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綴玉含珠 第48章 花繡 你方纔喚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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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繡

你方纔喚我什麼

炭火滋啦冒出脆響,

迸出透紅火花,混著爐內煙霧一道散出黏膩香味。

南枝雙手緊攥住木把手,雙眸一片暈眩,

隻能瞧見那兩道飄在自己麵前的身影,有一雙手伸到自己麵前,可卻她出聲喚後僵滯在原地。

沈言燈麵上瞬間凝起緊張又欣喜的笑,快步走到她麵前,半蹲下身,雙目灼灼地盯著她看道:“南枝,你方纔喚我什麼?是想起什麼了嗎?”

南枝強行定了定神,臉頰泛起潮熱的紅。

陳涿僵著,

纖密眼睫在臉頰揚下撲簌著,似是蝴蝶震翅般的陰影,

晃出滿臉的空白和慌張,

一刹間那道壓在他心口的噩夢終於沉沉落下,化作漫遍天際的烏雲。

自揚州廟中初見,

他重傷藏於廂房,

所聽就是少女對未婚夫婿的切切期盼,脆聲和同伴暢想著成婚後舉案齊眉的場景。

南枝入京,

跌了腦袋,又將他錯認成沈言燈,誰知那最初的幾分真意是不是來於這混亂的記憶?如今沈言燈和離了,她若再恢複了記憶,會不會棄他如敝履,

毫不留戀地拋下他?

他不願賭,也不敢賭。

陳涿眸光透著冷意,直接上前將軟成棉花的少女攔腰抱在懷裡,

少女眼前暈眩,指尖拽住麵前那層疊的衣領,縮成一團,他垂目看她,又沉聲道:“夫人用藥後嗜睡,便不陪沈公子了,白文,送客。”

他臂彎微緊,壓在手中的力道隱約削弱了些心頭空蕩,徑直往屋內走。

沈言燈眉尖輕皺,剛從南枝口中聽到自己的名諱,自是不願就此離開,他看向那道背影,剛想擡腳追上去,卻被白文擋住。

白文笑意淺薄,語氣卻是半分不讓的生硬,道:“沈公子,我家大人每日這時辰都要陪夫人小憩,此刻不便會客,公子還是請回吧。對了,大人還讓我告知公子一聲,今日吏部剛下了調令,將入京侯職的沈大夫調令為刑部侍郎,正巧與我家大人是同僚。”

“再且——”白文笑意擴大,做足了狐假虎威的範,壓低聲音道:“此番沈家能如此順利地升遷入京,想必其中手段也不光彩,若是公子不願再回揚州,便最好彆在我家大人麵前亂晃,畢竟督京司是專督京中百官的。”

房門處,些許光亮折著映到地上,與屋內陰影一明一暗地交織,沈言燈站在明暗交接處,臉色陰沉,眸光搭在那人影離開後晃動的珠簾,隻有咫尺之距卻宛若千萬丈,他袖口拳心緊攥,卻又驀然鬆開,擡眸直直看向白文,端著一派寬和道:“替我多謝陳大人好意。”

——

陳涿將懷中人放到榻上,南枝卻仍拽著那衣領,他順勢傾腰,雙手順著撐到床邊,將她定在臂間,漆黑眸子定定看她。

南枝眸光迷離,視線內隻剩下在眼前輕晃的一抹黑,她強行定神,用指尖緊攥著衣領,使得兩人距離越靠越近。

“南枝。”陳涿半坐在床邊,上身覆蓋住她,他一手托著她的下巴,使得她擡首與他對視上,啟唇問道:“我是誰?”

南枝輕輕的“嗯?”了聲,眉毛擰成一團,費力地眯眼去固定住那搖晃的人影,好一會才堪堪辨認出來,彎著眼尾笑道:“陳涿——”

話音剛落,陳涿俯首,緊貼住她的雙唇,吸吮勾勒,殘留湯藥的那幾分澀味透著舌尖順進喉間,浸入胸口,他眼底晦暗,心底不安猶如千丈深崖,指尖用力,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姿態將她緊擁在懷裡。

南枝隻覺唇舌間纏入一濕潤,極用力地汲取口中所有,壓得她喘不過氣,可越推拒,唇上酥麻就越重。

好一會,陳涿終於將她鬆開,將腦袋埋在她肩上,低低地喘著氣,眼尾泛上點點潮紅,唇色豔紅,裹著一層曖昧的水漬。

他擁緊她,許久不放。

——

南枝用了婁大夫的湯藥後,除卻頭一日反應大些,之後倒也冇甚明顯變化,想起的也都是兒時畫麵,卻發覺身體康健,入眠安穩,腿腳都穩健了些。

隻這每日湯藥不斷,苦得她唇舌發麻。

正巧這幾日方木的鋪子開張了,在那小院門口掛了“花繡”的木匾,入院左右擺了好些精巧擺件,做出了內斂清雅的氛圍,又專程請了幾個手藝精巧的繡娘。若有賓客要做衣裳,便提前專定個日子,方木就會領著繡娘在院內恭候。

正是入冬,各家的姑娘夫人做新衣的好時機,以往都是到熟悉的老鋪子裡做衣裳,樣式翻來覆去的倒也折騰不出什麼新花樣。

直到那日,王凝歡擇婿的訊息傳了出去,各家姑娘自然滿心驚奇,暗地遣人去問這王姑娘是得了什麼失心瘋,竟要招個上門女婿,左右打聽了圈才知曉是那嫡子不成器,國公夫人冇法子這才讓王凝歡招婿承脈。

這實打實給京中姑孃家開了新見聞,竟有高門姑娘不嫁人,招婿承爵位的。這一傳開,家裡有不爭氣兄弟的或是獨生姑娘都起了些心思,生出滿心好奇。

王凝歡便去求國公夫人辦了筵席,王國公見著王琮徹底扶不起了,隱隱對王凝歡招婿的事鬆了口,王夫人如今對她自是千順百應,當即就應了。

她的筵,南枝自是座上賓。

筵上都是年紀輕些的姑孃家,說些時興衣裳,論些京中趣事,雖心中新奇著,卻冇人敢直接出言詢問,悄摸偷看那坐在一塊的兩人。

南枝麵色端正,心裡卻極為緊張,用瓷杯掩飾著小聲道:“昭音怎麼還不到?”

王凝歡安撫她:“估摸是換衣裳耽誤了些功夫,算著時辰,應是快了。”

……

兩人嘀咕著話,有姑娘湊上前,先笑著說了幾句場麵話,而後不自覺地在她們身旁坐下,好奇道:“聽聞這幾日王夫人在為姑娘選婿?”

王凝歡毫不避諱道:“是看了些男子的畫像,卻都不大滿意。”

那姑娘微微訝異:“冇曾想這傳言竟是真的,可——”她四下看了圈,好心提醒道:“可京中從未有過先例,若是將來王國公改換了主意,到時又如何自處?還不如早早嫁人,好歹能有個歸宿。”

王凝歡微怔,眉尖皺起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好意提醒。

南枝卻笑了笑道:“古往今來,帝王擇儲還要三挑四選呢,若是生來就砸到腦袋上的,拿著反倒冇什麼意思,就像那王琮,自小順風順水,命定爵位是他。凝歡卻能生生將他的掌心物撼動,拖到自己掌心,這幾日我就覺得從我那夫君手裡搶來的糕點更香甜些,旁的不也是這道理嗎?”

她擡手拉住王凝歡的手,衝她笑道:“再說,我相信凝歡一定能做到。”

王凝歡怔怔看她,心口泛著難言的熱意,也慢慢揚起了唇角,指尖落在她溫熱的手背上。

那姑娘愣了瞬,隨即很快反應過來,笑道:“這位就是陳夫人了吧。”

南枝:“你認識我?”

“陳夫人氣質獨特,說的話也獨特,就算不認識,單是聽著這些也能認出。”

三人端著茶水,笑著又談論起了旁事。

再停下話頭時,院門口忽地想起一道通稟聲:“參見郡主。”

顏昭音邁步而入,今日她穿了身稍鮮亮的緋色衣裙,繡著京中少見的張揚豔花,腰間輕掐,本就窈窕的身形更顯出眾了,頸間順著雪白毛領,亮眸四下張望,麵色明豔動人。

南枝眨眨眼,頗為誇張地捧哏道:“昭音!你今日這衣裳真好看!竟未在京中見過呢!”

清脆的聲線明顯地迴盪在院內,引得所有人都擡目去瞧,一看就被她這一身吸引住了,的確從未在京中見過這樣式,瞧著更像是江南一帶的時興。

顏昭音渾身彆扭,雙頰羞紅,小步走到南枝身旁,悄摸推她:“哪、哪有那麼誇張。”

南枝卻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裡麵寫滿了欣賞道:“我就說這衣裳得你來穿纔好看。”

很快,院裡旁的姑娘都圍到郡主身旁誇讚著。

“郡主,您這衣裳真好看,襯得你身段好,容貌也好。”

“以往從未見郡主穿這樣式的衣裳,如今一見,實在出挑好看。”

……

有些是因郡主身份恭維的,有些卻是真心誇讚的,顏昭音聽著,緊繃著身體慢慢放鬆下來,適應起這貼身又精巧的衣裳。

南枝見狀,湊到她身前,連忙添柴道:“昭音,你這衣裳在哪得的,為何我以往從未見過?”

昭音看著她真誠又虛偽的嘴臉,有些想笑卻費力壓住了嘴角,輕咳一聲道:“自然不是在你們常去的鋪子了,你們還不知道吧,這幾日京城裡來了間特彆的鋪子,隻要去了,繡娘就會專門給你單獨繡身最合適的衣裳,全天下唯有一件呢。我這身就是那鋪子買來的。”

這般好看,又是絕無僅有的,她們都被這話勾得心癢癢,拉著昭音軟聲道:“郡主,是哪個鋪子,正巧這幾日該做冬衣了,我們也去買幾件。”

“告訴你們倒也無妨,就是東街那條巷子,一直往裡走,掛著花繡牌匾的院子,那裡住著的可是闖南走北的商賈,什麼樣式的衣裳都見過了,賺足了銀子纔在京城歇腳。每日隻招待幾位客人,價格卻有些高昂。”昭音想著琢磨了會,狠心報了個高價:“單我這身就要三十兩呢!”

“這般貴……”可她們看著卻又實在喜歡,索性咬咬牙:“攢攢月例,能得這獨一無二的衣裳倒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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