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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新譯 第105章 諸葛亮背後北伐和祁山之戰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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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紀四

公元231年

春季,二月,吳主孫權授予太常潘濬符節,並派他與呂岱統領五萬軍隊討伐五溪蠻。潘濬的姨兄蔣琬擔任諸葛亮的長史,武陵太守衛旍上奏說潘濬派遣密使與蔣琬互通訊息,有投靠蜀漢的打算。吳主說:「潘濬不會做這種事。」當即把衛旍的奏表封好交給潘濬看,同時召回衛旍,免去了他的官職。

這時,衛溫、諸葛直率軍出海已經有一年了,士兵因為疫病死亡的占十分之**。亶洲極其遙遠,最終沒能到達,隻帶了夷洲的幾千人返回。衛溫、諸葛直因為無功而獲罪,最終被處死。

蜀漢丞相諸葛亮命令李嚴以中都護的身份代理丞相府事務。李嚴改名為李平。諸葛亮率領各路軍隊進攻曹魏軍隊,包圍了祁山,用木牛運輸糧草。當時曹魏大司馬曹真患病,魏明帝便命令司馬懿西進駐守長安,統領將軍張合、費曜、戴陵、郭淮等人抵禦諸葛亮。

三月,邵陵元侯曹真去世。

從去年十月到今年十月,一直沒有下雨。

司馬懿派費曜、戴陵率領四千精兵駐守上邽,其餘兵力全部出動,向西救援祁山。張合想分兵駐守雍縣、郿縣,司馬懿說:「要是前軍能獨自抵擋敵軍,將軍的建議是對的;如果不能抵擋卻分兵為前後兩部,這就會像楚國三軍被黥布打敗那樣啊。」於是進軍。諸葛亮分兵留下進攻祁山,自己率軍前往上邽迎擊司馬懿。郭淮、費曜等人截擊諸葛亮,卻被諸葛亮擊敗。諸葛亮趁機大肆收割當地的麥子,與司馬懿在上邽以東相遇。司馬懿收攏軍隊憑據險要地勢,兩軍未能交戰,諸葛亮隻好率軍退回。司馬懿等人隨後追擊諸葛亮,一直追到鹵城。張合說:「敵軍遠道而來迎戰我們,求戰不成,會認為我們不適合交戰,想用長久之計拖垮他們。況且祁山守軍知道大軍已在附近,人心自然穩固,我們可以停駐在這裡,分派一支奇兵,繞到敵軍後方;不應前進卻不敢逼近,白白失去百姓的期望。如今諸葛亮孤軍深入,糧草短缺,很快就會撤退。」司馬懿不聽,便繼續追擊諸葛亮。到達鹵城後,又登山挖掘營壘,不肯出戰。賈詡、魏平多次請求出戰,還說:「您畏懼蜀軍就像畏懼老虎一樣,不怕天下人笑話嗎!」司馬懿對此很是頭疼。將領們都請求出戰。夏季,五月辛巳日,司馬懿派張合進攻駐守南圍的無當監何平,自己率軍沿中路逼近諸葛亮。諸葛亮派魏延、高翔、吳班迎戰,魏軍大敗,蜀軍繳獲鎧甲三千套,司馬懿隻好退回營壘防守。六月,諸葛亮因糧草耗儘率軍撤退,司馬懿派張合追擊。張合追到木門時,與諸葛亮發生了一場激戰,蜀軍登上高處設下埋伏,弓弩齊發,飛箭射中張合右膝,張合戰死。

秋季,七月乙酉日,魏明帝的皇子曹殷出生,而後大赦天下。

自從黃初年間以來,對諸侯王的法令禁令極其嚴厲。官吏監察苛刻,以至於親屬之間都不敢相互往來問候。東阿王曹植上疏說:「堯推行教化,先親後疏,從近到遠。周文王先對妻子施行禮法,再推廣到兄弟,進而治理家族和國家。陛下具備唐堯那樣的明察之德,擁有周文王那樣的謹慎仁愛,恩惠遍及後宮,恩德普照九族,各位王侯和百官輪流休息上朝,在朝堂上不荒廢政務,私下裡能表達真情,親屬間的聯係暢通,慶賀弔唁的情感得以抒發,實在可以說是以己度人、推恩施惠了。但說到我,卻與常人隔絕,在清明時代被禁錮,我私下裡感到悲傷。不敢奢望能與誌同道合的人交往、處理人事、敘說人倫。近來就連婚姻不通,兄弟隔絕,吉凶的問候斷絕,慶吊的禮儀廢棄。恩情背離,比路人還疏遠;隔閡之深,超過了北方的胡人和南方的越人。如今我因現行製度,永遠沒有朝見陛下的希望,至於我心係朝廷、情牽皇宮,神明是知道的。但這實在是天意如此,又能怎麼辦呢!回想諸王常有兄弟間的思念之情,希望陛下下一道恩詔,讓各王侯能相互慶賀問候,四季節日得以相見,以敘骨肉親情,保全兄弟間的深厚情義。妃妾的家族,每年能兩次贈送脂粉等物,與貴族宗親、百官享受同等恩惠。這樣,古人所讚歎、《詩經》所歌詠的景象,就能在聖世重現了!我自省沒有微小的用處;但看陛下所提拔的人,如果把我當作異姓,我自認為不會比朝中大臣差。若能辭去遠遊之職,戴上武弁,解下朱綬,佩戴青綬,擔任駙馬都尉、奉車都尉之類的官職,在京城安身,持鞭執筆,隨侍陛下左右,回答陛下的詢問,在身邊彌補疏漏,這是我赤誠的最大願望,時刻不忘。遠慕《鹿鳴》中君臣宴飲的情景,中詠《常棣》中『兄弟不是外人』的告誡,近思《伐木》中朋友相處的道義,終懷《蓼莪》中對父母的無儘哀思。每當四季節日,我獨自靜坐,身邊隻有仆役,麵對的隻有妻子兒女,高談闊論無人傾聽,精妙道理無法展現,常常聽到音樂就痛心,麵對酒杯就歎息。我知道犬馬般的誠心不能打動人,就像人的誠心不能感動上天,杞梁妻哭倒城牆、鄒衍哭使霜降之類的事,我起初相信,以我的心相比,不過是虛言罷了!就像葵藿的葉子朝向太陽,雖然不能得到陽光的回報,但嚮往之心是真誠的。我私下把自己比作葵藿,若能降下天地般的恩惠,施予日月星的光明,這些全在陛下一念之間。我聽說《文子》中說:『不做福的開端,不做禍的先導。』如今的隔絕,兄弟同憂,而我獨自建言,實在是不願在聖世有得不到恩惠的人,希望陛下弘揚普照天下的美德,宣揚光明正大的德行!」魏明帝下詔回複說:「教化的發展,各有盛衰,並非都是善始惡終,是情勢導致的。如今各王侯兄弟間禮儀簡略怠慢,妃妾家族的饋贈稀少,原本並沒有禁錮各王侯相互問候的詔令。隻是矯正偏差過了頭,下麵的官吏害怕被譴責,纔到了這種地步。已下令有關部門,按你所奏請的辦理。」

曹植又上書說:「從前漢文帝從代國出發前往長安繼位,擔心朝廷發生變故,宋昌說:『朝廷內有朱虛侯、東牟侯這樣的親屬,外麵有齊、楚、淮南、琅邪等王國,這都是像磐石一樣堅固的宗族,希望大王不要疑慮。』我希望陛下遠能借鑒周文王依靠虢仲、虢叔的援助,中能想到周成王有召公、畢公的輔佐,近能儲存像宋昌所說的磐石般堅固的宗族勢力。

我聽說有個詞叫『羊質虎皮』,說的是羊披上虎皮,見到草就歡喜,見到豺狼就發抖,忘記了自己披著虎皮。如今如果任用的將領不稱職,就和這情況相似。所以俗話說:『怕的是做事的人不明白,明白的人卻不能做事。』從前管叔、蔡叔被流放誅殺,周公、召公擔任輔政大臣;叔魚觸犯刑律,叔向卻輔佐國家。如果像三監之亂那樣的事端發生,我自當承擔責任;而像《周南》《召南》中所說的輔佐之臣,想找到也一定不遠。在宗室貴族、藩王之中,必定有能擔當此任的人。

能讓天下人側耳注目的,是掌握權力的人。所以謀略能改變君主的想法,權威能震懾下麵的人。豪門大族執掌政權,不在於是否是皇親國戚,權力所在之處,即使關係疏遠也必定受重視;權勢失去之後,即使是親族也必定被輕視。比如奪取齊國政權的是田氏,不是呂氏宗族;瓜分晉國的是趙氏、魏氏,不是姬姓貴族。希望陛下明察。

如果說吉祥時專擅權位,災禍時逃避責任,那是異姓大臣。想要國家安定、家族顯貴,活著共享榮耀、死後同擔禍患的,是皇族大臣。如今反而疏遠皇族、親近異姓,我私下感到困惑。

如今我與陛下一同踏冰踩炭、登山渡澗,寒冷溫熱、乾燥潮濕,無論高低貴賤都共同經曆,怎麼能與陛下疏遠呢!我心中不勝憤懣,跪拜呈上這份奏疏陳述衷情。如果有不合情理之處,懇請暫且收藏在書府,不要毀掉丟棄,我死後,或許事情還能讓人思考一番。如果有一絲一毫能讓陛下留意,懇請把它拿出來公示於朝堂,讓通曉古事的人,指出我奏疏中不合道義的地方,這樣我的願望就滿足了。」魏明帝隻是用褒獎的文字回複了他而已。

八月,魏明帝下詔說:「先帝頒布詔令,不希望讓諸王留在京都,是因為考慮到幼主在位、母後攝政時,要防微杜漸,這關係到國家的盛衰。我已經十二年沒見到諸王了,悠長的思念之情,怎能不產生呢!命令諸王及宗室公侯各自帶一個嫡子在明年正月來朝見,以後如果有幼主、母後在宮中攝政的情況,仍按先帝的詔令辦理。」

這時,蜀漢丞相諸葛亮進攻祁山時,李平留守後方,主管督運糧草事務。恰逢天降大雨,李平擔心糧草運輸跟不上,就派參軍狐忠、督軍成藩傳達自己的意思,叫諸葛亮撤軍;諸葛亮接令後就退兵了。李平聽說軍隊撤退,卻假裝驚訝,說「軍糧充足,為什麼突然撤軍!」又想殺督運官岑述來推卸自己辦事不力的責任。還上奏漢後主,說「軍隊假裝撤退,是想引誘敵人來交戰」。諸葛亮拿出李平前後親筆寫的書信奏疏,證明他前後矛盾、言行不一。李平理屈詞窮,隻好低頭認罪。於是諸葛亮上奏陳述李平前後的過失罪惡,免去了他的官職,削去了他的爵位和封地,並把他流放到梓潼郡。又任命李平的兒子李豐為中郎將、參軍事,同時發文告誡他說:「我與你們父子同心協力輔佐漢室,之前上表推薦你父親擔任中都護掌管漢中事務,把你安排在東關,原以為你們會真心感動,始終保持忠誠,沒想到中途出現變故!如果你父親能反省過錯、一心為國,你與蔣琬(字公琰)推心置腹做事,你們父子與朝廷的隔閡就可以消除,逝去的信任也可以恢複。仔細思考這個告誡,你就能明白我的用心了!」諸葛亮又給蔣琬、董允寫信說:「陳震(字孝起)從前對我說李平(字正方)肚子裡有鱗甲(比喻心懷巧詐),鄉裡人都認為他不可親近。我以為有鱗甲的人隻要不去觸犯他就行了,沒想到他又做出像蘇秦、張儀那樣翻雲覆雨的事,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可讓陳震知道這件事。」

冬季,十月,吳主孫權派中郎將孫布假裝投降,以引誘揚州刺史王淩,孫權在阜陵設下伏兵等候他。

孫布派人告訴王淩說:「路途遙遠,我無法自己前往,懇請派兵來迎接我。」王淩把孫布的信向上呈報,請求派兵馬去迎接。征東將軍滿寵認為這一定是詐降,就沒有給王淩兵馬,還替王淩給孫布寫了回信說:「你能分辨邪正,想避禍趨順、離開暴政回歸正道,我非常讚賞。現在想派兵迎接你,但考慮到兵力少了不足以保護你,兵力多了事情又一定會被遠方的人知道。你暫且先秘密謀劃來實現你的心願,到時候再根據情況采取合適的措施。」

恰逢滿寵接到詔書入朝,他走之前告誡留守府中的長史:「如果王淩想去迎接孫布,千萬不要給他人馬。」後來王淩索要兵馬沒得到,就單獨派遣一名督將領步兵騎兵七百人去迎接孫布。孫布在夜裡突然襲擊,督將突圍逃走,士兵死傷過半。王淩是王允哥哥的兒子。

在此之前,王淩上表說滿寵年紀大了又沉溺飲酒,不能擔任獨當一麵的職務。魏明帝將要召見滿寵,給事中郭謀說:「滿寵擔任汝南太守、豫州刺史二十多年,在地方上有功勞;等到鎮守淮南,吳國人都很忌憚他。如果調查後發現不像王淩表中說的那樣,會被他窺探到我們的虛實,可讓他回朝,詢問他東方的事務來考察他。」魏明帝聽從了這個建議。滿寵到了朝廷後,身體氣色都很健康強健,魏明帝慰勞他之後便讓他返回了。

十一月戊戌日,月末,發生日食。

十二月戊午日,博平敬侯華歆去世。

丁卯日,吳國實行大赦,改明年年號為嘉禾。

公元232年

春季,正月,吳主孫權的小兒子建昌侯孫慮去世。太子孫登從武昌入朝覲見吳主,趁機陳述自己長久以來沒能侍奉父母,在孝道上有欠缺;又稱讚陸遜忠誠勤勉,有他輔佐無需擔憂國事。於是孫登留在建業。

二月,魏明帝下詔改封諸侯王,都以郡作為封國。

隨後,魏明帝的愛女曹淑去世,魏明帝極為悲痛,追諡她為平原懿公主,在洛陽為她立廟,安葬在南陵。選取甄皇後的侄孫甄黃與她合葬,追封甄黃為列侯,並為他安排繼承人,承襲爵位。魏明帝想要親自送葬,又想前往許昌。司空陳群勸諫說:「八歲以下的孩子夭折,按禮儀不必舉行完備的喪禮,何況曹淑還未滿一個月,卻用成人的禮儀送葬,加上為她穿喪服,滿朝文武都穿素衣,早晚哭祭,自古以來,還沒有這樣的先例。還要親自去視察陵墓,親臨出殯!希望陛下能夠克製這種無益有害的事情,這是天下人的深切期望。又聽說陛下要去許昌,皇宮上下都要隨往東去,滿朝大小官員,無不感到驚訝。有人說您是想避災,有人說您是為了方便遷移宮殿屋舍,還有人不知道原因。我認為吉凶自有天命,禍福在於人為,遷移以求平安,也沒有益處。如果一定要遷移避災,修繕金墉城西宮和孟津彆宮,都可以暫時居住,何必讓整個皇宮的人暴露在野外!公私的花費,難以計算。況且賢德之人,尚且不隨便遷徙家宅,以安定鄉邑,使百姓沒有恐懼之心,何況是帝王這樣天下的君主,言行舉止,豈能輕率!」少府楊阜說:「文皇帝、武宣皇後去世,陛下都沒有送葬,是為了重視國家,防備意外的事情發生;現在怎麼能為一個繈褓中的嬰兒送葬呢!」魏明帝對這兩個建議都沒有聽從。三月癸酉日,魏明帝向東巡行。

此時,吳主派遣將軍周賀、校尉裴潛乘船從海路前往遼東,向公孫淵求購馬匹。起初,虞翻性格粗疏直率,多次因為醉酒犯錯,又喜歡頂撞彆人,所以經常被人詆毀。吳主曾與張昭談論神仙,虞翻就指著張昭說:「他們都是死人卻談論神仙,世上哪有仙人!」吳主對他的積怨不止一次,於是將他流放到交州。等到周賀等人前往遼東,虞翻聽說後,認為應該討伐五溪蠻,遼東極其遙遠,即使讓他們來歸附,也不值得爭取,如今耗費人力財力去求購馬匹,這樣既對國家不利,又恐怕沒有收獲。想要勸諫卻不敢,隻好寫了奏表給呂岱看,但是呂岱沒有回複。結果,虞翻被與他有恩怨的人告發,又被流放到了蒼梧郡猛陵縣。

夏季,四月壬寅日,魏明帝抵達許昌。

五月,皇子曹殷去世。

秋季,七月,魏國任命衛尉董昭為司徒。

九月,魏明帝前往摩陂,修繕許昌宮,建造景福殿、承光殿。

公孫淵暗中懷有二心,多次與吳國有書信往來。魏明帝得知情況後,就派汝南太守田豫統領青州各路軍隊從海路出發,幽州刺史王雄從陸路出發,前去討伐公孫淵。散騎常侍蔣濟勸諫說:「凡是不互相吞並的國家,不侵犯叛亂的臣子,不應輕易討伐。討伐卻不能製服,是驅使他們成為叛賊。所以說:『虎狼擋路,不治理狐狸。』先除去大害,小害自然消除。如今遼東地區,世代向朝廷臣服,每年選拔計吏、孝廉,不缺少貢品賦稅,議事的人卻要先討伐它。即使一舉攻克,得到那裡的百姓也不足以增強國家的實力,得到那裡的財物也不足以使國家富裕;倘若不如所願,反而會結下怨恨、失去信用。」但是魏明帝根本不聽。田豫等人前往討伐,都沒有戰功,魏明帝下詔撤軍。田豫認為吳國使者周賀等人即將返回,當時已近年末,而且風力強勁,他們必定害怕被風浪漂泊,東邊海域沒有海岸,會駛向成山,而成山沒有藏匿船隻的地方,於是就派兵駐守成山。周賀等人返回至成山,遭遇大風,田豫率軍襲擊,斬殺了周賀等人。吳主聽說後,纔想起虞翻的話,於是從交州召回虞翻。恰逢虞翻已經去世,就將他的靈柩運回。

十一月庚寅日,陳思王曹植去世。

十二月,魏明帝返回許昌宮。

侍中劉曄深受魏明帝的親近和器重。魏明帝將要討伐蜀國,朝廷內外的大臣都說不可以。劉曄進宮和魏明帝商議,卻說可以討伐;出宮和朝廷大臣交談,卻說不可以。劉曄有膽識有智謀,說起話來都有條有理、有模有樣。中領軍楊暨,是魏明帝的親信大臣,又敬重劉曄,堅持反對討伐蜀國的意見最堅決,每次從宮裡出來,總要去拜訪劉曄,劉曄就跟他講不可以討伐的道理。後來楊暨和魏明帝議論討伐蜀國的事,楊暨懇切勸諫,魏明帝說:「你是個書生,哪裡懂得軍事!」楊暨道歉說:「我的話確實不值得採納,侍中劉曄,是先帝的謀臣,常常說蜀國不可以討伐。」魏明帝說:「劉曄跟我說蜀國可以討伐。」楊暨說:「這樣的話,陛下可以召見劉曄來對質。」隨即,魏明帝便下詔召劉曄進宮,魏明帝問劉曄,劉曄始終不說話。後來劉曄單獨覲見魏明帝,劉曄責怪魏明帝說:「討伐他國,是重大的謀劃,我能夠參與聽聞這樣的重大謀劃,常常擔心在睡夢中說漏嘴而加重我的罪過,怎麼敢向彆人說呢!用兵講究詭詐之道,軍事行動還沒發動,越是保密越好。陛下卻把它公開透露出來,我擔心敵國已經知道了。」於是魏明帝便向他道歉。劉曄出來後,責怪楊暨說:「釣魚的人釣到大魚,就會先放線跟著它,等到可以控製住它之後再拉,那就沒有得不到的。君主的威嚴,難道僅僅像大魚而已嗎!你確實是正直的大臣,然而你的計策不值得採納,不能不仔細思考啊。」楊暨聽後也向他道歉。

有人對魏明帝說:「劉曄不儘忠,善於窺探陛下的心意而迎合。陛下試著和劉曄說話,都用相反的意思問他,如果他的回答都和您所問的相反,那就是劉曄常常和您的心意相合;如果每次問的都相同,劉曄的實情就必定無法隱藏了。」魏明帝就按照這個說法去檢驗,果然發現了劉曄的實情,從此開始疏遠他。劉曄於是精神失常,出任大鴻臚,最終因憂鬱而死。

《傅子》說:巧詐不如拙誠,確實是這樣啊!以劉曄的聰明才智和權變計謀,如果能以道德信義為根本,以忠誠信用來行事,古代的賢能之士,又有誰能超過他呢!他卻隻憑才智,不注重敦厚誠信,在內失去君主的信任,在外受困於世俗,最終危及自身,難道不可惜嗎!

劉曄曾經誣陷尚書令陳矯專權,陳矯害怕,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的兒子陳騫。陳騫說:「主上聖明,父親又是大臣,如今如果不合主上的心意,最多不過不當公罷了。」過了幾天,魏明帝的怒氣果然消了。

尚書郎樂安人廉昭因有才能而得到魏明帝的寵信,廉昭喜歡揭發群臣的細小過失來向皇上獻媚。黃門侍郎杜恕上疏說:「我看到廉昭上奏左丞曹璠因處罰應當稟報而不依照詔書,被判處審查追問。又說:『所有應當治罪的人另外上奏。』尚書令陳矯自己上奏說不敢推辭處罰,也不敢陳述理由,神情懇切痛切。我私下裡為朝廷感到惋惜!古代的帝王之所以能輔助世事、養育百姓,沒有不是在遠處能得到百姓的歡心,在近處能充分發揮群臣的智慧和力量的。如今陛下為各種事務操勞,有時還親自處理到深夜,但各種事情仍不順利,刑法禁令日漸鬆弛。探究其中的原因,不隻是大臣不儘忠,也是主上不能任用他們啊。百裡奚在虞國顯得愚笨而在秦國顯得有智慧,豫讓在中行氏那裡苟且容身而在智伯那裡表現出氣節,這都是古人的明證啊。如果陛下認為當今世上沒有賢才,朝廷缺乏賢能的輔佐,難道可以追望後稷、契的遙遠蹤跡,坐等來世的賢才嗎!如今所謂的賢能之人,都當了大官、享受厚祿了,然而侍奉主上的節操沒有樹立,向公之心不專一,是因為委任他們的職責不專一,而世俗有很多忌諱的緣故啊。我認為忠臣不一定是親信,親信不一定是忠臣。如今有疏遠的人詆毀彆人,陛下就懷疑他是私下報複所憎恨的人;讚譽彆人,陛下就懷疑他是私下偏愛所親近的人,左右的人有時趁機進獻憎恨或喜愛的言論,於是使得疏遠的人不敢詆毀或讚譽彆人,以至於政事的得失,也都有了嫌疑。陛下應當思考如何開闊朝臣的心胸,激勵有道之人的節操,使他們能像古人一樣,在史書上留下名聲,反而讓像廉昭這樣的人在中間擾亂,我擔心大臣們將會於是容身保位,坐觀得失,成為後世的警戒啊。從前周公告誡魯侯說:『不要讓大臣抱怨不被任用。』意思是說不賢能的人就不能當大臣,當了大臣就不能不任用。《尚書》列舉舜的功績,說他除去四凶,沒有說有罪的人無論大小都除去。如今朝臣不認為自己沒有能力,而認為陛下不任用他們;不認為自己無知,而認為陛下不詢問他們。陛下為什麼不遵循周公任用大臣的方法,效仿舜除去四凶的做法,讓侍中、尚書坐著就侍奉在帷幄之中,出行就跟從在華美的車駕之後,親自回答陛下的詢問,各自陳述自己的見解,那麼群臣的品行都可以得知,有才能的人得到進用,愚昧無能的人遭到斥退,誰還敢遲疑不決而不儘力呢。憑陛下的聖明,親自和群臣議論政事,使群臣人人都能竭儘自己的能力,賢能、愚笨、有能力、沒能力,全在於陛下的任用。用這種方法治理事情,還有什麼事情辦不成;用這種方法建立功業,還有什麼功業不能成就!每當有軍事行動,詔書常常說:『誰應當為這件事擔憂呢?隻有我自己應當擔憂罷了。』最近的詔書又說:『憂公忘私的人一定不會這樣,隻要先公後私自然就能辦成。』我拜讀英明的詔書,才知道聖上的思慮能詳儘瞭解下情,然而也奇怪陛下不治理根本而擔憂枝節。人的能力如何,實在是有本性的,即使是我也認為朝臣不完全稱職。英明的君主用人,使有能力的人不能保留他們的力量,而沒有能力的人不能占據不適合他們的職位。選拔的人不適當,未必是有罪的;整個朝廷都容忍不適當的人,纔是奇怪的事啊。陛下知道他們不儘力卻代替他們擔憂他們的職責,知道他們沒有能力卻教他們處理事務,難道隻是主上勞累而大臣安逸嗎,即使聖賢同時在世,最終也不能用這種方法治理好國家啊!陛下又擔心台閣的禁令不嚴密,人事請托不斷,製定了賓客出入的製度,用凶惡的官吏守衛官署的大門,這實在不是禁止弊端的根本辦法啊。從前漢安帝時,少府竇嘉征召廷尉郭躬無罪的侄子,還被上奏彈劾,奏章不斷;近來司隸校尉孔羨征召大將軍狂妄悖逆的弟弟,而有關部門卻沉默不語,觀望風向、迎合旨意,這比接受請托還嚴重。這是選拔人纔不根據實際情況啊。竇嘉有外戚的寵信,郭躬不是國家重臣,他們尚且這樣;用現在的情況和古代的情況相比,就是陛下自己不督促實行必須執行的懲罰來斷絕結黨營私的根源罷了。賓客出入的製度,和用凶惡的官吏守門,不是治理世道的辦法啊。如果我的話能稍微被體察採納,還怕奸邪不能消滅,而要養著像廉昭這樣的人嗎!揭發奸邪,是忠誠的事情;然而世人憎恨小人這樣做,是因為他們不顧道理而苟且求得晉升啊。如果陛下不再考察事情的始終,一定認為違背眾人、不順從世俗就是為公家,暗中揭發彆人就是儘節操,那麼有博大才智的人難道還不能做這些事嗎?實在是顧及道理而不做罷了。如果天下的人都違背道義而追逐利益,那是君主最擔心的事,陛下將會有什麼樂趣呢!」杜恕,是杜畿的兒子。

魏明帝曾經突然來到尚書省門口,陳矯跪下問魏明帝說:「陛下想去哪裡?」魏明帝說:「我隻是想檢視一下公文罷了。」陳矯說:「這是我的職責,不是陛下應該親臨的事。如果我不稱職,就請罷免我的官職,陛下應該回去。」魏明帝感到很慚愧,就掉轉車頭回宮了。

魏明帝曾經問陳矯:「司馬懿忠誠正直,可以稱得上是國家的重臣嗎?」陳矯說:「他是朝廷所敬仰的人,至於是否是國家的重臣,這就不知道了。」

此時,吳國陸遜率軍逼近廬江,議論的人認為應該火速救援。滿寵說:「廬江雖然狹小,但將領勇猛、士兵精銳,堅守是沒問題的。再說了,敵軍舍棄船隻,行軍二百裡而來,後方空虛無援,我們原本就想引誘他們前來,如今應該聽任他們前進。隻怕他們逃走我們來不及追擊罷了。」於是整頓軍隊奔赴楊宜口,吳國人聽說後,就連夜逃走了。

當時,吳國人每年都有進犯的計劃。滿寵上疏說:「合肥城南部臨近長江、巢湖,北部距離壽春很遠,敵軍圍攻合肥,能憑借水路形成有利態勢;官兵救援,必須先打敗敵軍主力,然後包圍才能解除。敵軍前往合肥很容易,而我軍前往救援卻很困難,應該調動城內的軍隊,在城西三十裡處,有險要地勢可以依靠,另建城池堅守,這樣能把敵軍引到平地並牽製他們的退路,從策略上看更為有利。」

護軍將軍蔣濟議論認為:「這樣做既向天下顯示了軟弱,又會因看到敵軍的煙火就毀壞城池,這是還沒被進攻就自行撤退;一旦到了這種地步,敵軍的劫掠就會沒有限製,必定要以淮河以北為防守前線了。」魏明帝沒有同意滿寵的建議。

滿寵再次上表說:「孫子說:『用兵,是詭詐之道,所以有能力卻要顯示出沒有能力,用利益使敵軍驕傲,用威勢使敵軍恐懼,』這是說表麵現象和實際情況不必相符。又說:『善於調動敵軍的人,會製造假象來引導他們。』如今敵軍還沒到就遷移城池向內收縮,這就是製造假象來引誘他們。把敵軍引到遠離水路的地方,選擇有利時機行動,在外取得勝利,對內獲得安穩!」尚書趙諮認為滿寵的計策更好,魏明帝於是下詔批準了滿寵的計劃。

曆史,不僅是對過去的記錄,更是一麵映照現實的明鏡,讓我們得以在審視曆史的過程中,汲取為人處世的智慧、感悟王朝的興衰,探尋社會發展與人性本質的深層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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