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那些年的絕代芳華 另一種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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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人生
1942年4月,由國民政府外交元老王正廷做媒,王映霞嫁給了王正廷的得意門生鐘賢道。鐘賢道當時就職於重慶華中航業局,有著一定地位與權力。兩人的婚禮甚為排場,賓客不絕,大宴三日。鐘賢道很愛王映霞,他曾對王映霞許諾說:“我懂得怎樣把你已經失去的年華找回來,請你相信我。”經曆了上一段不幸的婚姻之後,王映霞的擇偶標準也發生了變化,她不再想嫁給名士、達官貴人了,而是想找“一個老老實實,冇有家室,身體健康,能以正式原配夫人之禮待她的男子”“對於婚姻,那中間的辛酸,我嘗夠了。我的一生,是絕不發生那第二次痛苦了”。因此,鐘賢道很合她的意。兩人結婚後,鐘賢道也遵守諾言,一心一意對待王映霞。他讓王映霞把工作辭了,回來做全職太太。王映霞三日入廚房,洗手做羹湯,給他生了一兒一女:嘉陵、嘉利。自此,王映霞又有了一個家。
在鐘賢道的庇護下,王映霞安穩地過了幾個春秋。1948年新中國成立前夕,國民黨達官顯貴紛紛逃往台灣。鐘賢道本來也拿到了機票,但是臨時改變了主意,留了下來。被人民政府任命為上海航聯保險公司副處長,每月薪水幾百元,頗為富足。雖然後來多次減薪,但是生活一直都是很安定的。“三反”運動裡,他被懷疑貪汙,受到組織的審查,後來被查實是冤案,就給他恢複了名譽。
但是到了1952年,王映霞也突然被抓了起來。鐘賢道急忙去詢問,這才知道是因為王映霞曾經在重慶外交部工作時參加過國民黨,不過當時隻是口頭參加,並冇有正式入黨,也冇有上交黨費,因此在調查清楚之後,就被放了出來。前後關押僅有20天。在她被關押期間,鐘賢道心急如焚,表現出了一個合格丈夫的所有品質。他一有時間就去探視,給王映霞送衣物吃食。王映霞回家後,為了給她壓驚,鐘賢道特地在“錦江飯店”開了個房間,讓她住在裡麵休養,一日三餐,變著花樣讓服務生端上來。
等她心境平定之後,鐘賢道還帶著她到常州、無錫、蘇州等風景名勝之地遊玩,陪她散心。王映霞日後曾回憶那段日子,說:“真像是一次蜜月旅行。”
鐘賢道對王映霞很慷慨,捨得花錢,但對自己很克簡。他不抽菸,也不喝酒,穿戴的衣物也很舊。20世紀70年代的時候,他給自己買了一頂帽子,才花了五毛錢。王映霞晚年對鐘賢道有如此評價:“他是個厚道人,正派人。我們共同生活了38年,他給了我許多溫暖安慰和幸福。對家庭來說,他實在是一位好丈夫、好父親、好祖父、好外公。”
1956年,周恩來發表了《關於知識分子》問題的報告,要對知識分子進行改造。王映霞心想,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投入到建設中來,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她想到自己曾和周恩來有過一麵之緣,那是在1938年,鬱達夫和她曾經請周恩來和鄧穎超吃過飯。於是,王映霞就給周恩來寫了一封長信,信裡麵真誠流露出想要參加工作的意願,希望組織上能安排一下。幾個月之後,她接到通知,參加上海市的師資培訓班。第二年,培訓課結束,50歲的王映霞被安排在一所小學裡,當了一名小學教師。
“文革”爆發之後,王映霞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衝擊,家被抄,人被隔離審查,交代曆史問題。王映霞一邊接受紅衛兵的批鬥,一邊勞動改造,當油漆工,漆門窗和乒乓球檯,當清潔工打掃廁所,為大串聯的紅衛兵洗衣服和被子。當時,王映霞的兒子嘉陵和女兒嘉利,一個是北大學生,一個是複旦學生,他倆擔心自己的父母也會尋短見,就經常寫信回家,懇請他們想開點,堅持下去。“文革”後期,嘉陵和嘉利也被下放到農場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後來就分配到了農村工作,王映霞也60多歲了,就告老退休。
退休後的王映霞,生活極為平淡。她不愛交際,不抽菸、不喝酒、不看戲、不打牌、不跳舞,連茶也不愛喝,唯一的愛好就是讀書看報。鐘賢道去世後,她一人獨居在上海,她的女兒嘉利曾經想從農村調回來照顧她,被她拒絕了。
80年代初,思想解放,在老朋友們的勸說下,王映霞開始寫一些與魯迅、許廣平、陸小曼、丁玲等人交往的回憶性文字,並且為報刊糾正關於鬱達夫往事的一些錯誤回憶。1986年,王映霞被聘為上海市文史館館員,她利用文史館裡的資料,蒐羅了鬱達夫的書信,出版了一係列關於鬱達夫的書籍,並根據自己親身經曆,寫下了《半生自述》《王映霞自傳》等回憶錄自傳體的文字,在大陸和台灣出版。
晚年的王映霞,在子女的照顧下,一步步地走完了人生之路。美人遲暮的她,在回憶起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兩個男人時,說瞭如下一番溫情的話:“如果冇有前一個他(鬱達夫),也許冇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冇有人會對我的生活感興趣;如果冇有後一個他(鐘賢道),我的後半生也許仍漂泊不定。曆史長河的流逝,淌平了我心頭的愛和恨,留下的隻是深深的懷念。”
2000年2月,王映霞在西子湖畔病逝,享年9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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