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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城寨之圍城]雀焚籠 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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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眠

她從來冇有想過要跳下去,因為她知道自己必須活著,她有未儘的複仇。唯獨在tir衝上來抱緊她的那一刹那,塵封的心有了片刻的動搖。

也許她該跳下去,讓一切結束於此,停止這十二年來的噩夢。挖掉爛瘡會鮮血淋漓,仇恨驅使下的她早就麵目全非,至少最後一刻,能感受作為人的溫度。

可他冇有想起來一切,她的任務還冇有完成,她還將繼續腐爛。

黎鶻對著那幅tir的畫像至少思考了一個小時。她記得清清楚楚,自己第一次見到tir是在一個傍晚,可她怎麼會畫出一幅夜景?在十二少說那句話之前,她看這幅圖都是夕陽。但自己彷彿在那一刻被點醒,眼前的遮擋被揭開,她看見了真相。

黎鶻甚至懷疑過畫是不是被人調包了,直到她仔細檢查了畫的筆觸細節,確實是出自她自己的手,就連剩餘的顏料也能對上號。

她為自己煮了一壺很濃的咖啡,苦澀直沖天靈蓋,皺眉之後卻換得餘下的清醒。她總會無端端有這樣的感覺,自己好像走在一場瀰漫數年的大霧裡,前方氤氳的微光像失眠者的眼,一步樓台,一步津渡。

自中秋那天過後tir已經一週多冇有來過了,甚至連個電話都冇打,他也許很忙,也許在找尋真相,也許在逃避。黎鶻不敢去猜,她很早就發現這個男人不是那麼簡單,可她覺得自己最遲明天必須給tir打個電話。

因為該給生活費了。

黎鶻冇有存錢的習慣,存錢是為了保障,可她不需要,她註定有一場轟轟烈烈的與世長彆,什麼牽掛也不留。她的珠寶首飾全是送的,自己從來不買;有部分支出固定給那些眼線,以備不時之需;還有很多錢幾乎都捐給了慈善機構,能彌補那麼一點她曾經的遺憾。就這樣在骸骨上繡著繁花如錦。

“明天過來吃飯吧,姐姐給你做好吃的蔥油雞。”黎鶻冇有理會對麵的驚愕,直接掛斷了電話。既然tir已經查到她的過去,那同十二少也不必再隱瞞。

她早就想好好同十二少暢聊一次,問問他這些年所有的故事,那是她在香港所剩無幾的回憶。她想知道他的苦和甜,笑容和眼淚,也許冇有那麼多陽光,但總歸是鮮活的人生,好過她這般行屍走肉。

她花了一個下午把花圃裡枯萎的向日葵都剷除了,那是一年生的植物,開不了來年盛夏的花。她有時候覺得自己跟向日葵有些像,她的生命停滯於一場深秋,等不來霏霏大雪,更彆提漫漫春泥。

直到太陽下了山,黎鶻才猛然醒悟到自己忘了買菜。她的獨家蔥油雞需要醃製很久,明早再買肯定來不及,雖然這個點的食材算不得最新鮮,但勝在便宜。黎鶻就這樣說服了自己在這個點出門買菜,她不差這幾個錢,可就是習慣性地想在生活瑣事上節儉,恐怕也是貧窮的童年經曆留下的習慣,她不打算改。她與過去的交集不多,除了死亡,冇剩下多少。

“還是廟街菜市場比較便宜。”黎鶻坐在公交車上,看著手裡的大袋小袋。上次跟tir去過一次菜市場以後,她就看懂了那些人的眼色,這次特意坐車過去買,果然得了大實惠。那些人暗裡調侃著自己跟tir的關係,當麵卻是各種討好,甚至買一把蔥都給送兩顆蛋。她暗自決定以後都去廟街買菜,雖然稍微遠了一點,但是有難得的熱鬨。

不過公交車站離自己的住宅有個十分鐘腳程,黎鶻特意換了一雙平底鞋。她很喜歡這棟房子,比tir那個老舊的屋子好多了,她一開始不明白這個男人明明有條件搬去更好的地方,為什麼要留在老宅。後來她想,大約是因為念舊吧,他的舊事想必很幸福,纔會念念不忘,不捨得離開。

她不自覺地開始揣摩起那個女人的模樣,然後暗罵了自己一句。她不會笨到與死人爭長短,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擁有朝朝暮暮,可隻是須臾之間,她妄想過如果自己冇有經曆過去的一切會如何。她是不是也可以有常人的幸福,有一個體貼的愛人,即使長埋地下也能年年收到一束思唸的玫瑰?

想到這裡,她在路邊停住了腳步,臉上逐漸蔓延開苦澀的笑容。她也會長眠,但一定不會有人給她玫瑰,會送她玫瑰的人全都被她親手送下黃泉。

“沒關係。”黎鶻仰起驕傲的頭顱,自言自語地呢喃。她自可以在他們的墳前先插上琳琅的鮮花,如果這是她的命,她認。命運讓她孤立無援,那他們也要窮途末路。

“走錯路了……”黎鶻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走到了一條冇有路燈的小道上,她方纔應該左拐的。她歎了口氣,為自己片刻的心軟,然後轉過身準備離開。

身後猛地響起女孩的呼救聲,她轉過頭,才發現從一旁的巷子裡跑出來一個穿著中學校服,頭髮染了幾縷金色的少女,身後則跟著一個凶神惡煞的小混混。

追債?這是她的第一反應,然後她看到了小混混手裡的繩子和麻袋,她才意識到這是綁架。黎鶻的腦子向來轉得很快,她花了極短的時間分析了情勢:她冇有盲目善良到冒著危險去救一個陌生人,何況自己身上連件武器都冇有,趕緊逃走去報警纔是上策。

黎鶻轉過身開始瘋狂往大路上跑,身後傳來悶哼和倒地的聲音,然後是汽車的引擎聲。

她失算了,這個混混並不是單人行動,他是有預謀地犯案。那些人顯然不會放過她這個目擊證人,當他們勒住她的脖子時黎鶻害怕到了極點,她第一次發現自己這樣弱小,甚至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根本冇有半點掙紮的機會。

然而她到底是幸運的,那些人隻是勒暈了自己,暫時冇有要她的性命。黎鶻醒來時發現自己和那個女學生一起被綁住雙手雙腳,扔在一所雜物間裡,她腦袋仍昏昏沉沉,胸悶得喘不過氣來。

女孩醒得比她早,一直縮在角落裡哭,見黎鶻醒了又激動又害怕,哭得更大聲了。一個右臉有一顆大痣的男人開門進來,衝上前就給了女孩一耳光,黎鶻往後一縮,大氣也不敢出。

“再敢發出一點聲音,有你好看的。”

女孩的眼線都哭花了,麵上一團黑色的汙漬,在角落裡抱著自己啜泣。黎鶻觀察了一下屋子,在牆壁上方有一扇很窄的透氣窗戶,她不知道這是幾樓,但這似乎是唯一的出路。黎鶻看見女孩的耳朵上戴了一個十字架的小耳墜,心裡有了些想法。在男人關門出去之後她一點點挪到女孩身邊,湊身上前悄聲說道:“彆哭,我有辦法出去,你把耳環給我。”

女孩發著抖,見黎鶻神情冷靜,忙不疊地點點頭,然後用被綁在一起的雙手費勁地取下了耳環。黎鶻接過後並冇有立刻動作,而是慢慢挪回自己原來的位置,把十字架放在粗糙的地麵上緩慢地摩擦。女孩倒是很聰明,立刻明白了黎鶻在做什麼,馬上把自己另一隻耳環也取了,學著黎鶻的動作開始小心地磨著武器。

外麵有兩個男人的聲音在大聲交談著,完全掩蓋了屋內的這一點小動靜。

“你跟老大彙報了冇有?這次交接時間快定下來。嘿嘿,這回不僅抓了個女學生,還有個大美女,哈哈哈哈,b輝那邊肯定滿意。”這個聲音來自剛纔那個臉上有痣的男人。

“你還有臉說?那個女學生跟家裡早就斷絕關係了,冇人管的,我們觀察了好幾天才決定出手。你倒好,把目擊者也一塊綁來了,那女人看起來二十來歲,穿得又貴,肯定有不少社會關係,要是出事怎麼辦?依我看,直接殺了丟到海裡去,死無對證最安全。”這個分析情況的應該是一個更年輕些的男人,聲音有些尖細。

“你是不是傻?b輝那邊是按人頭給我們錢的,抓一個人能抵平時一個月的辛苦費。這個女人這麼正點,他們肯定滿意,說不定能多給一點。嘿嘿,再說了,他們把人都賣到海外去的,還有警方掩護,偶爾有個麻煩點的也能把事情壓下去。”

“哼,錢?活都是我們乾,大頭可都被老大拿了。彆說,天義盟這塊生意是真賺錢啊,老大要是能光明正大地跟b輝合夥,我們肯定賺得比現在多。”

“嗬,能偷偷摸摸乾就不錯了,至少老大還能幫咱們撈點錢。光明正大?這事兒要真讓tir那傢夥知道了,老大跟我們都冇好下場。”

黎鶻心裡一驚,磨著十字架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她聽得十分明白,這是架勢堂的內鬼與天義盟合謀在做販賣人口的勾當。那些人說的老大,恐怕就是肥龍。

怪不得呢。黎鶻柳眉緊皺,難怪肥龍鐵了心要鬨事。他原本隻是好賭、貪財,如今這些作為完全算得上是背叛幫派了,怪不得那麼害怕tir真的有他的罪證。一旦事發,他幾乎隻有死路一條。

可如此一來,黎鶻反而心裡冇底了。她原本想著以tir在□□的身份,若是自己真有危險,至少可以拿他來震懾一下這些小混混。可現在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和tir的關係,自己必死無疑。想到這,黎鶻加快了手裡的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的人看著電視喝著酒,倒是冇有再進來。黎鶻手裡的十字架已經磨出了鋒利的刃,她毫不猶豫地將繩索割開。角落裡女孩的動作也幾乎同步,她解開束縛以後幾乎連滾帶爬地來到黎鶻身邊,極力地壓著自己的驚恐,聲音不住地顫抖:“姐姐,姐姐,接下來怎麼辦?”

黎鶻心神一亂,隻覺得心裡一軟,她扶著女孩站了起來,指著高處的視窗說道:“我托你上去,你看一下這是幾樓,外麵應該有管道可以攀爬,我們從這裡逃出去。”

女孩很輕,她踩在黎鶻背上探出了頭。屋外看電視的聲音很大,冇有聽到屋裡的動靜。

“姐姐!才二樓!外麵還有個外機平台,我先踩出去,然後我拉你!”女孩激動的心情溢於言表,視窗確實很窄,不過女孩身形尚未完全發育,倒是順利地爬了出去。

“姐姐,快,抓著我!”女孩踩在外麵的平台上,從狹窄的視窗裡伸出手,想要拖著黎鶻一起出去。黎鶻卻在聽見二樓這句話的時候一陣眩暈,差一點站立不穩。

她的腦袋裡鋪天蓋地地鑽入了當時的畫麵,似乎還能真實地感受到熱浪襲來。她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讓情緒從過去抽離,然後擡起頭看著慌張的女孩,苦笑著說道:“這個視窗太小,我出不去了。你剛纔聽見了,這些人跟警方也有牽連,報警是冇用的。接下來這個電話號碼你一定要記住,出去以後打這個電話,讓他來救我。”

黎鶻很想很想逃離這個魔窟。如果求死,她可以毫不猶豫地跳下萬丈高樓;可她此刻想活,卻再也邁不過兩層樓的高度,而且那個視窗她是真的擠不出去。她好像一不小心讓自己陷入了一個極度危險的境地,可事到如今彆無它法,隻能賭一把。

黎鶻偷偷反鎖了門,手裡死死握著那根鋒利的十字架,她現在能做的隻有拖延時間。她一拍一拍地數著自己的心跳,她習慣了與人性博弈,卻很少觸及這種危險。她禁不住在想最壞的打算,如果那個女孩逃跑了,冇有通知tir哥,那她要怎麼活下去。也許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她能夠突破心理障礙再次跳下二樓。

外麵的人終於看完了電視,想著要再來檢查一番,卻發現門從屋內被上鎖。黎鶻縮在牆角,聽得外麵一陣怒罵和踹打,終於門被打開。

聲音尖細的男人走過來就踹了黎鶻一腳,她隻覺得胸口像火燒一般,整個人蜷縮在地上,疼得不住翻滾。長痣的男人製止了他,嗬斥道:“這時候打她有什麼用?你快下樓找個電話亭給老大打電話,通知他一聲,然後我們得馬上轉移。”

聲音尖細的男人用惡狠狠的眼神剜了黎鶻一眼,啐了一口,十分不滿地轉身出門。留下那個長痣的男人,盯著同伴出門以後,竟又將房門反鎖了起來。

黎鶻心裡暗道不妙,她掙紮著坐了起來,手裡的十字架剛纔隨著被踹的動作此時不知飛到了何處。男人轉過身來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小妞挺厲害啊,還能幫人逃跑,不過你自己就危險咯。嘿嘿,反正也要被人玩,不如先便宜便宜我啊?我很溫柔的,你彆怕啊。”說著已經開始動手脫起了外套。

黎鶻隻覺得剛纔灼熱的地方此時湧上酸水,恨不得一陣作嘔。她整個後背的汗毛倒豎起來,緊貼著牆,卻發現退無可退。

“如果你敢動我,隻怕你會死得很慘。”黎鶻急得眼圈發紅,她的視線到處尋找著十字架,卻發現在離自己很遠的地方。黎鶻胸膛裡塞滿了絕望的情緒,她毫無底氣的威脅隻能賭一把這傢夥是個膽小鬼。

“哈哈小妞,果然帶勁兒,老子喜歡!”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個男人甚至連詢問的心思都冇有,他伸出臟手撫摸著黎鶻的臉蛋,順勢就往下探,用力撕開了她的衣襟。

“嗬。”黎鶻垂下腦袋,冷笑一聲,繼而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仰起泛著清淚的俏臉,主動迎了上去。

“那個女人肯定會去報警,為了避免麻煩老大讓我們趕緊走,誒你他媽又關什麼門?”剛剛那個男人回來了,在外麵瘋狂敲擊著房門,卻得不到任何迴應。

黎鶻搖搖晃晃地站在角落裡,脖子上有被用力勒過的紅印,月光映在她身上,身前破損的布料包裹不住這完美的**,她像維納斯的雕像,聖潔又殘破。

男人把門踹開的瞬間,黎鶻正往地上吐了一口肮臟的血。她用左手背輕拭著唇角的血跡,羽睫輕顫,眼皮無比輕蔑地一擡,露出幽靈般墨綠色的雙瞳。

“我提醒過他了。”她眼角仍紅紅的,噙著淚水,卻幾要嘲笑出聲。殘忍和天真的矛盾在她身上卻和諧地並存,至純和至暗,混合成她動盪的灰色人生。

**熏心的男人安靜地躺在地上,額頭遍佈痛苦的青筋,死不瞑目的雙眼裡滿滿都是不可置信。腦袋下方是巨大一灘血液,裡麵一塊紅色的肉塊分外醒目,那是他被咬斷的舌頭。

開門進來的男人尖叫一聲,嚇得幾乎站立不穩,他看了看地上已經冇有半點活人氣息的同伴,又看了看站在角落裡如彼岸花般詭異的女人。

“tir馬上就到了,我要是你,就趕緊跑。”黎鶻悠悠地開口提醒。她不知道tir還要多久纔來,她怕這個男人挾持自己一起跑路,隻好趁著他極度恐慌的時刻嚇他一把。

男人果然連滾帶爬地逃了,黎鶻看了眼地上的屍體,默默地擡起右手,伸出五根手指,在自己的肩頭用力地劃過。衣衫破碎,遍體鱗傷,既然已經變成了一次機會,那就好好利用。

黎鶻冇有等很久,約莫不過十分鐘的時間,tir就帶著大隊人馬衝了上來。她看得出他臉上的擔憂不是假的,黎鶻眼底生出半點溫情,又立刻被虛偽的眼淚壓了下去。

“我不是故意殺他的……我不是……”她在牆角縮成一團,彷彿害怕得失了理智。tir看了她一眼,命所有人退了出去,然後幾步走在黎鶻的跟前。

帶著秋霜的風衣本該是寒涼的,此刻卻如溫暖的火焰包裹住她冰冷的身軀。黎鶻甚至冇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整個人就被按進了一個火熱的胸膛。

“不是你的錯。”他的聲音溫柔又篤定,為一切微末帶來迴響。

黎鶻大腦一片空白,這不是她預期的答案。

她跟著霍先生時,曾因為與ethan談笑了幾句,被霍先生扯著頭髮往牆上撞,更不要提那些對她覬覦的眼光,最終都化作她身上的瘀痕;相比之下虎青反而溫柔得多,可他同樣會在每次見麵時逼問這段時間的所有動作,禁止她跟任何男人有單獨的接觸。

她衣衫不整,她咬掉了那人的舌頭,為什麼眼前人冇有妒忌到發瘋?她明明做好了承接一切暴風的打算,然後再故作可憐,讓佔有慾在他心裡發酵,吞噬掉他所有的理智,隻留下對她的負疚和**。

“不是你的錯。”他的雙臂冇有任何鬆懈,聲音依舊溫柔如斯,重複的一遍話語像是神佛的禱告,他是她最虔誠的信徒,於眾目睽睽解放她腐朽的罪孽。

她什麼都思考不了,隻無端端落下淚來,眼淚淹冇彼此。她冥冥中好像一直在等這麼一句話,折磨了自己一年又一年,把身體摧殘得支離破碎,靈魂大廈將傾。她好像冇有觸碰過太陽,而這亦真亦假的懷抱,切切實實的是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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