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們了。”

說完,我不等她回應,轉身便準備走。

回學校收拾好行李後,我買了一張回老家的大巴票,想去陵園看看久逝的父母。

西山陵園,夜色正濃。

兩個並排矗立的墳丘前,有一塊雙人黑白墓碑。

我伸手撫去碑上的雪水,通紅的雙眼灌滿悲涼。

“爸媽,對不起,女兒不爭氣,考不上研了。”

“本來隻要再多一點時間,我就可以做最後的衝刺……可是當年救我的神,現在要把對我的好運統統回收……”

提及言憶安,我聲音哽嚥了幾分。

我將最近自己發生的事情,統統告訴他們,再將酒水和紙錢一件件灑在墓前。

風聲嗚呼,好似在共情我的悲涼。

突然,心臟一陣悸痛。

我抬手壓在左心口,清晰覺察到自己的心跳聲漸弱。

咚——咚——

我知道,沒有閻王續命,我的生命快到終點了。

我無力地靠著墓碑,依偎在爸媽的遺像邊。

恍惚中,一個人影逆光走來。

我努力想看清,卻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昏昏沉沉。

熟悉的淡香檀木氣息,喚醒了我。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西郊公寓的床上。

言憶安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看著手中的報紙。

見我醒來,他幽深如潭的黑眸微微波動。

“祝梔意,這是我最後一次救你。”

說著,他放下了報紙。

“處分的事情已經取消,我幫你給學校申請了居家學習,你在這公寓裡準備考研就行。”

言憶安打了個響指,一堆複習資料憑空出現,“啪嗒”一聲落在書桌上。

“趁著還有時間,好好複習吧。”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要是想用願望完成考研上岸,我也可以幫你實現。”

看著他悉心為我準備的一切,又想到自己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

我腦海中有一個念頭瘋長,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角,顫聲開口:“言憶安,我現在想用我的第一個願望!”

“我要你陪我三天,每分每秒都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言憶安緘默。

我心下失落,但固執不願鬆開他。

“你說過的,無條件滿足我任意三個願望……”

他拒絕了幫我續命,如今還要再次拒絕我嗎?

言憶安神色複雜了幾分,最終還是一根一根掰開我的手指。

我的心‘咯噔’一下。

言憶安幫我蓋好被子:“我答應你,但我們不能有負距離行為。”

“最重要一點,不能讓虞虞知道。”

我扯了扯蒼白的嘴角,輕輕點頭。

這一夜,言憶安睡在了我身邊。

我們之間保持著拘謹的距離,誰也沒有碰誰。

我睡不著,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言憶安,我死後是不是也會去陰曹地府,喝完孟婆湯,就去走奈何橋入輪回轉世?”

言憶安沒說話。

我又繼續問:“你是閻王,我在地府還會看到你嗎?那個時候的你,是一身西裝坐在電腦前審判我,還是跟電視劇裡的演員一樣一身古裝手持判令?”

下一秒,一隻大手往我腰上一摟,我整個人被抱進了男人懷中。

“睡覺,彆想那麼多。”

健碩有力的心跳,讓我沒了勇氣再說話,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第一天,我安心備考,言憶安在廚房做了一整天的菜,一切都美好得像是一場鏡花水月。

第二天,我帶著言憶安在海邊沙灘牽手漫步,看著落日餘暉隱入海岸線。

第三天,言憶安帶我到冰雪世界看冰雕堆雪人,晚上又特意安排了一場盛大的煙花秀。

“以前你一直想看海邊煙花秀,我沒時間安排,這次就當禮物送給你。”

言憶安說著,打了個響指,漆黑的海邊瞬間綻放漫天璀璨煙花。

“嘭——”

一聲又一聲,蓋過了我的心跳聲。

我拿出手機,想要記下此刻的美好,卻看到言憶安的手機來了電話。

偏頭看去,來電人‘虞虞’。

空氣在瞬間凝固。

言憶安看我了一眼後,接通了電話。

與此同時,我收到了虞肖綰發來的簡訊。

【祝梔意,你不死心,那就讓老師給你上一課,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誰在他心底纔是更重要的人。】

身側,言憶安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虞虞出事了,我要去找她。”

說完,他撐開黑傘準備要走。

我心下一亂,下意識拽住他的手。

“彆走……第三天還沒過完,你是閻王,不能言而無信……”

海邊的煙花漸漸變小,言憶安的臉色也一點點變冷。

他掰開我的手,不帶一絲溫度。

“虞虞現在需要我,這個願望作廢。”

男人撐開黑傘,轉身的一瞬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連帶著漫天的煙花,再也沒有一絲痕跡。

我失魂落魄地孤身一人回了公寓。

在沙發上坐到第二天天亮,我看到手機校園網內新發的一條帖子。

【清北校園煙花閃耀,最美舞蹈老師和她未婚夫之間的浪漫之夜】

帖子的配圖,是言憶安和虞肖綰在斑斕煙花下擁吻的背影。

我扯了扯嘴角,隻覺房間裡又冷清了不少。

願望已經作廢,那個男人要把煙花送給誰,已經不重要了。

我請了一位律師到家,開始準備自己的遺囑。

“等我死後,這間公寓歸還言憶安,銀行卡裡剩下的1200386元全部捐給紅十字。”

“我的遺體火化成灰,撒入大海。”

律師聽到我的安排,一臉不解。

“您不將錢留給親人,或者愛人嗎?”

我搖了搖頭:“不留了。”

我連骨灰都不想留,又何況是錢。

律師不再多說,和我簡單走完流程後,便離開了公寓。

我不想出門見光,但想起自己還沒有拍遺照,隻能走出家門,尋到最近的一家照相館。

“哢嚓——”

老闆將照片上傳到電腦修圖,我坐在一旁指揮著他的動作。

“唇色幫我弄紅點,眼睛幫我放大點,黑眼圈幫我塗一塗……”

老闆有些不耐煩,邊p圖邊吐槽:“小姑娘照片p那麼好看做什麼?等下失真了,彆人都認不出你。”

我故作輕鬆地接話:“不會認不出,我要做成黑白照貼在墓碑上。”

老闆頓時變了臉,有些歉意的抽了口氣。

“……那我再給您補點腮紅。”

一番調整,我抱著自己被p成了網紅臉的遺照回了公寓,擺放在了爸媽的照片旁邊。

一家三口,終於快要團聚了……

身後事處理到這,也就隻差考研一件事,我就可以放心下去見他們二老。

但想到自己的身體時不時泛疼,我又去醫院準備拿一些止痛藥。

卻不想,在醫院碰到了言憶安。

“你跟蹤我?”

聽著他的無稽之談,我隻覺荒謬。

“閻王大人想多了,我沒那麼大本事。”

也沒那個閒工夫!

言憶安看著我蒼白的臉色,皺了皺眉。

“上次的願望沒完成,換一個願望吧。”

我本想直接拒接,但想到自己死期將至,還有個地方這些年一直想去卻不敢去。

“等週一考完試,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我爸媽出車禍的祁連山路?”

在那條山路上,我失去了我的爸爸媽媽。

但那裡也是我和言憶安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如果沒有遇見他,我原本會死在那裡。

他幫我續了四年命,如今再去,也算有始有終的好聚好散吧。

聽到我的願望,言憶安不由怔了怔。

“你不是一直都害怕那條山路嗎?”

我嘴角泛苦:“再不去……以後就沒機會去了。”

言憶安微僵,隨即放緩了語氣。

“好,等你考完試,在路口等我,我帶你上去。”

說完,他穿過長廊進了一間病房。

我下意識跟過去,看到病床上躺著虞肖綰,言憶安正一勺一勺喂她吃東西。

一旁路過的護士暗暗感慨。

“聽說言總的未婚妻隻是個崴了腳,他就給醫院捐了四個億,要最好的醫護人員來治療。”

“是啊,言總心疼得直接讓人把那輛害得她崴腳的車給砸了呢,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純愛戰士……”

我扯了扯嘴角。

男人一旦沉淪,活了萬年的閻王也會變成戀愛腦。

我沒在醫院逗留,拿了止痛藥後便回了西郊公寓。

埋頭複習兩天,很快便是週一的考研時間。

我一筆一劃認真作答。

“啪嗒”鼻血悄無聲息落了下來,浸染了試卷。

我連忙用紙巾擦拭,再堵住鼻孔止血。

考試結束,監考官們看到我的血還沒止住,提議要送我去醫院。

我搖頭道謝,離開了考場。

祁連山路。

我在路口等了半天,卻一直沒看到言憶安的人影。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我隻能給他打去電話。

“憶安,你到哪了?”

可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虞肖綰的譏笑。

“祝梔意,你不會還在祁連山路等憶安吧?”

我心下一沉:“什麼意思?”

“今天是我生日,憶安怕你出現礙著我的眼,特意將你支開罷了。”

虞肖綰的話讓我大腦有一瞬空白。

我從未想過,言憶安會耍我。

他是閻王!

卻一次又一次為了虞肖綰言而無信。

我心寒至極,全身都氣得發抖。

電話那頭,傳來虞肖綰惡毒至極的聲音。

“祝梔意。”

“做學生,你毀壞學校名譽。做女人,你留不住男人。做子女,你沒法孝順父母。”

“你為什麼非要活著礙眼呢,下去和你家人團聚多好啊……”

說完,她就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天色逐漸變得漆黑,那些刺耳的話也不停的在我腦海中回放。

我低頭看著手機通訊錄唯一的置頂‘言憶安’三個字,低聲喃喃。

“言憶安,你還欠我三個願望呢。”

那個男人曾說,曆代閻王的妻子,都是凡人。

隻要一世又一世找回自己命中註定的轉世妻,閻王便是地府霸主,壽與天齊。

我於他而言,大概隻是他萬古歲月中的一個小插曲。

認錯了妻,護錯了人。

彈指一揮間,也能忘得徹底,斷得乾淨。

我一步步走上祁連山路,路燈將我孤獨的影子拉得細長。

我的身後,是一路濺落的血漬。

“言憶安,我不再等你了,你欠我的三個願望就在這裡說了吧。”

“我祝梔意,第一個願望是希望在黃泉路上可以和爸媽重逢相見,第二個願望……希望在陰曹地府,我和閻王永不相見……”

我不想哭,眼淚卻不自覺盈滿眼眶,浸透骨骼的疼痛讓我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第三個願望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我撐著山路邊的護欄大口喘氣。

恍惚中,一黑一白兩個男人撐著傘朝我走來。

“北城區編號000716號亡靈祝梔意,你本該在四年前死去,被人強行續命,滯留人間1500天,現將你收入陰曹地府……”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撐著傘,罩在我的身上,宛如一道無形的枷鎖。

四周越來越暗。

寒意侵蝕著我的骨頭,呼吸也變得虛弱。

白衣使者看著我:“你還有什麼要見的人嗎?我們可以給你10分鐘,讓你了卻遺憾。”

我眼前蒙上了一層灰霧。

沒有父母、沒有家人、沒有愛人,考研成績也還沒等到最後公示。

我短暫一生留下的遺憾,不是10分鐘就可以書寫完。

“沒有。”我艱難地搖了搖頭。

現在的我,隻想去找我的爸爸媽媽了。

黑衣使者抬掌拂過我的頭頂,低低唸了一句我聽不懂的咒語。

我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臟傳來最後一聲跳動。

迎著冷風,我閉上了眼,世界萬物在頃刻間靜止……

另一邊。

東郊彆墅。

言憶安正陪虞肖綰睡下,手臂卻驀然浮現詭異黑紋。

他的心猛地一縮,突然想起黑紋第一次出現,是第一世妻子死在他懷裡的時候。

黑紋浮現,閻王妻死!

言憶安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和恐懼。

他抬手探了探虞肖綰的鼻息,卻發現她依舊安然無恙。

一時間,言憶安整個人都是懵的。

正要搖醒床上的女人,牆邊立著的黑傘突然“哢嚓”裂開,發光的紫色紋路密密麻麻遍佈傘麵。

黑傘裂,昭告閻王這一世尋妻失敗!

言憶安臉色發白,連忙抬手輸送神力挽救。

卻是徒勞!

“噗——”他被反噬得吐出一口鮮血來。

言憶安伸手按住心口,深呼吸幾次,但疼痛與不安卻沒法散去。

傘怎麼會裂?他手臂上的黑紋怎麼越來越多?

就在這時,他的神識中突然傳來亡靈使者黑白無常的稟告。

“閻王大人,北城區編號000716祝梔意已到地府報道!”

“祝梔意不是還沒到死亡時間,怎麼提前報道了?”

言憶安呼吸一緊,正要追問黑白無常,手機鈴聲驀地響了。

“您好,這裡是北城香山街道警察局,我們在祁連山路發現一具女屍,根據死者身份資訊,發現您是她的前夫——”

“請您速來認領屍體。”

言憶安隻覺得心好似空了一塊,說不上是惆悵,還是什麼,他甚至顧不得暴露身份,一個閃身直接往祁連山路而去。

腦海中不由浮現祝梔意蒼白的臉色。

她死了?

沒到時間,她是怎麼死的?

言憶安體內的神力像是無法控製般的崩塌,讓他的身影在空中忽隱忽現。

祁連山路。

言憶安終於停止運用神力,僵硬的站在原地。

遠遠的,他就看見警察與路人圍成了一個圈,個個神情凝重。

眾人見旁邊徒然出現了一個神色蒼白的男人,紛紛給他讓路。

他們神色各異,竊竊私語。

“她前夫怎麼會來的這麼快,不會他原本就在案發現場吧……”

路人不自覺猜測,是不是言憶安把人推下的山路。

地上,女人倒在血泊之中,一灘一灘凝結成冰的血水聚在她的周圍。

言憶安是閻王。

見慣了世人死狀,此刻卻罕見的產生了恐懼。

言憶安在原地站了很久,才邁著有些僵硬的腿,一步步朝屍體走去,顫著手將她抱進懷裡。

他低頭看著麵色青白的女人,不可置信:“祝梔意,你怎麼會死……”

“不,你肯定沒有死,你還沒到死的時候……”

她怎麼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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