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教主今天打上玉虛宮了嗎 第352章 誰謂傷心畫不成 蘸了滿紙情思的墨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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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謂傷心畫不成
蘸了滿紙情思的墨色到……
“近來八景宮總是在下雨呢,
是到了凡間的梅雨時節嗎?”
通天隨手解決了他徒弟的小問題,又側過首聽著窗外雨聲清脆。竹影婆娑,亂雨入簾,池上苔痕潤碧,
石徑深處生幽,
彷彿整片天地之間都籠罩著朦朦朧朧的霧氣。
“哥哥一直在這裡陪著我,不覺得無聊嗎?”
他回頭望向元始,
眼底帶著輕快的笑意。
元始指間一枚墨玉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
擡眸時視線輕輕拂過案頭嫋嫋茶霧。窗欞外一枝青竹攜著碧色斜斜探進窗來,
將他的眉目洇染得如同水墨畫裡暈開的遠山。
他靜靜地看向了他的弟弟,
嗓音清冽如玉:“不無聊。”
又淺淺地蹙了一下眉頭:“你覺得無聊了?”
通天慢吞吞地挪到了他的身旁,
緊挨著他坐著,低頭端詳著麵前的棋局:“那倒也冇有……隻是下雨了就不好帶哥哥出去玩了,
想想都有些遺憾呢。”
最好不是你自己想出去玩,通小天。
元始麵無表情地吐槽著:“那就來陪為兄下棋。”
“又下棋啊……”他弟弟托著腮嘟囔,
“剛剛不是才下過嗎?”
元始不動聲色地將手邊的棋盤挪到了一邊,側首望向身旁之人:“雖說外麵在下雨,但對我們而言又冇有什麼大礙,你想出去玩的話,
我可以陪你一道出去。”
“不要了吧,下雨天我不想出去。”
……早知如此,他當初就該讓崑崙山天天下雨。
元始歎了一聲,無可奈何地詢問道:“那你想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呢哥哥!”
元始:“……”
懂了,這是故意來折磨他的。
元始垂眸看著他弟弟纖長的濃墨睫羽如最輕盈不過的蝶翼一般輕輕扇動著,似有晶瑩剔透的露珠在上麵緩緩滾動,沿著翠葉的脈絡無聲跌落在地。
光影折射入室內,半明半昧的一方小天地間,
紅衣聖人輕輕靠在他的肩頭,三千青絲柔順地垂下,宛如一副古舊畫卷中最驚心動魄的一景。
合該以筆墨入畫,以詩詞傳唱,方纔知曉世間有這般動人顏色。
“……我為你畫一幅畫吧?”他忽而道。
通天彷彿被驚醒了一般,訝異地睜大了眼睛看他:“畫?”
元始淡淡道:“你既然不想出去,也不想同我下棋,不如就坐在這裡,讓為兄給你畫一副畫像,如何?”
“畫像啊……”通天摸著下巴陷入了思考之中,“倒也不是不行。”
“不過我可不想就那樣呆呆地坐上幾個時辰,”他聳了聳肩,笑著望向元始,“哥哥,我們一起畫吧?”
元始彷彿頓了一頓,又道:“如此也好。”
事情一說定,八景宮的童子們便紛紛把畫紙和各色的顏料等都呈遞了上來,又準備了各式各樣的墨筆,任憑聖人們取用。
通天站在桌前,看著他們小心翼翼地將雪白的畫紙鋪在案桌上,又擺好了硯台和筆墨,赭石、硃紅、孔雀藍……種種明亮純粹的顏色一一鋪陳在麵前,不知為何就令人的心情忽而絢爛了幾分。
他輕輕笑了起來,那簡單的笑容落在元始眼中,竟也勝過世間萬千繁華。
兄長的眼眸不覺暗了一暗,又輕聲問道:“你想畫什麼?”
通天抿著唇思考,眼眸亮晶晶的:“先畫一株外麵的竹子吧?”
起手便不假思索一般,在畫的正中央勾勒出了三兩株蕭蕭瑟瑟的竹影,正經曆著風吹雨打,猶然傲霜勝雪,風骨猶存。元始看著他的動作,眸光微微斂下,又在旁邊大大方方地蓋上了一座茅草屋,屋簷向外延伸著,將那幾株竹子庇護在底下。
通天“嘖”了一聲,搖頭歎氣道:“竹子長出去了怎麼辦?”
元始麵不改色:“那就把屋簷蓋得更高一些。”
通天問:“那陽光呢?”
元始提筆,先是畫了一朵烏雲,又將那消失不見的太陽藏在了雲朵後麵,方纔側過首去,溫聲開口:“如此可好?”
通天一副“拿你冇辦法”的樣子,繼續興致勃勃地在畫上添東西,左邊畫上一條涓涓流淌的溪流,元始便在溪上架起一座古樸肅穆的石橋;右邊畫著自由自在的小魚,元始便在溪旁立起了一個小巧精緻的烤魚架。
嗯?烤魚架?
通天大驚:“你這是在做什麼?”怎麼突然就變成恐怖片了??
元始隨手把一條死不瞑目的小魚掛在了烤魚架上,自動自發地在下麪點上了火,但聽“噗嗤”一聲,魚兒當場就熟透了:“怎麼,你不是喜歡吃魚嗎?”
“魚魚這麼可愛……怎麼可以吃魚魚。”通天言不由衷……不敢去看那條枉死的小魚。
元始含笑揉了揉他弟弟的頭髮,溫和開口道:“乖。”
你乖乖的,想要什麼為兄都給你,要是不乖的話……嗬。
通天最後還是默默地把他養的貓給畫了上去,怎麼說呢,熟都熟了,還是要請貓兒來吃的。
元始盯著那隻貓看了半晌,卻是默不作聲地在它的爪子邊上畫了好幾隻撲棱撲棱的穿花蝴蝶,對此他是這麼解釋的:“前不久還看見你帶回來的那隻貓在花叢裡興致勃勃地撲蝴蝶,也許它更喜歡這個呢?”
好吧,你是兄長,那就聽你的吧。
通天也不跟他爭,又畫了一條從茅草屋往外界而去的清幽小徑,伴著細雨綿綿,一直綿延向道路的儘頭。元始微微側首,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弟弟專注凝神的模樣,卻又悄無聲息地在道路兩旁添上了連綿的草木與繁花似錦。那麼漫長的道路之上,便有了無數的繁花相伴。
通天凝視著這一幕,不覺有些出神。
元始垂眸看他,輕聲問道:“怎麼了嗎?”
通天搖了搖頭,什麼也冇有說:“冇什麼。”
元始彷彿輕輕歎了一聲,那聲歎息很淺,若有似無地縈繞在通天的耳畔,令他忽而覺出些微的癢意來。他眨了眨眼睛,又擡起首來,望向了身旁白衣縹緲的天尊。
後者的視線靜靜地落在了雪白畫紙上最後的那片空白之處,不約而同的,他們誰也冇有動它。
許久,元始輕輕擡起墨筆,在紙上仔細地勾勒起他弟弟的模樣。
他冇有經過任何的思考,便乾脆利落地下了筆。
又何須思考呢?自誕生至今,他弟弟的容顏在他心中早已銘刻了無數元會,是繾綣難言,在心頭輾轉反覆的情思;是月上柳梢頭,相約而伴度過的漫長歲月。而他的記性一向很好,隻要記住了,便是此生不忘。
所以輕而易舉地,又或者說理所當然的,他輕易地便在紙上描摹出了聖人飛揚恣意的神韻風姿,眼眸燦爛若星,如雲蒸霞蔚,又見山巒疊翠,碧色連波,世間萬千風采都映入一人眼中。
他得儘了天地的偏愛,也得儘了……他的心。
通天低頭看著自己的模樣,竟也覺得有幾分陌生。
在他兄長的眼裡,他是這樣的嗎?
“可是畫得不好?”元始輕聲問道,心中帶著連他也不曾察覺的些微忐忑。
通天搖頭:“哥哥的畫技自然是極好的。所畫的‘我’……”自然也是極好的。
他端詳著畫上的自己,手指輕輕描摹著那熟悉又陌生的模樣,卻剋製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並冇有觸碰到畫紙,以免汙損了那還未乾透的顏料。那麼好的畫,哪怕破壞了一點都是一種罪過啊。
通天輕輕歎了一聲:“哥哥畫得這般好,倒叫我有點不敢下手了呢。要是給你畫醜了,豈不是惹得天怒人怨?”
他回過頭去,笑吟吟地看著他的兄長:“說不定你那些弟子們都要生氣地來同我討個公道了。”
元始隻道:“他們不敢。”
通天又笑了一聲,凝了凝神,垂首專注地思索著,懸著的筆尖在硯台上停留了許久,久到那滴墨色都要重新跌墜入池中,方纔沉凝著落下一筆,似比羽毛還輕。
淺筆勾勒,又兼細描,一筆一劃再專注不過地描摹著那人的神采,彷彿比做任何事情都更要專心致誌。他很少有這般認真的時候,起碼在元始的記憶裡頭,他弟弟無論做什麼事情都透著一股子的散漫和任性,哪怕是聽著道祖的講道,也是坐不到一會兒,便歪進了他的懷裡。
高台上講道的道祖很無奈,他也彷彿十分的頭疼,隻那頭疼裡麵,偏偏又帶著幾分竊喜的意味。想必靈山上那隻偷了佛祖燈油的白老鼠,一本正經地吃著燈油的時候,也是這般偷偷摸摸的歡喜著。
不足為外人道也。
許是因為他的目光過於直接而熾熱,惹得他弟弟冇好氣地瞪來一眼:“看什麼看,不準看!”
“再看,要是我畫歪了怎麼辦!”
元始寬容地笑著:“歪了就歪了。”
通天瞪他:“那很醜的啊!”
“你知不知道上一個把我們三清畫的這麼醜的,已經被告上中央了啊!”
元始無奈:“那就重新再畫一張好了。”
通天哼哼:“那很累的啊,好不容易都要畫完了,又重新再畫一遍,我可冇有這樣的閒工夫。”
元始便道:“那我給你再畫一遍。”
真是縱容得冇有底線了呢,天尊。
通天瞥了他一眼,似是終於心滿意足,方纔低下頭去,繼續一心一意地對付著他麵前的畫。
在那一方青翠欲滴的竹林裡頭,細雨綿綿,泥濘微濕,透著青草清新撲鼻的芳香。竹林深處伴著一座小小的茅草屋,透過窗扉,隱約瞧見裡頭兩人的身影相依相伴,兄長穩重而體貼,弟弟美麗又張揚,兩人形容縹緲出塵,皆不似凡俗之人。他們低頭作畫,書案上一張雪白的畫卷垂落到地麵上,水墨暈染開來,襯得這一幕如詩如畫。
炊煙裊裊,又彷彿將此地拉回了人間。但見茅草屋外,弟弟養的貓在撲蝴蝶,哥哥烤的魚香氣撲鼻,貓和魚自得其樂,雖然弟弟私心覺得魚兒可能並不感到快樂,但也許問題並不是很大。(魚:???)
連綿不絕的野花野草開了滿徑,宛如世外桃源,並無外人涉足。
“通天。”
可惜終究是“宛如”。
通天握著墨筆的手彷彿顫了一顫,蘸了滿紙情思的墨色到底滴落到了這場水墨煙雨的夢境之中,緩緩洇染開來,似悲傷,又透著隱約的無可奈何。
世間又有多少事,能隨人所願呢?
他怔怔地看著麵前的畫,彷彿想擡起手輕輕擦拭掉那刺眼的痕跡,目光微微恍惚了一瞬,又恢複了平時鎮定自若的模樣。
他道:“師尊。”
——來人正是鴻鈞道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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