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穿成哪吒三太子的宿敵 第34章
“許久不見下一子。”太乙真人老神在在道,
“為師看你,心不在正途。”
哪吒眼睫微動,若無其事地將撚在指尖把玩的黑棋落下,
“何為正途?”
太乙真人:“自是勤學苦練,
待你師叔下山,同他伐商討紂,
輔佐周天下。”
他見哪吒耷著眼皮,儼然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不由接著道:“封神大戰是必不可免的一場惡戰,你乃我闡教弟子,更應順應天命。”
尋常時候太乙反而不會常唸叨,
畢竟哪吒自小便知道自個兒不同於常人,
正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有些磨煉實為正常,
哪吒一直接受良好。
但他將哪吒的魂魄帶回金光洞後,卻敏銳察覺出幾分不對。
哪吒太平靜了。
作為哪吒的師父,
太乙自認足夠瞭解哪吒——他生來狂妄自傲,又因負有殺戮劫而殺性難磨。假使是李靖之作為使他備受打擊,
也不該是如此沉靜穩過的行態。
從頭至尾哪吒都未再提過李靖的名諱,
彷彿陳塘關發生的事於他而言僅僅是過眼雲煙,
是不屬於他年紀的深沉冷淡。
太乙記得,
哪吒和李靖的關係先前本沒有這般僵持,似乎從哪吒靈力爆發竄成半大少年後,有些東西就變了。
眼前隻有魂魄形狀的男人又隨意拾了顆黑子,見太乙遲遲不動作,疑惑地挑了下左眉眉尾。
太乙回過神來,將手中棋子落下,
“為師觀你神魂已全,可是玄冥之境得了機遇?”
“想起來一些事罷了。”哪吒神色平平,在太乙麵前他有意隱瞞自己神魂的異樣,但眼下的情況顯然瞞不住了,“若我說我從千百年後來,師父信嗎?”
“……世事萬變,倒也算另一番磨煉。”太乙微微一怔,對此接受得很快,“也怪不得你忽然問我重塑肉身之法。”
哪吒輕笑了笑,“先前發生突然,加之魂魄不全,忘卻了些許舊事,未尋到好時機告訴您。”
他神情坦蕩,半分沒有刻意掩藏的心虛,三言兩語就將事情揭過。太乙捋了捋鬍子,他雖此前對哪吒的異樣有察覺,倒也未料及哪吒竟是重生而來。
這也能很好解釋為什麼哪吒性情大變,又為什麼麵對李靖嫉惡如仇——
太乙緩緩道:“那麼那位小敖道友是……?”
不是太乙記性好,而是哪吒過往從來不愛交什麼朋友,龍族三太子是第一個在太乙看來被哪吒當成好友的存在。
而且,他還記得哪吒肉身毀去前,特地先轉交給他了一片龍鱗。
太乙自然認得那不僅是龍鱗,還是龍之逆鱗。
令人迷惑的是,這兩人關係分明要好,偏偏牽了一條殺劫的線。
哪吒聞言頓了頓,道:“經年舊緣。”
好一個經年舊緣。太乙是現世人,饒是縱天下神通,也很難通曉兩人未來究竟會有怎樣一番糾纏。奇異的是,哪吒肉身逝去後,他與敖丙的殺劫線亦幾乎看不見了。
“既然如此,你心裡有主意便好。”太乙歎道,“接下來的時日你想如何?”
距離薑子牙下山還有一段時間,如若是七歲的哪吒,太乙大抵會命他去尋殷素知建廟,壓一壓他自戕的怨氣;但如今的哪吒自有主見,太乙便不必多插手了。
哪吒道:“我重生一事,多半是有人故意為之。所以前世的廟要建,肉身……還勞煩師父賜我藕蓮,為我護法,我自能化塑。”
“這是小事。”太乙便打發金霞童子去五蓮池采來荷蓮,“你待怎的建那行宮?”
哪吒之神魂早在過往百百千千年受人間供奉強大而凝實,因此不必太乙再費金丹運氣,哪吒便能自己煉化那荷蓮。
隻是瞧哪吒的態度,應當不像是會找殷夫人建行宮了。
果然,哪吒說:“我自建一座,誰又知曉?”
太乙真人:“……”
他道:“也好、也好。”
過了半晌,兩人都不再下一枚棋。太乙又問:“你若自建行宮,可能受百姓香煙?”
建行宮耗時耗力還耗財,不僅要行宮,更要神像。哪吒不怎麼操心,“為百姓做實事的神仙,哪怕沒有神像也能受之供奉,形式罷了。”
不論背後的人打的什麼主意,總歸不是想讓哪吒好的。一旦他們得知“有人”為哪吒建廟,必定會想方設法阻撓。
引蛇出洞,哪吒倒想看看除了伢蔭和那位秋汝生,到底還有誰想把他置於死地。
此事話罷,太乙也沒了下棋的心思,揮袖收了棋盤,忽瞧對麵的人猛一下站起來。
太乙真人:“這是怎的?”
“我…出去一趟。”哪吒眉頭微擰,臉色說不上好看,但又隱約能從他眉眼窺見兩分喜意,“很快。”
雖說他如今隻有魂魄,但也限製不了他的行動。太乙真人搖頭歎氣,“不論如何,小心為上。”前有豺狼後有虎,他怕哪吒傲氣太過要栽跟頭。
男人消失的速度堪稱陣風,太乙真人端坐在蒲團上,後知後覺領悟到不對勁。
……嘶,哪吒那副模樣不像去找人刺兒,倒像是去見什麼令他歡喜的人。
太乙真人翻手掐指一算,半晌倒抽一口涼氣。
舊緣,是這樣的舊緣???
天晴無雲,豔陽當空。總兵府內卻人人謹小慎微,不敢鬨出半分動靜,唯有主院的臥房時時傳出嘈雜,細聽似是憤恨的咒罵。
殷素知從房中出來,將李靖氣急敗壞的聲音隔絕在門後,對身邊侍女道:“可有彆的動靜?”
“四百諸侯皆反,遊魂關有東伯侯薑文煥和竇榮,尚未波及陳塘關。”侍女低聲說著,細心避開一旁清掃的仆從,“老爺這些日子時常操練兵馬,便是準備著要緊守關隘了。”
殷素知道:“那便去信一封轉告下兵,就說老爺舊疾複發暫時無法露麵,請其餘大人先整兵罷。”
侍女熟練應下,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隨後又聽殷素知問:“朝歌呢?”
“老樣子,妲己惑政,奸臣當道,帝辛昏庸。”侍女說,“殷商天下岌岌可危,關外已生靈塗炭。”
“罷了。”殷素知眸光微閃,最後回頭望了一眼屋門,走遠後才接著道,“有吒兒的訊息麼?”
哪吒的屍骨已被她收斂下葬,但殷素知隱約有預感,哪吒不會這樣輕易死了。
當年哪吒出生時天降異象,引來修道真人特地臨府收其為徒,直言他日後大有作為……怎麼會就這般死去了。
侍女卻微微搖頭,“不曾有聽聞。”
滿打滿算明日就是哪吒的“頭七”了,竟是連入夢也不見。殷素知一向溫和恬淡的麵容閃過微不可察的悲痛,隻去了偏院。
“看來那李靖雖不是人,殷夫人卻是拳拳慈母心。”
敖乙和沈何隱身在總兵府裡穿梭來去,已大概摸清了眼下的狀況——
哪吒“身死”後,殷夫人難忍喪子之痛,與李靖產生了分歧。恰恰李靖被哪吒當著眾人麵戳穿真麵目,怒急攻心下引發暗疾,隻能躺在床榻上安養,除了日日破口大罵,連從床上起身都需要人攙扶。
沈何似還覺得不夠,趁李靖熟睡時暗暗踹了他兩腳,在被發現前被敖乙拎著後領拉走了。
敖乙好奇道:“你要找殷夫人做什麼?”
若按原著的描述,哪吒死後不久便受太乙真人指引會來求殷夫人為他修建行宮……但看殷夫人和她侍女所言,哪吒並未來過。
是情況有變,哪吒狀況嚴重了,還是……
沈何抿緊唇角,一時說不明白,隻能道:“哪吒沒找殷夫人,那我找她也無用了。”
他本想哪吒要修建行宮他能幫上些忙,可以儘快竣工。
“好罷,那現在看也看過了,該回龍宮了?”
總之敖丙說什麼就是什麼,敖乙聳了聳肩,“如果他還活著,應當遲早會來找你吧?”
其實沈何大概猜測哪吒會在太乙真人的洞府,但比起總兵府,乾元山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地方……不說情況允不允許,萬一不慎冒昧反倒做錯了事便不好了。
沈何小步跟在敖乙身後走出總兵府,悶悶應了一聲。
敖乙扭身揉了揉他的腦袋,隻覺得自家弟弟真是可愛得緊,轉念想起珍珠嬤嬤說的話,不禁又憤憤便宜哪吒那小子了。
兩人回到東海附近,他們出來時海日初升,現下金烏掛空,將海麵照出粼粼波光,如同撒了碎玉珠石。
沈何忽地心念一動。
敖乙察覺到他步伐停下,下意識回頭望向他,“……小丙?”
沈何怔怔看著身後空無一人的沙地,有一瞬幾乎以為自己方纔的感應是錯覺。
敖乙疑惑地走回他身邊,“怎麼了?”
“我…我想在岸邊吹吹風。”沈何眼瞳輕動,聽見自己如是說,“二哥,你先回去吧。”
敖乙皺了皺眉,不大放心,“父王叮囑我要時時守著你,就算在東海邊,我……”
“二哥。”沈何仰頭望著他,圓潤的鹿眼泛起一點水光,“求你了。”
敖乙:“……”
敖乙:“……”
“我不管你要做什麼,我就在海裡等你。”敖乙福至心靈,突然明白了什麼,重重歎了一口氣,心中捶胸頓足弟大不中留,“你、你注意著,彆花太長時間,父王估計已回宮了。”
沈何雀躍地小雞啄米點頭。
隨著敖乙的背影一步一搖頭消失在海麵,沈何攥了攥指尖,正要回頭去尋人,卻被猛地摜進一個冰涼的懷抱。
“小乖。”
久違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沈何眼睫顫動,轉身主動抱住他。
他從沒想過哪吒的溫度會如此低,彷彿即將飄逝在人間。
他也沒想過,僅僅幾日不見,他對哪吒的思念早已漫過東海,卻不曾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