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心之枷鎖 爭端
爭端
現在屋裡便剩下卡卡西和幸村兩人了，突然一片寂靜。
卡卡西依然坐在床上，垂著眼，空洞的目光不知落在何處。幸村則尷尬到不知道手和腳該放在哪裡，他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站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說起來，卡卡西昏迷時，他雖然一直盼望著卡卡西可以醒來，能讓自己不那麼無聊。可真到卡卡西醒來時，他反而不知所措了。
畢竟，在卡卡西被鼬襲擊陷入昏迷前，他們剛鬨得有些不愉快。
至少在幸村眼中是這樣。
但他還是率先打破了寂靜，動身走到床邊，又坐在他方纔被綱手用巴掌掀下的那張椅子上，用手撐住下頜，思考著該如何開口。
卡卡西撇過眼看了看他，猶豫著問：“說起來，你不去那家煎餅店打工了嗎？”
幸村眨了眨眼，他徹底忘了這事了，但還是忍不住滿嘴跑火車地瞎說：“不去了，他們汙衊我偷吃商品，把我開除了。現在我徹底沒工作了，也沒錢了。真不知道房租該怎麼辦，我下一頓又吃什麼……”然後他擡起亮晶晶的眼，一臉期待地看著卡卡西，語氣裡充滿暗示。
在他的預期中，卡卡西要麼一臉嫌棄地數落他一頓，要麼心情極好的時候會大方地資助他一些物質和金錢，但這次，卡卡西隻是默默移開了眼，輕輕說了聲：“……哦。”
……哦。
就一聲哦？
幸村不由得挑起了眉，看著卡卡西依然無動於衷的疲憊模樣，最終還是放棄了，垂頭喪氣地拿起桌上還沒吃完的果盤，怔怔地看了看。
果盤內的蘋果已經被部分氧化，原先潔白的果肉則呈現出一種淡黃色。幸村將一隻手放在果肉的正上方，再次調動查克拉，塊狀的蘋果則又削下一層淡黃色的皮，露出底下潔白如新的果肉。
幸村舉起叉子又挑起一塊，輕輕遞到卡卡西嘴邊。卡卡西卻隻是擡起眼看他，一言不發。
幸村見狀便要去扯下這家夥的麵罩，卡卡西卻突然伸手，撥開了他的胳膊。
幸村不滿地皺了皺眉，然後收回叉子，一口吞下上麵的蘋果塊，嚼吧嚼吧，嚥了下去。
他以為卡卡西隻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於是他又叉起一塊蘋果，打算解決完這盤水果就離開。
但卡卡西卻突然開口了，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眼神中是暴露無遺的脆弱與絕望：“幸村，曉的人……為什麼會在找你？”
聽了這話，幸村怔住了，舉著叉子的手僵在原地。他沉默了片刻，才慢慢放下果肉，直直地看著卡卡西，觀察著他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緩緩開口：“如果我說我不知道……你會相信我嗎？”
出乎他意料的是，卡卡西竟然點了點頭，然後疲憊地歎了一口氣。
幸村有些不解地皺了皺眉，但很快將負麵情緒拋之腦後，又丟了一塊蘋果進嘴，含糊不清地說道：“那就是了，天知道他們那種奇怪的組織每天都在計劃著什麼！”
但卡卡西隻是盯著他吃蘋果，聽著他嘴裡不斷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然後猶豫著再次開口發問：“……那你是怎麼從大蛇丸手下活下來的？”
聽到這個問題，幸村的呼吸突然停滯，一股寒意從心底爆發開，腦中的嗡鳴聲則阻礙了他的正常思考，讓他幾乎無法保持冷靜。他重重地喘了幾口氣，衝著卡卡西眯起了眼：“怎麼還是這個問題？”
“因為你一直沒有給出合理的答案。”卡卡西輕聲回答。
幸村的表情卻看起來有些焦躁，他恍惚間晃了晃腦袋，試圖將不相乾的想法丟擲腦海，然後掙紮了片刻，纔再次開口：“如果我也說我不知道……這個答案合理嗎？”
卡卡西搖了搖頭：“不太合理。”
幸村重重吐出一口氣，向後靠倒在椅背上，又將叉子往盤子裡一丟，一臉氣憤：“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卡卡西怔怔地看著他這副並不配合的神情，欲言又止，手指攥住了身下的被單，最終還是默默地垂下眼，歎了口氣，“你身上發生了些什麼。”
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幸村意識到這點，隨即默默壓下心中的不滿，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客觀，提問：“那你認為我身上發生了什麼？”
卡卡西盯著眼前的床鋪，目光卻落在極遠處的虛空，瞳孔微微顫抖。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
幸村忍著怒火等了許久，卻依舊沒等到卡卡西的回答，不禁不耐煩地繼續開口：“那你是希望我身上發生什麼？”
卡卡西疑惑地轉過頭，這次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幸村身上，他緊緊皺起眉，話語中是抑製不住的激動：“什麼叫我希望你身上發生什麼？我希望你身上什麼也不要發生！我希望你安全、正常，和往日裡一樣！”
“那就是了！”幸村憤怒地大聲說道，猛然站起，一把拉住卡卡西的肩，用力地晃了晃，“我現在安全、正常，和往日裡一樣！一切都是你在多想！從那個叫兜的混蛋說那兩句挑撥離間的話開始，你就一直在用這種莫名其妙的態度對我了！彆告訴我你真的信了那家夥的鬼話，彆告訴我你真的認為——我是叛徒！”
卡卡西低下頭去，一隻手捂住了眼睛。他試著撥開幸村抓住他肩膀的手，但卻失敗了。所以他隻是輕輕握著幸村的手腕，劇烈地喘了幾口氣，渾身微微顫抖，強撐著開口：“我沒有懷疑你，幸村，我一直相信你……但就是因為我相信——我才會擔心，擔心你身上發生了什麼——擔心你在田之國遭遇了什麼！擔心——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遇到了什麼未知的危險……因為——你竟然從來不疑惑——你是怎麼從田之國活下來的！
“遭遇大蛇丸的時候，到底是誰救了你？那人究竟有什麼目的？你是捲入了怎樣的陰謀裡？為什麼——你對這些事情從來不感到疑惑呢？就好像——你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卻依然選擇向我——向我們隱瞞！到底為什麼——你究竟在瞞什麼？！”
“我什麼都沒瞞！”幸村氣得咬緊了牙，衝著卡卡西大喊，“倒是你——你——為什麼總是要揪著這件事不放呢？！”
他一把揪起卡卡西的衣領，將卡卡西扯近，直直地盯著卡卡西那隻獨眼，眼睜睜地看著那隻眼中逐漸泛出絕望，那絕望甚至滲到他的心裡，令他心臟陣陣抽痛。
“——就是你這樣的態度……讓我感到疑惑……”卡卡西緩緩垂下眼，目光落在幸村揪住他衣領的手上，他將兩隻手放在那隻手腕上，卻並不使勁掰開，隻是輕輕地放上，感受著那隻手臂不斷的顫抖，他輕聲開口，“……為什麼每次提到這件事，你就會是這樣的態度……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幸村說不出一句話，他一把放開卡卡西，並撥開卡卡西試圖握住他手腕的手，後退一步重新坐回床邊的椅子上。
頭……好疼！
腦中像是有某些血管爆開了，正四溢位濃重的血液，壓迫他的神經，擠占他剩餘的意識。
幸村努力保持冷靜，儘可能回想著在田之國發生的事情。
他從來沒想過會遇到大蛇丸，也沒想過會被大蛇丸襲擊，更沒想過自己會差點死在那裡。在他被大蛇丸的草薙劍擊中後，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識。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他隱約記得有某種影影綽綽的光照亮了他的臉龐，但他卻看不見……看不清……彷彿被一隻手遮擋了視線……彷彿被一個人攔住了腳步……
他不禁用手抱住頭，希望止住那即將磨碎他腦漿的痛，努力從破碎的記憶中拚湊出他死後的真相。但那隻手很快便撥亂了他的想法，撕毀了他的邏輯，逼得他恍惚間想起的記憶隻能重新退回原點，再也回憶不起半分。
在意識的一片荒蕪中，唯獨一個想法占據了他的大腦。
為什麼……卡卡西始終不願意相信他呢？
疼痛似乎停止了，幸村擡起頭，放下手，氣喘籲籲地看著眼前的卡卡西。卡卡西已經起身，正坐在床沿，一臉擔憂地看著他，眼中滿是恐懼與猶豫。
幸村看著卡卡西那不信任的眼光，不禁怔怔地想，為什麼……卡卡西情願相信間諜口中那兩句模棱兩可的話，也不願意相信他呢？
……到底為什麼？
……他哪裡可疑了？
幸村絞儘腦汁地思索，也拚湊不齊這背後的邏輯。他隻能看著卡卡西，希望從卡卡西複雜的表情中讀懂他的想法，希望從這一團亂麻的現狀中找到一個出路。
但卻一無所獲。
最終，他也沒能想起來田之國事件的任何真相，也無法回答出卡卡西的任何一個問題。他隻能無可奈何地看著卡卡西的雙眼，寄希望於他混雜了絕望與懇求的眼神可以略微感染到卡卡西，從而讓他放棄那些不著邊際的無端懷疑。
他的手緊緊抱住頭，指尖都泛出青白。
“卡卡西，田之國的事……我想不起來……真的想不起來……所以彆再問了……可以嗎？”
卡卡西眼中的光像是熄滅了，他無力地垂下頭，看向幸村的胸口，在衣服下那處留有大蛇丸刺傷疤痕的地方停留了片刻，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他重新擡起眼看到幸村痛苦得不能自已的表情時，卻又隻是吐出一口氣，默默闔上了唇。
他閉上眼睛沉默了良久，才終於下定決心。
卡卡西看向幸村，猶豫著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幸村的頭發，然後溫柔地開口：“沒事，沒事……你是生病了，才會失去一段記憶……不過既然綱手大人回來了，她會有辦法的……所以不要擔心，我也會想辦法的……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但幸村卻對卡卡西的話充耳不聞，滿溢的絕望捂住了他的眼，堵住了他的耳，將他的心牢牢鎖在一個無形的枷鎖之中，再也不能自由跳動絲毫。
他怔怔地看著卡卡西，看著卡卡西那隻獨眼，看著那隻滿含懷疑、厭惡、憎恨、冷漠的冰冷獨眼，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因為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卡卡西依舊沒有相信他……
卡卡西隻是為了暫時穩住他……才會說出這種看似是安慰的話……
而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隻有等待它破殼萌發的那一日……
他不再被信任了……
幸村意識到自己不被信任，這個想法幾乎要令他窒息。他開始感受不到心臟的跳動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罩住了他的理智，將他的自信、自尊、自愛全部撕碎，唯獨留下濃濃的自我厭棄……
他不再被信任了……那他多年來為木葉做的算什麼？他多年來站在卡卡西身邊的日子又算什麼？
這種不信任本身就在否定他的存在！
所以他必須要打破這種不被信任的局麵……
他必須要重新贏得卡卡西的信任……
那麼……他該怎麼做？
一個孤零零的念頭隨即在一片虛無中突兀地擊中了他，覆蓋了他的意識，籠罩了他的理智，救贖了他幾乎無藥可救的心。
於是他重新擡起眼，看向卡卡西，鼓起勇氣直麵那隻充滿不信任與敵意的單眼，直麵眼前這個似乎是被他的背叛傷透了心的男人。
他將手輕輕搭在卡卡西的雙肩上，認真地看著他。卡卡西見他似乎有話要說，便噤了聲，隻是耐心地看著他，眼中滿是鼓勵……還是嘲諷？
但都無所謂了……幸村輕輕吐出一口氣。
隻要他說出接下來那句話，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隻要他表達出接下來那個想法，卡卡西心中的疑慮自然就打消了……
隻要他表明他的決心，他的心就能得到救贖，卡卡西也不會再為此傷心或難過了……
隻要他鼓起勇氣，說出接下來那句話……
“如果……我為你而死呢？你會重新信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