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燈右行 08

    汽車開上最近的國道後，胖小才轉過臉問道：“哥，咱們往哪走啊，要不你導個航？”

顧向北很享受地靠在頭枕上發呆，車窗縫隙吹進來的涼風吹動他額前的發絲，搔在臉上癢癢的。

沉默半晌，他才定下心神，輕聲說道：“向北走吧。”

“什麼？”胖小沒聽清。

“向北走！”這次他提高了音量。

“真奇怪。”胖小嘟囔一句，辨認清楚路牌，調轉方向開上北行的道路，“你們有錢人可真會玩，旅行連個目的地都沒有。”

顧向北沒搭理話茬，側過臉看著窗外急速倒退的一排排白楊林。

直到被風吹得腦門發疼，他才緩緩搖上窗子，沒有風的喧囂，車內一下子安靜不少。

“知道我為什麼叫顧向北嗎？”他問。

胖小點頭又搖頭，回道：“我隻知道你的名字是我爸取的，但不知道是怎麼來的。”

說完還不忘吐槽一句：“不過我一直覺得你這名字跟言情小說裡找出來的似的，而且很娘。”

顧向北咧開嘴無聲笑笑，罵道：“閉嘴行不行，你爸起的名字，要怪就怪他。”

說起名字的來曆，這其中還真有一段曲折心酸的故事，這故事還是多年以前許建同——也就是胖小他爸講給顧向北聽的。

據說那是一個夏日的夜晚，雨勢很大，天空好像扯開了一個口子，不要錢似的往旅安鎮裡灌進滂沱大雨，窗外時不時一閃一亮，隨後便是滾滾驚雷，很是駭人。

這種天氣店內不會有生意，許建同無精打采坐在收銀台裡聽著收音機，無線電訊號時好時壞，裡麵新聞小姐甜美的聲線也變得詭異尖銳。

他正要關閉收音機打算關店回家，就看見店外閃過兩道耀目的車燈，一輛闊氣的小轎車穩穩當當停在“老許家常菜”門前。

那個年代小轎車還是個極其稀奇貴重的玩意兒，許建同嚇了一跳，以為來了什麼不得了的人物，揉揉眼睛趴到門邊去瞧。

他看見車上下來一對夫妻，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兒。男的給女的和孩子打著傘，腳步匆匆走進店裡來。

“你好你好。”許建同迎上前，陪著笑打招呼。

這一家貴人倒是很好相處的樣子，夫妻倆郎才女貌，著裝講究妥帖，就連懷裡的嬰兒也安靜的熟睡，並未被雷聲驚嚇得哭鬨。

男人操著明顯的外地口音，問他：“老闆，現在還有飯賣嗎？”

“有的有的。”許建同忙點頭，“你們先坐，選單在牆上掛著，看看想吃啥，我把我老婆叫過來做飯。”

男人道過謝便轉身去看選單，女人則輕輕哄著懷裡的嬰兒，坐在桌邊等丈夫。

許建同打了把傘從後門出去，走過半條街就是他的家，推門進去，楊秀華正垂著眼睛打毛衣，聽見他的腳步聲眼皮沒抬，隻抱怨道：“回來了啊，這雨可太嚇人了，店門鎖好了吧。”

許建同瞪著眼睛，神秘兮兮地湊上前說：“我跟你說媳婦，咱店裡來貴人了，開著小轎車來的！”

“真的啊。”楊秀華蹭一下站起身，也學著丈夫瞪大眼睛，驚訝問：“我還沒見過小轎車呢，長什麼樣，大不大？”

“跟我走，帶你去看看。”許建同招呼著妻子鎖好房門，兩人撐著傘一起回到店裡。

男人已經選好菜品，見他回來把手裡的單子遞給他，說道：“我剛纔看你不在我就自己寫好了，辛苦辛苦快點上菜，我和我老婆都餓了。”

許建同低頭看向手裡的單子，男人的筆跡蒼勁俊秀，一看就是個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