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影視之泠雪 第46章 甄嬛傳(46)
柔則的葬禮像一場冬雪,覆蓋了雍親王府。雪化之後,表麵一切如常,底下卻暗藏著微妙的變化。
在泠雪眼中,最顯著的變化來自於胤禛。
他待在書房的時間似乎變少了,待在聽雪軒的時間…莫名變多了。
不再是那種處理完公務後的信步而至,而是常常在午後或傍晚,甚至批閱奏摺間隙,就突兀地出現在聽雪軒門口。
有時什麼也不說,隻是坐在窗邊,看著泠雪鼓搗她的點心或陪弘暉玩,一坐就是小半個時辰;
有時會拿起她看到一半的閒書,隨意翻幾頁,又放下;
甚至有一次,他拿著份不太緊要的公文,坐到泠雪對麵,一邊看一邊用手指敲著桌麵,明顯心不在焉。
這種沉默的、近乎賴著不走的陪伴,與他往日忙碌、惜時如金的形象大相徑庭。
連弘暉都偷偷問泠雪:
「富察娘娘,阿瑪最近怎麼老來咱們這裡發呆?」
泠雪起初以為他是因嫡福晉一事心情沉悶,需要換個環境散心。但他來了又不說話,隻是待著,眼神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目光複雜難辨,帶著一種奇怪的專注。
這日,窗外飄著小風。
胤禛又來了。他很自然地坐到泠雪常待的暖榻另一邊。泠雪正給弘暉的禿毛小老虎縫一件新的紅色鬥篷,針線在她指尖靈活穿梭。
胤禛沒看書,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飛針走線。
目光沉沉的,有近乎貪婪的流連,從她低垂的眉眼,到她專注的側臉,再到她白皙脖頸……
看了許久,他忽然突兀地開口,聲音低沉:
「……會不會有一天,你也覺得這王府…像個牢籠?」
泠雪飛針走線的手指頓了一下。
她沒抬頭,隻是淡淡反問:
「四哥今天是怎麼了?公文批傻了?」
她試圖用慣常的調侃打破這過於沉凝的氣氛。
胤禛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被她帶偏話題,或者用冷臉回應。他沉默了片刻,手肘撐在膝上,目光依舊牢牢鎖定她,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脆弱的探究:
「皎皎……我有時候會想……如果、如果當初……」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個「如果」之後的假設,呼之慾出。
如果娶為嫡福晉的是你,如果……
泠雪終於停下了手中的針線。她抬起頭,迎上胤禛此刻翻湧著複雜情緒的黑眸。
她沒有迴避,眼神清亮又乾淨,彷彿能一眼看穿他所有的不安。
「四哥,」
她打斷了他那些模糊的假設,聲音很輕:
「你最近……好像特彆黏人。」
她用了「黏人」這個詞,帶著點直白的調侃,卻也精準地戳破了胤禛近日來的異常。
胤禛身體微微一僵。
像是被說中了心事,耳根泛起一絲薄紅。
他下意識想否認,想端起冷麵王爺的架子,但在泠雪的目光的注視下,所有偽裝都不攻自破。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有些狼狽地彆開視線:
「我隻是…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
泠雪追問,語氣依舊平和,甚至帶著點鼓勵的意味,彷彿在引導一個不肯承認錯誤的孩子。
胤禛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重新轉回目光,直視著泠雪。
那雙總是算計謀劃的眼眸裡,此刻流露出罕見的擔憂和…自我懷疑。
「擔心……」
他艱難地開口,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
「擔心會不會…在無意間…辜負了你。」
他終於說出了心底最深的不安。
柔則的瘋狂和死亡,像一麵殘酷的鏡子,照見了他身為人夫存在的冷漠、疏忽和對她的傷害。
他擔憂自己習慣於泠雪的包容和強大,擔憂自己會像忽略柔則的感受一樣,忽略掉泠雪看似不在意之下的真實需求,擔憂自己冰冷的利益權衡,最終也會傷害到這個他如今視若珍寶、甚至開始產生依賴的女人。
這番近乎坦誠的「自我檢討」,從一個慣於隱藏情緒、掌控一切的男人口中說出,堪稱石破天驚。
若是旁人聽了,怕是要感動涕零。
然而,泠雪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她沒有感動,沒有安慰,甚至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動容。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了許久。淺棕色的眼眸裡,映出他此刻的擔憂,卻沒有被其感染。
然後,她帶著點冷靜到殘酷的客觀,緩緩開口:
「四哥……你確實辜負了烏拉那拉柔則。」
胤禛瞳孔地震,他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直接的答案。
泠雪卻沒有停下,聲音平穩,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你明知道她想要什麼,明知道她脆弱的驕傲和深深的不安,明知道她被困在『嫡福晉』這個名分裡,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你卻從未真正試著去理解她,從未給過她哪怕一絲毫無雜質的溫情和肯定。」
「你給了她尊榮卻吝嗇給予尊重。你看著她在那方寸之地掙紮、扭曲,甚至可能……」
泠雪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
「……樂見其成?」
「因為一個溫婉美麗,有些愚蠢好掌控的嫡福晉……更符合你的利益?」
「直到她徹底崩潰變成你的麻煩。所以…四哥,你問我會不會也覺得這裡是牢籠?柔則的那座牢籠難道不是你親手幫她打造的嗎?」
她一字一句,平靜無波,狠狠戳開了胤禛所有的不安和自省,直接指向了那個最殘酷的核心。
他的冷漠,他的算計,他在柔則的悲劇中,無法推卸的、主動或被動的主導責任。
胤禛猛地站起身,像是被這番話狠狠刺中了要害。
他想反駁,想辯解,想維護自己那點可憐的、剛剛萌芽的愧疚感,卻發現所有言語在泠雪那清醒到殘酷的指控麵前,都顯得蒼白。
是啊……他憑什麼在辜負了一個女人之後,跑來向另一個女人尋求「不會辜負」的保證?
這本身就是一種諷刺和自私。
看著他劇烈波動的情緒,泠雪並沒有繼續窮追猛打,而是輕輕歎了口氣,聲音放緩了些:
「四哥……我不是柔則。我不會把自己困死在任何一座彆人打造的牢籠裡。哪怕……頭破血流也不會……」
她目光掃過胤禛緊繃的臉,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
她站起身,走到胤禛麵前,微微仰頭看著他。
雪花在窗外無聲飄落,映得她眼眸愈發清亮通透。
「所以彆拿對她的愧疚來不安於我。也彆擔心會無意間辜負我。」
「因為……」
泠雪唇角緩緩勾起一個極淺的卻帶著無限力量的弧度,
「如果我覺得被辜負了或者膩了,或者,這座王府,甚至你……不再能讓我高興了。」
「我會自己開啟籠子,走出去。」
最後三個字,她說得輕描淡寫,卻像一道驚雷,炸響在胤禛耳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胤禛僵在原地。
所有的情緒,不安、愧疚、被戳破的心虛。
在這一刻,都被一種更大的、近乎恐懼的佔有慾和被徹底拿捏住的無力感所取代。
她不需要他的保證,因為她隨時擁有離開的能力和勇氣。
這個認知,像一把雙刃劍,一邊讓他因她的強大而更加沉迷,一邊又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的恐慌。
他伸出手將泠雪緊緊攬入懷中,彷彿隻有這樣,才能確認她的存在,才能暫時壓下那股她隨時會「走出去」的恐懼。
泠雪沒有掙紮,任由他抱著。臉頰貼在他冰涼卻微微顫抖的朝服上,能聽到他胸腔裡劇烈的心跳聲。
許久,胤禛低沉沙啞在她頭頂響起:
「不準。不準走出去。」
泠雪在他懷裡,輕輕眨了眨眼。眼尾那顆小痣,在窗外微光的映襯下,像一顆冷靜又狡黠的星辰。
她知道。她又一次精準地拿捏住了她的冰山王爺。
而這一次,用的不是撒嬌,不是點心,而是…最殘酷的清醒和最強大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