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燈右行 15

    快走到家門口時，迎麵碰上出門倒臟水的劉家媳婦，也就是劉國柱的媽。

許向北打了聲招呼，笑著說：“嬸子好。”

劉嬸見他過來，一把潑去盆裡的臟水，熱切迎上來，問道：“北子啊，你的中考成績也下來了吧，考得怎麼樣啊？”

許向北頓了頓，也不好撒謊，隻好含含糊糊地張嘴回道：“還行吧，考上高中了。”

說完這話，他眼見著劉嬸的臉由晴轉陰，熱切的笑臉變得扭曲，就差把妒嫉寫在臉上。明明表情已經掛不住，卻還要堅持著咧嘴笑笑，眉毛卻耷拉到嘴角，簡直比哭還難看。

“挺好的。”劉嬸說。

楊秀華抱著胳膊慢騰騰從店裡走出來，一眼便看到正說話的許向北和劉嬸。

妯娌之間總好攀比也好打聽，平時劉嬸就喜歡有意無意把她家劉國柱和許向北放一塊兒比，萬事都要分個高下。

今天可算讓楊秀華逮住次機會，自然想狠狠顯擺一把，於是她半笑不笑扯起嘴角，裝作不經意關心道：“他嬸子，你家劉國柱考得咋樣啊？”

楊秀華滿意地看著劉嬸的臉由紅變白，噎住一口氣，還要陪著假笑，裝成不在乎地答道：“嗐，甭提了，我們家那傻小子啥也沒考上，我哪像秀華姐有福氣啊，有北子這麼個好兒子。”

“他也就是運氣好。”聽見人誇兒子，楊秀華挺了挺胸脯，故作謙虛地說。

劉嬸看著她這副得瑟樣，氣不打一處來，不甘心被壓下去一頭，精明的眼珠滴溜溜轉著，說道：“你們家二兒子明年也要小升初了吧，要也能上個好學校就好了。”

楊秀華拉下臉來，沒了得瑟勁，大家鄰裡鄉親，知根知底，誰都知道她家二兒子胖小不是那塊學習的料子，常年在班裡吊車尾，不是倒數第一也是倒數第二。劉嬸故意提起來，擺明瞭是說胖小不如許向北。

楊秀華勉強笑笑，一手搭在大兒子的肩膀上，假笑著道：“借你吉言了，有這麼個聰明的哥，我們家胖小肯定能上著好學校的。”

劉嫂哼一聲，又揚起手裡的臟水盆抖摟抖摟，故意似的往楊秀華母子身上濺。然後便像隻心高氣傲的老母雞，一倔一倔地走回了屋。

“這小賤人。”楊秀華看著她的背影，小聲叨咕了一句。

許向北被夾在兩個勾心鬥角的中年婦女間，插不上話，也聽不太懂這裡頭的人情世故，但他知道，自己考上高中而劉國柱沒考上這件事，他媽挺高興的。

他仰起頭看向楊秀華，小小聲在耳邊喃道：“媽，你驕傲不？”

“驕傲，怎麼不驕傲，你是我兒子，聰明勁兒肯定全隨我。”楊秀華瞥他一眼，咧嘴笑了，“走，回家，媽給你做了道大菜。”

“謝謝媽。”許向北揚起笑臉，少年的麵容還帶著稚嫩和童真，亮晶晶的眼仁滿是興奮。

想到這，收回思緒的顧向北抓了抓額前的劉海，望著遠處歎了口氣。時隔這麼多年，他還能清楚地記得那天下午，十五歲的“許向北”因為楊秀華的一句“驕傲”而暗自高興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