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小精靈】秋正語 番外[亞索視角2][修]
番外[亞索視角2][修]
能夠離開真新鎮,正式踏上期待已久的旅程,對於索羅亞克亞索而言,無疑是一件值得雀躍的事情。而最讓他心花怒放的,是能夠和路卡利歐臨淵朝夕相處。旅行多好啊,白天可以並肩趕路,在陌生的環境中互相照應,一起進行日常訓練,切磋技藝;到了夜晚,還能名正言順地緊挨著守夜或是休息——要知道,自從他進化成索羅亞克後,體型變大,性格也越發跳脫,臨淵就以“需要保持警惕”和“你已經長大了”為由,再也不肯像小時候那樣讓他蜷在身邊睡了。這次旅行,可是讓他重新找到了“福利”。
此刻,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營地。亞索側過頭,看著身側已然熟睡的臨淵。藍黑色的犬類精靈即使在睡夢中,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覺,但呼吸平穩,顯然對周圍的環境足夠安心。灰黑色的大狐貍狡黠地眯起了那雙湖綠色的眼眸,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壞笑,小心翼翼地、極其自然地將自己的一條前肢和蓬鬆的大尾巴環繞過去,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將臨淵圈在了自己溫暖的範圍之內,感受著對方身上傳來的令人安心的氣息,心滿意足地也閉上了眼睛。
然而,這種愜意而愉快的旅途生活,僅僅持續了幾個月。當亞索看到自家訓練家秋語在接到一個加密通訊後,瞬間變得嚴肅凝重的臉龐時,他不甚明顯地聳了聳肩,心裡嘀咕著:看來悠閒的日子到頭了,又有麻煩任務找上門了。
起初亞索並未太過在意。畢竟,以往執行任務時,他和臨淵幾乎都是固定搭檔,一個擅長正麵強攻與波導感知,一個精通幻影迷惑與暗處突襲,默契度堪稱完美。他早已習慣了與臨淵並肩作戰的感覺。然而,當秋語通過紗葉的心靈感應,清晰地將分組名單傳達下來時,亞索驚得那雙總是半眯著的眼睛都瞪圓了,耳朵也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什麼?他和臨淵要分開行動?!
一股強烈的不滿瞬間湧上心頭,讓他喉嚨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帶著抗議意味的咕嚕聲。但他畢竟是理智的,腦子轉得飛快,立刻就明白了秋語如此安排的深意——秋瑾和紗葉需要去引開空中那兩隻恐怖的傳說精靈,那麼剩下的隊伍裡,實力最強的就是他和臨淵。由他和臨淵分彆帶領實力稍遜的熾燚、皇翎和伊萊,確實能最大化救援效率,覆蓋更廣的區域。
道理都懂,但情感上,亞索還是覺得極其不爽!非常不爽!他忿忿地擡起爪子,泄憤似的朝旁邊一揮,一道無形的暗影爪芒掠過,“哢嚓”一聲,一棵無辜的小樹竟被攔腰斬斷,轟然倒地。他煩躁地甩了甩尾巴,最終還是陰沉著臉,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帶著明顯有些忐忑的熾燚和努力保持鎮定的皇翎,踏上了前往島嶼東北方向的救援之路。
仗著自身實力強悍,以及對危險的本能規避,亞索帶著兩個“拖油瓶”不斷向島嶼深處推進。他一邊要用暗影爪擊碎從天而降的冰礫和散逸的火星,一邊還要分神留意兩個小家夥的安全,心情越發暴躁。尤其當他擡頭看到空中那兩道肆意宣泄力量的身影時,更是咬牙切齒——要是自己能飛,早就衝上去給那兩個攪局的混蛋一點顏色看看了!
當他們抵達戰場正中心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徹底的死寂與破敗。冰與火的力量將這裡蹂躪得麵目全非,焦土與冰層詭異交織,隻有幾具來不及逃離的精靈屍體,無聲地訴說著之前的慘烈。熾燚看著這如同地獄般的景象,聲音發顫地詢問亞索是否可以離開這個危險又令人窒息的地方。
但亞索卻停下了腳步。一種莫名的、強烈的直覺,如同細微的電流般劃過他的心頭。他一向信服自己的第六感,這似乎是索羅亞克與生俱來的天賦,以往無數次都證明其準確性。他總覺得,這片死寂的廢墟之下,有什麼東西在隱隱呼喚著他,或者說,需要被他發現。
他壓下心中的煩躁,湖綠色的眼眸變得銳利,開始仔細地、近乎執拗地在這片冰火交織的殘骸中翻找起來。爪子撥開焦黑的碎木,掀開冰冷的岩石碎塊……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由半融化冰岩和燒焦樹乾形成的天然凹陷處,他發現了一顆精靈蛋!
這顆蛋的狀態極其詭異,蛋殼一半覆蓋著薄霜,另一半卻透著不正常的暗紅,觸手是一片令人不安的忽冷忽熱。裡麵的生命氣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彷彿下一秒就會徹底消散。
這還能活著嗎?亞索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一個被遺棄在這種絕境中的蛋,為什麼還要如此頑強地、微弱地掙紮著?一個陰暗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是不是像他一樣,被不負責任的父母輕易地拋棄了?隻顧著自己逃命,卻將最脆弱、最需要保護的孩子丟在了死亡的邊緣?
想到自己尚在蛋中就被母親決絕拋棄的經曆,一股冰冷的怒意和譏誚瞬間湧上亞索的心頭。他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而冰冷的笑容,帶著幾分自嘲,幾分對命運的諷刺。他沒有絲毫憐憫,隻是冷漠地讓熾燚將這顆蛋收好,彷彿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恰好撿到的“物品”。
返程途中,與秋語和臨淵帶領的小隊彙合。從臨淵簡短的敘述中,亞索得知,他們此行是受島上領主——一隻九尾的委托,前來尋找它失落的精靈蛋。
“尋找?”亞索幾乎是下意識地嗤笑出聲,聲音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與不信。在傷害已經造成、幾乎無法挽回之後,再來扮演情深義重的父母,還有什麼意義?不過是虛偽的自我安慰罷了!他看向臨淵,想要將心中這些陰暗的揣測傾瀉而出,卻在撞上臨淵那雙清澈的、帶著詢問意味的紅色眼眸時,所有刻薄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
他猛地想起,臨淵是擁有過深愛著他的父母的。儘管那場悲劇給臨淵留下了巨大的創傷,但那份來自父母的、毫無保留的愛,曾是真實存在過的溫暖。臨淵的世界觀裡,或許天然地相信著父母對孩子的愛與守護。自己那些基於自身經曆的、充滿惡意的猜測,說出口,隻會玷汙了阿淵哥哥那份難得的純粹。
於是,亞索選擇了沉默,隻是冷眼旁觀著那隻傷痕累累的九尾,用一種近乎瘋狂的急切與悲傷,接過那顆蛋。裝得可真像啊……他內心依舊冷笑著。
然而,隨後從臨淵那裡聽到的,關於這隻九尾在災難降臨時如何奮不顧身保護子民,如何因此身受重傷,以及它失去伴侶的過往……這些資訊一點點傳入亞索耳中。他看著九尾那無法偽裝的、幾乎要流乾淚水的悲痛眼神,看著它明明萬分不捨,卻為了給孩子一線生機,而顫抖著將蛋交給秋語時的決絕……
亞索沉默了。
也許……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他的父母一樣,可以如此輕易地舍棄自己的孩子?那隻九尾的悲傷,看起來不像是假的。
當九尾最終將蛋托付給秋語,一步三回頭地、踉蹌著消失在樹林中後,眼尖的亞索敏銳地捕捉到,不遠處的林影裡,那道淡金色的身影並未真正離去,而是隱藏著,目光死死地、貪婪地、充滿無儘哀傷地追隨著那顆蛋,直到再也看不見。
那目光中的痛苦與眷戀,是如此真實而濃烈,像一根細小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亞索內心深處某個被層層冰封的角落。在臨淵因為注意到他異常安靜而投來關切目光,並發出小小驚呼的瞬間,亞索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尾——那裡,竟然不受控製地滑下了一滴冰涼的液體。
他……哭了?
為了那顆精靈蛋,也為了那隻絕望的九尾,他們中斷了計劃中的旅行,決定立刻返回真新鎮的研究所。回到熟悉的家中,亞索一反常態,沒有像塊牛皮糖似的立刻黏上臨淵,也沒有去逗弄伊萊或是找皇翎“切磋”,而是徑直鑽進了自己的房間,將門關上,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與自我封閉之中。
亞索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心理有問題。他並不以此為恥,也從未想過要改變。畢竟,不是誰還在精靈蛋裡就能清晰地感知外界,也不是誰尚未出生,就被血脈相連的親生父母以“挑剔能量”這種可笑的理由,決絕地拋棄在荒野等死。早在蛋殼之內,目睹了母親的離去,經曆了精靈獵人的冷漠,他的心就已經在絕望與憤世嫉俗中,不可逆轉地“長歪”了。
他固執地不相信任何感情。親情?那不過是基於血緣的、脆弱的聯係,看看他的父母就知道了。愛情?那不過是大腦分泌多巴胺產生的短暫錯覺,激情褪去後還剩什麼?友情?那更是最經不起利益和考驗的東西,脆弱得不堪一擊。他甚至將自己對臨淵那份近乎偏執的親近與依賴,也強行解釋為對自己“所有物”的獨占欲。他用一副永遠玩世不恭、漫不經心的笑臉作為麵具,將自己真實的內心層層包裹起來,冷眼旁觀世界,彷彿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在他的心湖中激起真正的漣漪。
此刻,蜷縮在房間角落的亞索,煩躁地用被子矇住了頭。他不想去思考,不想去理解那些複雜又麻煩的親情羈絆。為什麼世界上會存在感情這種東西?它除了讓人變得軟弱、痛苦、失去理智之外,還有什麼用處?明明他告訴自己不需要這些,可為什麼……為什麼在看到九尾那絕望而深情的眼神時,心底深處會泛起一絲連他自己都厭惡的……羨慕?
他羨慕那顆蛋,即使身處絕境,依然有父親為之奔走、為之哀慟、為之付出一切。
而他呢?他甚至不曾擁有過被尋找的資格。
“咚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他混亂的思緒。不需要感知,他也知道門外是誰。除了臨淵,不會有彆人。但他此刻一點也不想開門,不想讓臨淵看到自己這副狼狽迷茫的樣子。
然而,門鎖輕輕轉動,臨淵還是走了進來。藍色的犬類精靈安靜地走到他麵前,蹲下身,那雙平日裡或因沉鬱或因戰鬥而銳利的紅色眼眸,此刻卻清澈得像最純淨的寶石,清晰地倒映出亞索蜷縮著的、顯得有些無助的巨大身影。
“小狐貍,”臨淵的聲音罕見地褪去了所有冷硬,帶著一種近乎歎息的溫柔,“你在煩惱什麼呢?”他伸出手,沒有絲毫猶豫,輕輕抱住了即使進化後體型已比他龐大,此刻卻彷彿縮成了一團的亞索。
“小狐貍”這個稱呼,讓亞索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那是他還是一隻小小的、毛絨絨的索羅亞時,臨淵對他的專屬稱呼。自從進化後,他總覺得這個稱呼太過幼稚,便不許臨淵再叫了。但此刻,聽到這個久違的、充滿寵溺意味的稱呼,他心中築起的冰牆,彷彿裂開了一道縫隙。
他沒有心思去糾結稱呼的問題,隻是有些彆扭地偏過頭,不想讓臨淵看到自己可能泛紅的眼眶。然而,臨淵懷抱傳來的溫暖是如此真實而令人眷戀,他掙紮了片刻,最終還是自暴自棄般,輕輕地將沉重的腦袋靠在了臨淵看似單薄卻異常可靠的肩膀上。
“阿淵哥哥……”他的聲音悶悶的,帶著前所未有的迷茫,“感情……到底有什麼用呢?它好像……隻能帶來痛苦,不是嗎?”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向臨淵袒露自己內心最深的困惑與恐懼。
臨淵靜靜地聽著,一隻手輕柔地、有節奏地撫摸著亞索頭頂那略顯硬質的毛發,動作充滿了安撫的意味。“感情,有的時候確實會帶來痛苦,就像失去,就像離彆。”他的聲音低沉而平和,“但是,阿索,它也會讓人變得更加堅強,更加勇敢。因為它連線著我們彼此,讓我們知道不是獨自一人,讓我們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
“唔……”亞索下意識地收緊了環抱臨淵的手臂,將臉更深地埋進對方的頸窩,貪婪地汲取著那份令他安心的氣息。他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了許多畫麵——
是秋語雖然沉默,卻總是精準地理解他的戰鬥意圖,給予他最大的信任和自由;
是紗葉溫柔地為他們準備點心,用超能力幫他們梳理毛發;
是熾燚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是努力跟在他身後完成救援任務;
是皇翎進化時,大家由衷的祝賀和喜悅;
是伊萊總是用那雙純淨的大眼睛依賴地看著每一個家人;
還有……還有臨淵。是臨淵在他還弱小的時候,默許他的靠近,在他訓練受傷時笨拙地遞來傷藥,在他心情低落時安靜地陪在身邊……
這些點點滴滴,如同細小的暖流,早已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候,悄然滲透了他冰封的心湖。
亞索早慧,很多事情他看得比誰都透徹。但也正因為看得太透,他往往隻願意關注那些灰暗的、符合他悲觀預期的部分,固執地認為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灰濛濛的絕望,不願意去承認、去看見其中或許存在的、哪怕一絲的亮色與溫暖。
可是,就算他再怎麼不願意接受這個世界可能還存在“真善美”的現實,有了臨淵長久的陪伴與秋語這個特殊家庭的溫暖,他那個建立在童年創傷上的、灰暗的世界觀本就搖搖欲墜。而這次九尾的事件,就像一柄沉重的鐵錘,給了他猝不及防的一擊,將他那看似堅固的偏見砸得支離破碎。
說實話,如果不是秋語答應了九尾,願意傾儘全力去拯救那顆幾乎毫無生機的精靈蛋,亞索或許還不會受到如此大的衝擊。他一向對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漠不關心,他的世界很小,隻容得下臨淵,或許勉強再加上秋語和其他同伴,但也僅此而已。他從未想過,會有一份來自陌生精靈的、如此沉重而絕望的父愛,以這樣一種方式,強行闖入他的視野,撼動他的認知。
“可是……為什麼呢?”亞索在臨淵的頸窩裡蹭了蹭,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委屈和依賴。他口口聲聲說不相信感情,可他的身體、他的本能,卻早已背叛了他的言語,如此信賴地蜷縮在臨淵的懷抱裡。
“傻瓜。”臨淵的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他感知到亞索內心的掙紮與鬆動,知道這隻彆扭的狐貍其實已經想明白了大半,隻是驕傲和習慣讓他不願意輕易承認罷了。“你說你不相信感情,可你信任我,也信任秋語,信任紗葉,信任這個家裡的每一個夥伴。我們之間,不正是如同親人一般的情感嗎?這份信任,本身就是感情啊。”
亞索沉默了。臨淵的話,他無法反駁。是啊,他再怎麼逃避現實,內心深處也確實承認,他信任這些同伴。他會因為和臨淵分開行動而煩躁,會因為秋語的認可而暗自得意,會在同伴遇到危險時毫不猶豫地出手……這些下意識的反應和行為,不正是情感驅動的證明嗎?他親近這些人,尤其是臨淵,若非如此,向來冷漠疏離的他,又怎麼會以這樣全然放鬆、甚至帶著依賴的姿態,蜷縮在臨淵的懷裡?
“你已經擁有了這些情感,並且也在依賴著它們帶來的溫暖與力量,何必還要固執地去否認它的存在呢?”臨淵輕聲開導著。儘管他現在性情陰鬱,但幼年時畢竟得到過父母良好而溫暖的教導,比起在蛋裡就經曆背叛、內心一片荒蕪的亞索,他在情感認知上要成熟和健全得多,此刻完全擔當得起引導者的角色。
“阿淵哥哥……”亞索沉默了很久,才低聲說道,“讓我……自己再想想吧。”
臨淵沒有再逼迫他,隻是最後用力揉了揉他的腦袋,動作輕柔地站起身。“好,你慢慢想。無論你想通什麼,我們都在。”說完,他悄然離開了房間,輕輕帶上了門,將安靜的空間留給了亞索。
房間裡重新恢複了寂靜,隻有亞索自己的呼吸聲。他緩緩擡起頭,湖綠色的眼眸中充滿了複雜的思緒,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我……該改變嗎?
——試著……去相信感情的存在?去相信夥伴,去接納這個世界或許並不全是灰色?
——去承認,我其實……早已擁有了曾經以為自己永遠得不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