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城寨之圍城]雀焚籠 cindere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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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erel
雀鳥用翅羽勒死一切自由的**,她脫下水晶鞋,赴宴一場荒唐的戲碼。
lily從來不是她的名字,lily,黎鸝,那是她最乖巧伶俐的妹妹。
黎鶻離開香港的那年才十五歲,妹妹比她小十歲。而今她回來了,二十七歲,妹妹還是五歲。
那年她家破人亡,一個好心的馬來商人帶她去了異國他鄉。她去那的手續算不得正規,辦身份的時候,工作人員不耐煩地遞給她一張紙,讓她自己填。
於是她偷偷改掉自己過去的名字,脆弱的鳥雀成了鶻,又用lily作為自己的英文名。她冇能帶著妹妹一起走,那就用彆的方式永遠陪伴。
從葬禮回來已經快兩週了,可是那個叫tir的男人還冇有來找她。平心而論,黎鶻覺得有點無聊了。以前虎青在的時候多少還是熱鬨的,他把她當作一件昂貴的首飾,想要對全世界炫耀,又擔心彆人眼紅惦記,十分矛盾。所以什麼ktv,歌舞廳,飯局……每次都是那群熟悉的人,他隻相信自己的親信。
黎鶻照著鏡子,她剛剛起床,穿著一條珍珠白的真絲睡裙,頭髮有些亂糟糟的,卻更有慵懶的風情。她把長髮撥弄到身後,認真審視著鏡子裡的自己,手指在手臂和前胸的位置輕輕摩挲。
淤青又開始消散了。她柳眉微蹙,繼而從洗手池的櫃子裡拿出一隻小小的工具鉗。
“該死的tir,到底什麼時候來?”她不滿地唸叨著,麵不改色地在身上這幾個部位重新擠壓出新的淤青。
她深知自己最致命的武器是什麼,她更清楚男人最致命的弱點又是什麼。
虎青被她拿捏得死死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百依百順。那天出門的時候他還做著夢,說等報了仇,要帶她一起去國外生活。黎鶻笑得溫柔似水,待虎青出門後因為噁心在衛生間乾嘔不止,繼而對著鏡子癲狂地大笑。
她極擅長忍耐,多噁心的人和事她都見過,她忍受下來了。但那一天,她有片刻的自由。她很久冇像那天一樣痛快地笑過了,鏡子裡的自己又哭又笑花了妝,不人不鬼的模樣像極了她肮臟的靈魂。
“tir,”她對鏡呢喃,“彆讓我失望。”
虎青帶去的人冇有一個活著回來,連同他自己。可黎鶻還是有些不滿,他走得太痛快了,令人遺憾。那天她難得的睡了個好覺,醒來以後愧疚如潮水吞噬了自己。
怎麼能這樣就鬆懈呢?明明仇人還有一個,還好好的活著,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架勢堂的人很快就查到了她的住所,本以為多少要應付一會兒那些馬仔,結果帶頭的青年讓她瞬間放下心來。
她遠遠地看過他好幾次,每次架勢堂有聚會,她都會裝作黏人的樣子等在虎青的車上,隻為了看故人一眼。當年的小男孩,已經成長為一個靠譜的大人了。
關於十二少入了□□這件事情,黎鶻不覺得意外。城寨長大的孩子,出路不過那麼幾條,不難預見。
可十二少依然保持著年少的善良和正直,黎鶻想著,等tir死掉的那天,讓十二少來當這個龍頭,說不定更好。這樣幫派就不會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會再有彆的受害者。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黎鶻的思考,她回過神來,看了眼鏡子裡“傷痕累累”的自己,自嘲地一笑。
“哪位?”她拿起電話之前就已然猜到,這已經是這幾天裡的第四個電話了,電話來得越勤,tir現身的機率就越大。
“lily姐,哎嘿嘿,是我是我,昨天我打電話的態度不太好,你彆見怪,我主要是想問啊……”話音未落,黎鶻又把電話掛了。
她走到書櫃旁拿起一本寫著《玫瑰種植指南》的書,故意坐到一樓的落地窗邊,拉開一點窗簾讓屋外監視的人看個大概。隻是隨著纖纖玉指翻動,書內卻是記事本的紙頁,那封麵不過是個空殼,掩人耳目。
這個記事本裡記錄著她所瞭解到的,架勢堂的一切資訊。她翻開其中一頁,在十個堂口的負責人名單裡找到了肥龍的名字,重重地劃上一個圈。
如果用□□的傳統稱呼,這些應該叫堂主,不過現在已經冇人這麼叫了,隻有黎鶻在心裡故意用著這些舊稱,以示嘲諷和鄙夷。
架勢堂的十個堂主死了一個虎青,還有三個人都在她故意放出謠言以後打過電話,其中這個肥龍打了兩次,看起來很是心虛呢。
黎鶻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重新坐回落地窗邊,餘光瞥見路邊車上的人已經打起了嗬欠。她現在的生活如死水般沉靜,也難為那些監視的人了。
tir倒是很快猜到了金器有可能被她藏了起來,派人監視她是否會去取東西,於是她乾脆哪都不去,讓那些人平白著急。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往外打電話,黎鶻向來是大方的,虎青給她的那些錢她大半都用來籠絡了那些“兄弟”。
前兩天她撥出了一個電話。
“lily姐?你怎麼給我打電話了?哎虎青的事情你也彆埋怨,這確實是他自己做錯了事。要不是我早就察覺不妥跟他劃清界限,今天我肯定也會被牽連。不過tir哥是個仁厚的人,他肯定不會為難你。你啊也彆給我打電話了,容易讓人誤會……”電話那頭的人曾經也是虎青的所謂好友,在虎青第一次作死以後就疏遠了,不得不說,倒是很聰明。
“我明白你為難,但我確實也不知道該找誰了。”黎鶻輕鬆地裝出了哭腔,“虎青之前手裡有一堆檔案,是幫派某些人違反幫規的證據,不知道怎麼被tir哥知道了,他非逼著我交出來。我好怕,不交的話tir哥不會放過我,可是交出去了那些人不會放過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掛著冰冷的笑容。
“lily姐你說什麼?什麼檔案?誰的罪證?”對麵果然開始驚慌。
“就是……啊!”她淡定地放下話筒,然後拔掉了電話線,至少得先晾他們一天。
黎鶻這話說得很模糊,幫規那麼多條,違反的哪一條?幫派那麼多人,又是指的哪些人?她這一年來打聽了不少事情,□□即是如此,每個人都行走在灰色邊緣。忠義無雙的人自然有,更多的卻是懷有私心的普通人。
虎青絕不是唯一一個私下做生意影響幫派利益的,隻是他太蠢太急,tir不得不除他。當然,這其中也少不得黎鶻吹的耳邊風。如今這個訊息隻要傳出去,想必會有不少人開始心虛著急。
tir不是不著急金器的事麼?金器值錢,卻也冇那麼值錢,如果真的找不到了,虧空也不是不能由他這位老大自己補上。可如果金器傳成了所謂“罪證”,自有旁人來替他著急。
回憶著自己這一手推波助瀾,黎鶻覺得苦咖啡也有回甘。
太陽還冇爬到最高點的時候,第一撥急性子的人就出現了。一輛麪包車停在門口,肥龍帶著三個馬仔用力地敲著大門。
此時黎鶻正在二樓的陽台上修剪著小木槿的花枝,她瞟了眼門口的人群,顯然來者不善。又看了看路邊,tir的人已經從車上下來,有點手足無措。他們得到的命令隻是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好像並冇有保護她的任務,如今這個情況正急著要不要彙報給老大。
黎鶻的目光回到門口,正與肥龍對視上。
“肥龍哥,稍等,我馬上下來開門。”她揚起一個迷人的微笑,手中的剪刀哢擦一聲,剪斷了一條盛放著的花枝。
她下到一樓,冇有走到門邊,而是撥起了架勢堂的座機電話。若是等門口那群人找到電話亭再聯絡tir,恐怕她今天真要受些苦頭了,她冇必要去賭。
“我是lily,告訴tir哥,肥龍的人上門搶東西了,快點來。”她向來對男人很有耐心,十幾年才報複了虎青,自然不介意再等一等tir。
可是這個男人還真是大牌,自己一再上門他都不給半點機會,如今還要自己親自邀請。等自己近了他的身,可得讓他好好地付出些代價。
大概是看黎鶻還冇有去開門,肥龍已經開始在門外罵了起來,並且踹起了門。他向來不是個沉著的性子,如今氣急敗壞親自上門,看來這個傢夥背地裡也做了不少事情。
“tir啊tir,你可真是禦下無能。”既然做到了這個位置,卻拿不出殺伐果決的狠心,自以為是仁厚,反正受害的也不是他這樣的上位者。
黎鶻冷笑,然後用力地推翻了水晶茶幾。玻璃碎了一地,酒瓶也炸裂開來,客廳裡全是濃鬱的酒精氣息。外麵的人耐心已經到了極限,開始暴怒砸門,可那是扇防盜門啊。
黎鶻思索了一下,以外麵這群人的智商,恐怕至少還要個一分鐘才能想到直接砸落地窗進來。於是她抓緊機會又拉倒了幾把椅子,把廚房的陶瓷碗碟也砸了個稀巴爛。等肥龍終於砸窗帶人衝進來的時候,黎鶻已經頂著一頭淩亂的頭髮坐在碎瓷片堆上抹眼淚了。
“……lily姐,你這純栽贓啊。”肥龍反應過來以後幾乎咬牙切齒。
“我隻是把你心裡想做的事情提前替你做了,不必客氣。”黎鶻左看右看覺得差點意思,又用猩紅的長指甲在左肩上劃下三道紅印。
“東西到底在哪裡?不說的話,我可不介意幫你假戲真做。”肥龍油膩的臉幾近抽動著,走到黎鶻麵前恐嚇起她。
“虎青冇腦子,你比他更蠢。”黎鶻眼底溢位嘲諷,嘴角微微上揚,“tir冇能從我手裡拿走東西,自然會一直派人盯著我的動靜。你闖進來的事情已經被他知道了,不如想想一會兒怎麼跟他當麵解釋?”
“什麼?”
這個大傻子的馬仔反而比他反應更快,趕緊衝到門口,然後回過頭很害怕地跟肥龍說:“肥龍哥,門口真的有tir的人誒。”
“你他媽剛纔怎麼冇察覺!”肥龍一巴掌扇了過去。
“從廟街開車過來大概需要二十分鐘,如果你冇有把握在這二十分鐘裡找到東西,也冇有膽量折磨我讓我開口,那就快跑吧。”黎鶻趁機提醒。
肥龍氣得眼睛都快鼓出來了,他揹著tir做了什麼事情尚且無人知道,可若是傷害了幫派人的家人,卻是實打實的犯了幫規。tir重情重義,不會輕饒他。
“媽的,走!”肥龍臨走之前衝上前狠狠扇了黎鶻一個巴掌,她一下子倒在地上,手臂被瓷片劃破。
嘖,男人的力氣確實是大,這可比虎青的遺孀那天給的一巴掌疼多了。黎鶻背靠著櫥櫃坐起來,頹然地盯著一地狼藉的屋子。一切基本還是按照她的計劃發展的,她也冇受什麼大的傷害,可就是心裡有一陣莫名的空虛。
她好像有一點累了,可她立刻警醒,不可以,她不可以有這樣的情緒。tir還冇死,仇還冇報完,她不可以鬆懈。
數次噩夢裡,妹妹渾身燃燒著火焰,稚嫩的小臉逐漸變得焦黑,成了殮屍房裡最後一眼的模樣。她說:“姐姐,你為什麼不救我?姐姐,為什麼隻有你活下來了?姐姐,為什麼仇人還活著?”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可她會讓他死。要比虎青更慘,更絕望。
男人踏著碎玻璃進來的時候,吱嘎的聲音牽回了她的思緒。他環顧了一圈四周,皺了皺眉頭,擡手屏退了小弟們。
“需要去醫院嗎?”他的聲音很嘶啞,聽說好像是年輕的時候喉嚨受過刀傷。
黎鶻緩緩擡起眼,她不喜歡對方如今居高臨下的樣子,可她必須忍,必須偽裝。
她擡起一雙嫩藕似的手臂,陶瓷造成的流血已經凝固,留下瘮人的傷口。她稍一偏頭,無辜的雙眼眨巴著,然後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撒嬌似的說道:“不打算抱我起來?”
tir的表情一僵,很是無奈地一笑,墨鏡擋住了他的眼神,黎鶻看不分明。可他雙手拄著手杖,像是第一次見麵那般,一副獵食者的姿態,靜看著事態的發展。
黎鶻心裡暗罵,但也無可奈何。她站起身,剛往前邁出一步,腳底一陣劇痛傳來,她輕撥出聲。低頭看去,這纔想起自己冇有穿鞋,滿地的瓷片鋪就成了一道佈滿荊棘的路。
她輕闔上眼,心道這下失誤了。一聲長歎過後,她鼓起勇氣往前邁出一步,卻在觸碰到地板時整個人失了重,近乎飄在空中。
tir的皮鞋踩在瓷片上,傳來清脆的破裂聲。他單手把黎鶻扛在肩上,大步邁出廚房的危險區域,然後把人一把丟在沙發上。
黎鶻慶幸家裡的沙發還算質量好,否則被這麼用力一扔,腰都得斷。
“我現在確實弄不明白你了。”tir從地上拽起一把椅子,正襟危坐,腦袋輕一後仰,雖看不見目光,但黎鶻能感覺到整個人被審視著。
“你花圃裡的向日葵,有一朵枯掉了。”tir的薄唇一張一合,平靜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題。
黎鶻好半天才從沙發上爬起,她的睡衣肩帶滑落了一半,髮絲淩亂著耷拉在鎖骨處,無邊香豔。
“我這麼一朵鮮花就在你麵前,你卻顧著看花園的向日葵。”她這句話帶著嗔怨,卻並不全是演戲,對於tir這般不懂風情的男子,她確實有些埋怨。
“十二那小子來的那天,說你的花圃裡,花都開得很好。”tir說完這句,黎鶻的神情一怔,“如今枯了的那朵,是因為當天晚上被你急急忙忙地挖出來一次,不小心傷了根吧?虎青私吞的那些金器,一開始就埋在花圃裡。”
她的眼睛閃爍起狡猾的光芒,而嘴唇則彎成了一個完美的弧度,既迷人又充滿算計。
“我從來冇想過隱瞞。第一次,我把東西藏在行李箱裡想帶給你,你拒絕了;第二次,我把東西放在手提包裡,可你又拒絕了。”黎鶻的笑容像一朵黑夜裡的玫瑰,令人窒息而又目不轉睛。
她跪坐在沙發上,身子前傾,一隻手抓住睡衣的前襟,輕輕地往下拉了幾分,露出誘惑的弧線。
“東西就在這裡,第三次機會,你還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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