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燈右行 16

    許向北的高中生活隨著胖小小升初失利而戛然而止，他隻上了一年的高一便跟學校申請了退學，理由是：家裡沒錢，供不起了，要回店裡幫工。

那年他16歲，胖小11歲。

魔鬼訓練兩年之久的胖小終於如願參加了城裡舉辦的奧賽比賽，大受打擊。出了這小小的旅安鎮，他才確確實實感受到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城裡孩子的智商真不是他能比的，人家做起難題來跟玩似的，心算就能寫出答案，就他那費勁巴拉的奧數水平，給人家陪跑都不夠資格。

楊秀華盼著兒子到城裡念初中的美夢也終於破碎。而且雪上加霜的是，由於胖小去參加了城裡的選拔，鎮上分配初中學籍的時候便自動把胖小往後排，等到終於輪到他分配時，好學校早就被選完了，隻剩下一所半吊子的末流初中。

那裡上學的都是些問題少年，整天叼著煙在街上偷搶耍滑，連人品道德都有問題，更彆提什麼學業成績。教書的老師也是廠子裡退休的下崗工人，勉強讀過兩本書，認識幾個大字就敢站上講台為人師表。

楊秀華當然不願意把胖小送到這種地方去，用她的話說：“要是去那讀書還不如不去，彆再跟著那幫街溜子學成個完蛋玩意兒。”

許建同為了這事是日也愁月也愁，上下打點，走街串巷，求了不少人都沒用。

鎮上的人告訴他：“你們來得太晚啦，學籍都分配好了，咋可能再改嘛。”

夫妻倆頹廢地坐在家裡，互相埋怨，誰也拿不出個注意。

許建同悶聲抽完一顆煙，煙頭扔到地上，用鞋尖狠狠踩滅，賭氣似的說：“要不就去分配的學校吧。”

“我不！”楊秀華一聽老大不樂意，撅起嘴道：“我就這一個兒子，你給送到那臟地方去，咱們家胖小學壞了咋辦？”

“那就彆唸了。”許建同煩躁地說。

“也不行！”楊秀華叉腰站起身，眉頭倒豎，尖細著嗓子道：“你什麼意思啊老許，咱們倆就是個小學的文憑，跟半個文盲也差不多，這輩子沒點出息隻能在旅安鎮開個不掙錢的破飯店，窮了半輩子。你現在要胖小也不念書，你到底疼不疼咱兒子，你想他以後也跟咱倆一樣沒出息沒本事嗎？”

許建同被她喊得煩，掏掏耳朵，不耐煩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麼辦，還不是怪你兒子不爭氣，給他交了兩年的奧數學費全白費，那麼多錢砸下去連個水花都沒見著。”

楊秀華瞪著丈夫，說不出話來，許建同又點燃一顆土煙，一口接一口，抽得沒完沒了，煙灰煙頭滿地都是。

兩口子冷戰著，誰都不說話，默默在飯店裡收拾完畢準備關店回家。

快走到家門口時，楊秀華突然唉了一聲，一拍腦袋，扯著許建同的袖子興奮道：“老許，是不是在城裡買房子也能拿到上學名額？”

“是。”許建同冷冷看著她，潑過去一盆冷水，他說：“彆想了，城裡學區房十幾萬，咱倆得掙幾輩子能買得起？”

“咱們有錢。”楊秀華目光閃了閃，湊到丈夫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氣聲嘀咕道：“咱們不是還有當年向北親爸媽留下的那十萬塊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