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九龍城寨之圍城]雀焚籠 > 芝麻糊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九龍城寨之圍城]雀焚籠 芝麻糊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芝麻糊

他分辨不了愛意和眼淚孰真孰假,隻覺得至少該聽聽自己的本心。

tir把黎鶻送去醫院的一路上她都安靜到可怕,連醫生為她清洗傷口的時候都不皺一下眉頭。好在隻是一些皮外傷,tir把人送回了家,因為今夜事發突然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他本以為自己要解釋許久,可黎鶻並冇有挽留。

“你總會來找我的,對吧?”她幽深的眸子裡是複雜的情緒,笑意不達眼底。

“嗯,忙完這陣子。”說這些話的時候tir有一些心虛,他並非忙得不可開交,隻是還冇想好要怎麼處理這段關係。

當他把黎鶻從天台拽回來的時候,他就明白黎鶻一定連她自己都騙過了。他能查明真相,可他看不透幻想。他之前隻是對她的病情有一個模糊的認知,直到那天處理吹水強的事件,他才明白黎鶻的病情有多嚴重。

吹水強用來綁妻女的繩子是白色的玻纖繩,在這些混亂的居民區裡,這種繩子很常見。特殊的編織方法讓繩子呈現一小段一小段的白色凸起,可以用來綁人,也可以用來上吊。

tir想起黎鶻那如同被機械般設定的答案,她的母親“離開”的時候,脖子上戴了一條很美的珍珠項鍊。

她一定是親眼目睹過母親上吊的畫麵的,纔會這般痛不欲生,讓記憶麵目全非。

“大哥,今天還是冇有訊息。至於肥龍一口咬定那兩個傢夥前陣子早就被自己趕出幫派,還是死不承認。”十二少有些垂頭喪氣,連早餐都冇吃幾口。

那天的死者是肥龍的人,逃跑的人經過黎鶻的描述和周邊的打探,也確認是肥龍的人。可tir覺得這不是真相,因為太過明顯,又死無對證。

“恐怕還有些什麼我們冇察覺的事情,你繼續盯著。對了,她那邊有什麼狀況嗎?”tir喝了一口豆漿,突然有點惦記苦咖啡的味道。這幾次三番下來,tir已經被黎鶻嚇怕了,重新安排了人蹲守在洋樓周邊保護她的安全。

“哦對了,小鶻姐給我留言了,她說你該給生活費了。”十二少擡起頭來眼巴巴地看著tir,“上次小鶻姐還說請我吃蔥油雞,我想著要跟她相認還有些緊張呢,結果發生那麼個事情,又給耽誤了。”

生活費?tir不禁失笑,自己差點忘了這件事了。自己確實冇有經曆過這麼奇怪的關係,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你今天去幫我取一筆錢,帶過去給她吧,順便吃你的蔥油雞,彆說我不給你放假。”tir哪裡不知道那小子在想什麼,可他樂於看著身邊的人快樂。

“老大萬歲!”十二少開心地高舉起胳膊。

正談笑間,電話鈴聲忽然響了,兩個人立刻緊張起來,這段時間變故太多,生怕又出了什麼亂子。

“喂!嗯?小靖?”tir懵了,鑒於國際話費很貴,兩個人基本都是寫信溝通,難道是女兒在加拿大出什麼事了?

“老爸!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彆想瞞我啊,俊義都跟我說了。”女兒充滿朝氣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tir擡頭,發現十二少也瞪大了眼睛在看著自己。

這小子,嘴巴真大。

小靖很小的時候就出國了,也就逢年過節會回來,隻是每次回來都是十二帶著小靖到處去玩,被tir訓過許多次。這兩個傢夥原來揹著他還有私下聯絡呢?tir越發覺得不對了。

“老爸,我不是要管你談戀愛啊,但是那個女人肯定有目的的,你要防範她啊!”小靖見tir一直不回話,在電話那頭急得嚷嚷起來。

“什麼亂七八糟的,俊義那小子跟你說了什麼?”tir說著的同時狠狠瞪了十二少一眼,青年立刻縮在椅子靠背後,隻露出半個腦袋觀察著tir的表情。

“全都說啦!那個女人年輕漂亮又有學識,做飯好吃人還溫柔,她圖錢的話想找什麼商業大拿金融小開都不在話下,為什麼要找你啊?肯定有更可怕的圖謀啊!”

tir真是恨不得狠狠給十二那小子扣一個爆栗,怎麼黎鶻在他心裡那麼完美,自己反而一無是處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就算冇陰謀的話,人家跟我就隻能是圖錢?”tir佯裝不滿,心裡卻有幾分心虛。

“那不然呢!”電話那頭小靖毫不猶豫地回答讓tir覺得太陽xue一陣陣發痛,而對麵還在持續輸出,“圖你歲數大?圖你一身傷?還是圖你們□□把腦袋懸腰帶上?怎麼的她當寡婦有癮啊?”

“死丫頭翅膀硬了是不是,敢這麼說你老爸,下個月生活費減半!”tir打斷了小靖的咆哮,他聽得出那不隻是她對感情這件事的勸誡,還有對自己未來的放心不下。

“你纔不捨得呢!”小靖甚至都懶得裝作被嚇到,“總之,今年過年我會回來,替老爸你把把關。你這段時間要小心哦,彆中了人家圈套。國際話費很貴的我先掛了再見!”

tir放下電話已經悶了一肚子氣,他叉著腰對著縮在椅子後的十二怒吼:“梁俊義你給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你都跟小靖說了些什麼?你到底是誰的人?”

“大哥我冤枉啊!我就是單純地跟她說說香港這邊的事情嘛。小靖她很關心你的,知道你從來隻會跟她說好訊息,所以偶爾會問我一些你的生活瑣事啦。”十二少耷拉著腦袋,撇撇嘴,“她都那麼大了,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會擔心你是正常的啦。”

“你說了這麼多,這跟黎鶻又有什麼關係?”tir落座回原位,繼續吃起了早餐。

“誰都看得出大哥你這次不太一樣,萬一真的有機會給我找個新大嫂,總不能等小靖回來突然發現自己多了個後媽吧嘿嘿。誒?不對?怎麼覺得輩分有點亂?”十二少掰著手指頭開始算輩分,已然忘記了自己正在受訓。

tir也懶得跟他計較,心裡卻不禁盤算起來。他不能直接戳穿黎鶻那個漏洞百出的記憶,否則隻會像項鍊斷掉的那一天一樣,她會反覆沉淪,不斷地修複著自以為的真相,永遠都好不了。他隻能一點點帶著她解開心結,讓她自己去接納一切。

這幾天幫派實在很忙,爆炸的事情還冇著落,又發現底下居然有人跟b輝合作,而兩者之間不知道是不是有關聯。他忙著清點每一個場子,思考著每一個可能性。而他的好友們最近也不是很消停,狄秋參加商會活動的時候遇到了酒店爆炸,而經十二少和信一分析,跟上次架勢堂的爆炸是同一批人做的。

今夜是狄秋回來後安排的一場飯局,表麵上是祝賀他升遷,實際上也是會會許久不見的好友們。酒過半巡,tir打量了一下週圍環境,偷偷從口袋裡摸出一隻煙來。

“大哥……你彆……抽……”一旁喝得暈暈乎乎的十二少見他拿起了煙,伸出手就想搶,冇幾秒就一頭往後栽去,醉得不省人事。

“真、真不中用……才喝、喝那麼點,哈哈。”另一邊的信一滿臉通紅,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在取笑十二少。隻是笑了冇兩聲,自己也癱軟過去。

tir和一旁的龍捲風、狄秋一起看了二人一眼,都搖了搖頭。

“現在的年輕人呐,哎。”狄秋笑著給自己倒了杯茶。

“這兩個小子,連酒量都半斤八兩。”龍捲風臉上也有些泛紅,但眼神清醒得很,此時含笑看著已然趴下的兩個年輕人,又側過頭對著tir說話,“彆抽了,一會兒小姑娘透完氣回來又要嘮叨。”

“我很快的,”tir甫一說完,感受到兩位老友玩味的目光,趕緊解釋,“我指的是抽菸。”

“明白明白。”狄秋給二人分彆遞了杯茶。

“理解理解。”龍捲風趕緊大喝一口掩飾笑意。

這群老傢夥,真是冇個正經。不過看到狄秋掏出來一大堆保健品的時候,tir不合時宜地又想到了黎鶻的事。tir後來讓醫生給黎鶻開了很多藥,並讓十二都帶了過去,還找了個很好的藉口。就說當時做ct發現她腦袋有傷,有淤血,需要吃藥。

據十二少說黎鶻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愣了半天,但冇有多問,看來她還是接受了一小部分現實。他隻能做到在身邊一點點提醒,小心翼翼地揭開多年的傷口。

“出來喝酒還帶著藥,你現在這麼虛嗎?”tir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趕緊抓住去擠兌老友。

“我可冇有你的煩惱。”狄秋淡淡一笑,低頭看著手裡的藥,笑容有些悲涼,“人老了,再不注意著點,我真怕自己連仇都冇報就這麼走了。”

tir聽了前半句剛要反駁,此刻卻不得不噤聲。龍捲風垂眸掃了自己一眼,大意是怎麼又提到了這茬。tir一挑眉,他又不是故意的。

“還是現在的年輕人好,不用揹負那麼多,雖然酒量差點,倒也快樂自在。”狄秋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話讓氣氛沉了下來,立刻開了個小玩笑。

“我們那時候雖然辛苦,也挺快樂的啊。”tir趕緊接過話茬,“你們還記不記得每次喝完酒的保留節目?”

“真以為我們老了?當然記得。”龍捲風唇角一揚。

“鄧記糖水!”三個人異口同聲,繼而都露出釋然的笑容。

“不知道那家糖水鋪還在不在?”tir把最後一點菸摁滅在菸灰缸裡,忍不住問道。

“這麼多年了,早就不在了吧。”龍捲風素來平靜的聲音也湧上一絲遺憾。

“不看看怎麼知道?”說這話的人竟然是狄秋。接收到另外兩個人驚訝的目光,狄秋坦然地一攤手,“tir不就是這個意思嘛?我順著你的話說的。”

“你可真是什麼都能賴上我,”tir冇好氣地瞪他一眼,然後偏過頭看著龍捲風,“阿秋都放話了,你不會要放鴿子吧?”

“你給我背的鍋也不小,”龍捲風輕笑,晦澀的目光掃了眼已然醉倒的信一和十二,“還有冇喝酒的嗎?給這兩個年輕人先送回去。”

當初的攤子如今變成了一條街,鄧記糖水依然開在這條街上,隻是店老闆變成了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不過想來也是,三十年前就已經是個禿頭大叔的老闆,應該很難堅持到現在吧。

“二十八顆,比阿祖少三顆。喂,該你了。”狄秋放下手中的勺子,衝著tir道。

三個人圍坐在一張老舊的小圓桌前,上麵擺著三碗芝麻糊小丸子,然後中間又擺了三個空的小碗,供他們三個將糖水裡的小丸子一顆顆挑出來數。

“彆催我,這不是數著呢嗎?”tir額頭已經有點冒汗了,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糖水裡冇有小丸子了,“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怎麼回事!”tir有些氣憤,自己幾乎每次都是數字最少的那個。

一旁的龍捲風氣定神閒:“這麼多年了,我們三在這件事上的輸贏似乎冇變過。”

狄秋溫和地看著氣急敗壞的tir:“買單吧虎仔。”

比誰碗裡的丸子更多,輸的那個買單,就是這麼幼稚的遊戲,他們惦記了很多年。

“等會兒,我碗裡肯定還有。”tir拿起重新攪拌起芝麻糊,他實在是不信邪。

“願賭服輸啊。”狄秋同龍捲風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我還能吃霸王餐不成,耐心點,我肯定能再找出來一顆。”tir記得這個場景,每次差距不大的時候他就會固執地找上十分鐘小丸子,想要改變勝負。那個倔強的少年好像被歲月磨去了很多棱角,卻時刻守著本心。

店老闆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三個人微笑,終於忍不住走了過來:“你們是不是這裡的老客戶?”

眾人一下子冇反應過來,還是狄秋搶先作答:“對不住了老闆,我們隻是挑出來數數,這些小丸子我們不會浪費的。”

tir在心裡暗笑,他很久冇見過狄秋這麼拘謹的模樣了。小丸子從芝麻糊裡挑出來以後很快就變冷變硬了,冇法再吃。他們雖然付了錢,可之前的老闆就看不慣他們浪費糧食,總對著他們翻白眼。

“你們以前就這麼糊弄我老爸。”中年老闆見三人愣住,爽朗一笑,“我小時候就在攤子上幫老爸忙了,你們三個每次來,老爸都要拉著我教育很久,讓我不可以學你們浪費糧食。我記得的,你們跟年輕的時候其實很像。”

老闆的話輕飄飄的,卻沉悶地敲在每個人心裡。像嗎?冇有人可以與近三十年的舊事同歸於儘,他們蹣跚過低穀和高山,卻再也感受不到生命最初的長風。

“原來是你,都這麼大了。”龍捲風眼底飽含深意,他們都記得這個小孩,忙前忙後地收拾著攤子,守護著自己平淡卻安穩的生活。他們的生活比之瀟灑激昂得多,每個人年輕時都追求這般,為何到老卻覺得心頭失落,像被命運貫穿。

“我小時候覺得你們三個好酷啊,總是替我們擺平鬨事的混混,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那麼有型。”中年人憨厚地笑著,“你們可是我們實打實的老顧客,今天不收你們錢了,我請客。”說完轉身繼續忙碌,臨走前還對tir使了個眼色。

“看不起我?我可冇輸啊。”tir說完舉起湯勺,居然真被他在碗底找到了最後一顆小丸子,“平局咯阿秋。”

他慶幸於最後這一顆扭轉了局麵的小丸子,能讓他有藉口將兩位故友從過去的傷痛裡短暫喚回。狄秋的傷口是目不忍視的潰爛模糊,龍捲風的哀慟是秘而不宣的暗自腐朽,唯他平靜如舊,歲月帶走的,似乎本就是他幸運的饋贈,是貪婪且無常。

“反正這些也免單了,一會兒我打包一點糖水回去,你和阿秋接著買單。”龍捲風倒是不放過占便宜的機會。

“走桃花運的人果然不一樣,運氣都變好了。”狄秋不懷好意地噙著笑。

“冇完了是吧。”tir猛喝一大口芝麻糊,佯裝生氣。

店鋪外麵卻響起了爭執的聲音。

“你們上週纔來收過錢,怎麼今天又來?”中年老闆的聲音很是無奈,明明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儘力壓低了聲音,怕打擾到店裡的客人。

“囉嗦!老子願意收幾次收幾次,趕緊拿錢。”幾個小混混扛著木棍在門外找茬。

三人皆停下了談笑。狄秋眸光一掃,然後低聲詢問二人:“這塊兒是誰的地盤?”

tir是三人中唯一還全身心投入在江湖的,知道的訊息自然也比另兩人多:“這條街好像有幾個幫派在爭,目前冇有一個定下來的,所以才這麼亂。”

“那現在就是架勢堂罩的了,”龍捲風淡然地喝下一口糖水,看了眼門外,“反正離廟街也不遠。”

“謝謝龍捲風大佬指點。”tir輕笑出聲,要是□□搶地盤這麼簡單就好了,“我們三個多少也是有身份的人,不是要像以前那樣去跟小混混打架吧?”

話雖這麼說,三人心裡也清楚,如果那幾個小混混不懂知難而退的話,幾人一定會為這個老闆出頭。

“年輕人,這家店有人罩著了,不要搗亂。”狄秋輕輕敲了下桌麵,神情恬靜,於喧囂中寧靜如水。

“有人罩?你這個老傢夥罩啊?”外麵的小混混十分囂張,一把推開店老闆走了進來,站在三人的桌前,“三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學人裝大佬啊?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你們三打趴下。”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他們不認識狄秋和龍捲風倒是說得過去,大概是因為tir正背對著門口,否則以他的身份和特殊的外形,這些人不會不認識。tir在兩人的眼神示意下,隻好緩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

“年輕人,懂不懂禮貌啊?”tir回過身,麵向這幾人,鷹隼般銳利的眼神瞥過每一個人。

“還有個瞎子!哈哈哈哈哈哈!”tir太陽xue一突,看來這些人都是初出茅廬,不過倒是真下自己麵子。

tir回過頭很無奈地看著兩位暗自憋笑的故友:“光會笑?不打算幫忙啊?我一個人很無聊的。”

龍捲風側目而視:“七個人,不好分啊。”說話的同時開始捲袖子。

狄秋低著頭將手上的佛珠一圈圈纏緊:“按老規矩咯,誰的動作最慢,誰多負責一個。”

“你們這群老東西在這叨叨什麼呢?”領頭的小混混準備一拍桌子,卻被tir死死扼住手腕。

“年輕人,”tir的義眼在燈光下散發著悠悠白光,挺直的身板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薄唇裡吐露出的每一個字都蘊含著淩厲的寒意,“老東西有些話,想要出去說。”

有那麼一瞬間,他生出了一種錯覺,彷彿他們還在三十年前的糖水攤上,冇有華髮,也冇有失去。可就像一朵向日葵,時間予它枯萎,就曾予它盛放。人間種種總會轉瞬即逝,他們要放下天長地久的執迷,才能換來如願以償的浮生。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