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照山河 第4章 宮牆初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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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的那日,天剛矇矇亮,明軒抱著沈微婉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小臉埋在她的衣襟裡,淚水打濕了大片布料:“姐姐彆去!我不喝藥了,我不怕餓,你留下來好不好?”
沈微婉蹲下身,替弟弟理了理亂糟糟的頭髮,將那株凍蔫的紫蘇從盆裡挖出來,塞進他懷裡:“明軒乖,這是娘留下的紫蘇,你好好養著,等它開花了,姐姐就回來接你。”她悄悄將母親的麻布卷塞進明軒的棉襖夾層,指尖在他手心寫了個“藏”字,“這是孃的話,誰也不能告訴,包括父親,記住了嗎?”
明軒似懂非懂地點頭,攥著紫蘇的小手抖個不停。
馬車駛過長街時,沈微婉掀起車簾一角,看見侯府門口站著兩個人。柳姨娘穿著件石青披風,正與個穿宮裝的女子說話,那女子一身硃紅宮裝,領口繡著纏枝蓮,耳後有顆米粒大的硃砂痣——與母親麻布上畫的“南疆聖女標記”,分毫不差。
“……那丫頭細皮嫩肉的,怕是熬不過浣衣局的苦。”柳姨孃的聲音飄進車簾,帶著幸災樂禍的笑。
宮裝女子淡淡瞥了眼馬車,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越能熬的,才越有意思。告訴趙相,按原計劃走。”
沈微婉猛地放下車簾,心口像被堵住了。原來柳姨孃的背後,不僅有趙相,還有南疆的勢力。這宮牆之內,果然是張早就織好的網,而她這株從深宅來的紫蘇,不過是網裡的餌。
冷宮的浣衣局比靜雲院的寒冬更難熬。三十多個宮女擠在兩間破屋裡,空氣裡瀰漫著皂角和黴味。管事嬤嬤是柳姨孃的遠房表姐,姓劉,臉上堆著橫肉,見沈微婉是侯府出來的,格外“關照”她。
“新來的,把那堆氈毯洗了!”劉嬤嬤一腳踹過來個半人高的木盆,裡麵堆著沾著泥汙和血漬的氈毯,“這是戍邊將士的,三天內必須洗淨晾乾,洗不淨就彆想吃飯!”
寒冬臘月,院裡的水井凍得結了層薄冰,沈微婉咬著牙砸開冰麵,將手伸進刺骨的冷水裡。皂角在冰水裡幾乎不起泡沫,她隻能用石頭反覆捶打,指節很快磨破了皮,血珠滴進水裡,染紅了一小片。其他宮女都躲得遠遠的,冇人敢幫她——劉嬤嬤放了話,誰敢跟“侯府棄女”搭話,就拖去慎刑司。
第三日傍晚,沈微婉正搓洗件沾著油漬的常服,劉嬤嬤忽然甩過來件玄色錦袍,袍子下襬沾著片暗紅的血跡:“這是陛下的常服,今早從養心殿換下來的,上麵的血漬得洗白了,不許留半點印子!洗壞了,仔細你的皮!”
沈微婉的指尖觸到血跡的刹那,忽然一顫。那血漬看著像刀劍傷,卻混著極淡的杏仁味——是秋露白毒發的征兆!母親當年毒發時,咳出的血就帶著這味道。
她猛地抬頭,看見窗外的廊下站著個玄色身影。那人負手而立,身形挺拔,戴著頂紫金冠,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臉上,眉眼深邃如夜,正隔著層糊紙望著她。
是當今聖上,蕭徹。
傳聞蕭徹登基三年,殺伐果決,尤其痛恨外戚乾政,趙相在他麵前都要收斂三分。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盯著她看?
沈微婉慌忙低下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將那絲慌亂壓下去。她知道,這沾著毒血的龍袍,絕不是偶然送到她手裡的。
劉嬤嬤在廊下尖聲催促:“還愣著乾什麼?陛下的常服也敢怠慢?”
沈微婉深吸一口氣,將龍袍浸入水中。冷水漫過手背時,她忽然想起母親麻布上的話:“蘇族靈脈可保你們性命。”她的指尖悄悄在水中劃過,水流似乎變得柔和了些,血漬在皂角的泡沫裡,竟慢慢淡了下去。
窗外的玄色身影不知何時離開了。沈微婉望著空蕩蕩的廊下,心裡清楚:這宮牆之內,比侯府的泥潭更深,藏著更多陰謀。但她不能怕。
因為她不僅要活著走出這宮牆,還要帶著明軒,帶著母親的真相,走到南疆去。
她這株被扔進宮牆的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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