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星河溺水者 第3章 王座下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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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暮色，像一場遲暮的夢，層層疊疊地將大雍王朝的輪廓浸冇在斑駁的金色與深紫之間。昭離立於長街儘頭，目光穿過人潮如織的市集，望向天際那道日暮的血痕。她的鞋履踏過破碎的青石板，每一步都在舊王朝的餘暉裡，踏出異樣的迴響。

今日的昭離不通於往昔。她的肩上披著一層薄薄的紗衣，袖口隱約沾染著泥土與草屑，身後緊跟著幾名衣衫襤褸的流民。市井間瀰漫著熟悉的鏽血與**氣味，偶有孩童在巷口哭泣，卻再無人伸手相救。

昭離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那群跟隨她的流民。她低聲安慰，卻掩不住眉宇間的憂色。流民們的眼中，既有對生的渴望，也有對未知的恐懼。他們曾在城外親曆大旱與瘟疫，見過親人倒斃田間，如今隻剩一腔殘存的希望，寄托在昭離的身影上。

她並非官宦之後，也無江湖聲名，唯有那雙清明如鏡的眼睛，以及傲然不屈的脊梁，讓人不自覺生出信任。

“昭娘子，前麵便是皇城了。咱們真能進得去嗎？”一名年長流民低聲問道，聲音顫抖。

“我能。”昭離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若王座之下真有答案，那便由我來聽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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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皇城更顯森嚴。昭離憑藉一紙舊時義士的令牌，帶著流民至城門外。守衛原本不肯通融，然目光落在她袖口那枚銅色令牌時，神色微變，低聲道：“快走，莫回頭。”

她知曉這令牌的分量，也知曉守衛話語間的隱秘警告。城門背後，是權力的深淵，也是謊言的巢穴。昭離帶著流民趁夜色穿梭，避開巡邏的金吾衛，終於抵達皇城側殿。那裡有一道通往地宮的密道，是她兒時無意間聽聞老仆低語所得。

密道幽深，寒意襲人。昭離帶頭潛入，流民們屏息跟隨。石壁潮濕，苔蘚斑駁，腳步聲在地下迴響，彷彿踏入了活物的腹中。她心跳如鼓，卻不曾退縮，唯有一腔探尋真相的執念，將她推向未知的深淵。

地宮門前，有一道古老的石門。門上銘刻著晦澀難明的符文，字裡行間似有血淚流淌。昭離以指尖輕撫石紋，心頭浮現出夢中曾見的異象——天地哽咽，萬靈低泣，黃金王座之下，埋葬著不可言說的秘密。

“娘子，這裡……”身旁流民低聲驚呼，指著石門下方那一排排奇異的浮雕。昭離俯身細看，隻見浮雕上描摹著王城昔日的盛景，宮闕如雲，萬民朝賀。可浮雕的儘頭，卻是城池崩裂，飛鳥折翼，古樹流淚，百姓跪地哀號。

她心頭一凜，驀然想起多日前在城外見過的異象——折翼的鳥兒從天空墜落，老樹無聲流淚，彷彿這浮雕上的末日景象正一寸寸變為現實。

“盛世之下，原來早有預兆。”昭離喃喃。

石門在她的推搡下緩緩開啟，門後是一間幽暗的石室。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座黃金王座。王座之下，密佈著交錯的裂隙，裂隙間隱約有低語傳來，像無數冤魂在夜色中哭訴。

昭離屏息凝神，緩步上前。王座表麵已然失去光澤，鑲嵌的寶石隱現黯淡。她俯身細察，隻見王座底座雕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每一行都在訴說著相通的內容：“盛世之下，腐朽已生。萬民之泣，化作王座之基。”

她猛然明白，這王座並非榮耀的象征，而是以萬民苦難為基石鑄成。每一代君王的加冕，皆踩在生靈的哀嚎之上。盛世的輝煌，不過是掩蓋腐朽的金箔。

“難怪……”昭離低聲自語，“難怪夢中天地哽咽，萬靈低泣。”

流民們圍攏過來，神色惶然。昭離用手指輕敲王座底座，石縫間隱約有淚痕流出，帶著金色與血色交織的光芒。她指尖微顫，似乎觸及了某種禁忌的界限。

忽然，王座下方的裂隙中傳來更為清晰的低語。那聲音似人似鬼，帶著沉重的悲意：

“盛世者，非天賜，乃人偽。黃金為血，繁華為骨。眾生哀歌，築汝王座。”

昭離心頭劇震，彷彿所有的謎團在這一刻驟然解開。她終於明白，末日的征兆並非天災，而是人心的腐朽。盛世之下，百姓苦難被無形的權力掩埋，飛鳥折翼、古樹流淚——一切異象，皆是這腐朽王座之下的低語。

她轉身看向流民，目光堅毅：

“我們不能再等聖明天子垂憐，也不能再信什麼天命輪迴。真正的黃金盛世，應由眾生共通守護。”

流民們愣住了，眼中漸漸燃起微光。昭離帶頭，眾人齊心，將王座下的裂隙一寸寸剝開。石屑飛濺間，他們看見無數被掩埋的骨骸，和一張張因苦難而扭曲的麵孔。這些遺骸，正是盛世之下無聲的見證。

昭離心頭悲憤，淚水滑落臉頰。她輕聲道：“我們必將這秘密帶出地宮，讓世人知曉，盛世的光輝下埋葬了多少苦難。”

地宮的空氣愈發沉重，低語愈發響亮。似乎冤魂們感應到有人終於願意傾聽，紛紛發出解脫的歎息。昭離用衣袖擦去淚水，堅毅地扶起流民中的老人，帶領眾人走出地宮。

夜色下的皇城，依舊金碧輝煌，歌舞昇平。可在昭離的眼中，那一切繁華都蒙上了悲憫的色彩。她仰望夜空，星河倒映在淚光中，彷彿昨日的輝煌已然溺水。

她在心底發誓：無論前路如何艱難，她都要將這王座下的低語傳遍天下，讓眾生知曉真實的盛世，讓末日的陰影無所遁形。

昭離帶著流民消失在夜色中，隻留下皇城深處的黃金王座，靜靜地，繼續傾聽著大地之下永不止息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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