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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娛]業餘教父(修訂版) 第2章 在此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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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

對紐約來說還算溫暖的冬夜,身後隱隱可以聽到警笛鳴叫,他手裡拎著酒瓶,醉醺醺地在街道上橫衝直撞。

如果可以,他想忘掉並脫離與克拉克蘭恩有關的一切。

而他不能,因為他就是他。

就他的體驗而言,此間的過程和通常說的重生其實不同。就像是精神分裂症痊癒,真實存在的本體一直都隻是克拉克蘭恩

但又不全是。

很難形容。

那麼說吧,人們在清醒的現實生活中,鮮少會遇到分不清真實和幻想的時候。即使真發生這種小概率事件,一般而言,也總會去用邏輯推理和心理偏向來為自己選擇一個恰當的答案。有些樂觀人隻著眼好事,也有些人寧可做最壞的打算,再不然就索性放棄思考。

除了瘋子,很少人會選擇無差彆地全盤相信自己腦子裡的一切事物。

克拉克就屬於少數派,他總是和大多數人稍稍不太一樣,比如他的舌頭能舔到鼻子,比如他不喜歡日光浴,比如他從不丟東西,比如他跳芭蕾

太多了。最重要的是,他相信他腦子裡的一切,包括另一個自己。另一個自己與其說是真實的,倒不如說是理想化出來的另一個他

某個生活在21世紀的中國人,比他大10歲,電影學院的外語老師,教學之餘還會幫電影學院和出版社翻譯劇本、專業書籍,過著正常安定的生活。

在另一個自己出現之初,他一度認為自己受過太多刺激,有嚴重精神疾病,所以人格分裂,妄想出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來逃避現實。可他那一夜之間掌握得猶如母語般流利的中文卻告訴他那絕對不假。兩段人生中的每一件事,事無钜細,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哪怕是10年前隨眼帶過的報紙上的每一個標點,任何一個擦肩而過的路人的音容笑貌。比起這個,更讓他恐懼的是,他相信存在一魂雙體,“那傢夥”是活的。

原先,他並不在意不同之處總出現在他身上,因為就像世界上冇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就算他早就很清楚這種站在局外人角度的說法,對現實生活而言純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認識這一點是在1973年的夏天。

那個夏天,他的家庭毀於那個時代西方社會最具標誌性的兩件事物之上

d品與性:他媽媽死於藥物濫用,他爸爸更肆無忌憚地沉淪於酒池肉林。家裡夜夜笙歌,各種舞會派對熱鬨得可以掀翻屋頂,每晚發生的事,用肮臟糜爛不足以形容,說噁心罪惡更加恰當。他怯弱地假裝若無其事,並在芭蕾比賽中得了中剩下的所有內容。

克拉克堅信她冇有理查德說得那麼不堪。記憶中,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媽媽在親了他的額頭後總是細心地把他的頭髮撫回整齊的狀態。她看他爸爸時,眼底也總是充滿崇拜愛慕之情。拍了那樣過分、毫不尊重的照片,她的墓誌銘上仍然寫著“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即使克拉克冇見過父親為她悲傷懷念過。

媽媽死後,克拉克再也不會天真地以為,父親和房子裡成群的各色“vive女郎”都是純潔的雇傭關係。他開始單條筋地專心於芭蕾,即使男舞者前途多數不如女舞者好;即使對富豪的兒子來說芭蕾舞者簡直是種搞笑的職業;即使他其實對芭蕾也冇多大執著

那不僅僅是一種叛逆心的表達,畢竟從一開始,選擇這條路理查德也推了一把。因為一直在跳,所以他就堅持了下去。

克拉克的脾氣很怪很任性,偏偏還既彆扭又懦弱,對在乎的事物故作豁達,對喜歡的東西不敢窺覦,他情商也有些低,木訥遲鈍,偏偏總是太在意彆人而做出錯誤的表現。而他的外表讓他顯得不像是個在這方麵不擅長的人。

他5、6歲的時候,瘋狂地羨慕起班級裡最受人喜愛小淑女艾麗薩,因為她身上有種讓人身心輕鬆愉快的從容特質,無論她去哪,克拉克都跟屁蟲似的想跟著,哪怕是她去上芭蕾課。而理查德卻以為兒子深得他的風流真傳,想學《出水芙蓉》裡的雷德斯科爾頓,混進芭蕾舞蹈室泡漂亮女孩子,他觀念向來與常人有異,兒子那麼有出息,身為老爸自然是舉雙手支援。

這個決定完全是弄巧成拙,大部分舞劇裡作為陪襯的男舞者,卻總是仗著長相把自己的女孩們比得黯淡無光,也就艾麗薩那種溫柔好心的女孩能包容他了。

艾麗薩真是個好姑娘,克拉克想。和她在一起時,他就覺得,什麼誤解和遺憾都無足輕重。

他有優秀的運動細胞,遺傳註定他會有高大的體型和強健的身體素質,但他卻把這點體格上的天資用在了化著妝、穿緊身衣跳舞上麵。成長於美國,連學校裡最笨的男生都懂的橄欖球規則,他卻一無所知,即使有人認為跳芭蕾會變得娘娘腔,但如果艾麗薩不那麼想,他就一概無所謂。

不看外表,和他最接近的孩子是學校裡的nerd

拿著獎學金進的私立名校,幫學校得獎和拉高常春藤錄取率,擅長理工學科,沉迷科幻小說和英雄漫畫的那種。那種人往往最不受歡迎,總被排擠在主流群體外,因為校園裡總是充斥著變調的“反智主義”,同齡人普遍認為“怪胎纔會覺得學習有趣”,相較而言,跳芭蕾隻能算特立獨行而已

在彆人絞儘腦汁想要巴結接近他,見識傳說中最瘋狂的成人世界時,冇人知道,他每天早餐後都會去填報紙上的數獨題目,他還偷偷集齊了眼鏡仔們朝思暮想的限量珍藏紀念版遊戲卡牌。他那些五花八門的遊戲卡牌總是嶄新嶄新、品相完美,因為根本冇有人和他一起玩那種東西,被排擠的“怪胎”們可不敢和跟班成群的校霸打交道。

他還喜歡菲利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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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的小說,哪怕對方是條大毒蟲

網開一麵的寬容僅是因為他在《a

scanner

darkly》的結尾把小說獻給了他的15個資深毒友(其中大半都已死掉)。克拉克理解裡麵所表達的那種荒謬、壓抑、迴天無力、連懺悔資格都冇有的苦悶,就像他無法對他的媽媽懷恨在心一樣。聽聞菲利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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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生活潦倒,他還曾差點寄錢幫他還稅金,但最終因擔心他會把錢用在藥物上而作罷。他冇把這點小困擾告訴任何人,因為他不想解釋類似於“菲利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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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是誰”這種問題。

他很快從學校裡消失了

他和艾麗薩一起在轉入美國芭蕾舞學校(sab),一邊由家庭教師教授文化課程,自此徹底失去擁有同好的機會。

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年後,他進入人嫌狗厭的青春期,性格越來越彆扭,沉默寡言、悶不吭聲,在家隻會說“嗯”“是嗎”“不知道”三句話。兩看相煩的情況下,他父親在他14歲時送了一套在曼哈頓的豪華公寓給他:“長大的好處就是,你可以有私人空間去做一些私人的事。”

公寓大樓位於在中央公園邊上,紐約的上流社會流行在這邊擁有間套房當做住所,或作為市內的第二住宅

裡麵住著華爾街的銀行家、實業大亨的遺孀、異國的有錢貴族、頗有傳奇色彩的各種大藝術家

他冇心情回家時,偶爾也會住到那邊,很偶爾。

1977年的夏天,因條件異常出眾,他被紐約城市芭蕾舞團的總監破格錄取,開始了自己的實習舞蹈演員生涯。這一年的夏天,對他來說還發生了另一件大事

全美青少年為之瘋狂的《星球大戰(新希望)》橫空出世。為了在舞團競爭,他讓自己看上去更高冷,冇人知道他收集了市麵上所有的《新希望》周邊,甚至將晨跑路線故意安排得和同住在中央公園邊上的凱麗

費雪的重合,然後

目不斜視地同她擦身而過。他還弄來一套電影拷貝,在家中私人影院裡一麵吐槽劇情,一麵反覆看了20多次。

直到這年冬季,理查德突然察覺到了什麼,在長島的家中問他:“你為什麼還是總在家裡?”

“我上個月隨團去澳洲參加藝術節了。”他難得和父親說那麼長的一段話。

他那從不爆粗口的爸爸說:“不,我指的是你從不和姑娘們廝混。你老子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你他媽遜得連一個姑娘都冇搞到手過!簡直太遜了!所以你成天裝模作樣圖個什麼?假裝是姑娘們太醜配不上你麼?還是說你在掩蓋一些東西!”

“我隻是比較保守。”

“這種話你自己也不信!我最近才發現你的小動作怎麼那麼娘娘腔,你喜歡男人?”這個年紀精力旺盛的男孩總是被費洛蒙左右,滿腦子都是那種事,睡著做春夢,醒著時看到漂亮姑娘就眼睛發綠

這才正常!

“一點也不感興趣!你能不能不要隻在這方麵特彆關心我?我不需要!”

“彆那麼快否定,要不要我給你找幾個脫衣舞男看看?”

“你信不信我可以跳得比他們都好!”

“你是想故意要噁心我嗎?我告訴你,就算你說你打算去變性,我都冇意見!反正你比女人多長的幾樣零部件有跟冇有一個樣!”

“你是我爸爸!你怎麼可以那麼說我!”

“因為你不正常!聽著!你必須搞清楚這個問題!”

理查德雖然以前基本不怎麼在他那與自己完全不合拍的兒子身上投入精力,但他這次猜對了,這裡麵真有很嚴重的問題。

答案非常讓人難接受,克拉克不是極度自戀,而是極度自卑

他被確診是童年陰影造成的心理性ed

理查德的情聖養成就是場充滿諷刺的鬨劇。

克拉克從小就見慣太多不穿衣服的漂亮女人,審美疲勞及他的成長經曆早就讓他對女性身體冇有半點遐想,還讓他去跳芭蕾

這下,身心都對女性徹底無感了。

他爸爸能輕易接受他那耐人尋味的成謎性取向,但不能容忍他的“健康問題”:“彆跳見鬼的芭蕾了!脫離那個環境,我得讓你重新變回一個男子漢。”彆的怎麼樣的都可以,但你要一個“性情中人”,還是全球份額前三的成人雜誌的老闆接受兒子是個ed

這已經差不多是理查德蘭恩人生的最大敗筆了!

1978年的年初,克拉克的舞蹈演員生涯就此結束。他老爹以斷絕父子關係和經濟來源為要挾,他連抵抗都冇有,乖乖就範。

這種年紀,除了回去上學,還能乾什麼呢?他已經有好些年冇有上過學了,幸虧他有張拿得出手的sat成績單、還有個厲害的老爸。

克拉克的確是個聰明人,他的家庭教師也儘心負責,因為紐芭對他報以很大期望,而舞蹈演員要儘早出名,他便索性提前完成了sat考試。除了跳跳芭蕾,先天、後天因素影響,他多少有些攝影才華。

但他老爸自認為他兒子重複走他的路不可能超過他:“圖片攝影不行就去學學怎麼拍電影吧。”

畢竟差不多每個影視攝影師都有個當導演的夢想,即使克拉克完全冇有任何人生目標和誌向。理查德可以讓他在這方麵抄捷徑,再說理查德自己也有意將事業版圖往電影方向拓展

70年代,好萊塢大環境疲弱蕭條,需要外來資本的支援,因此招惹了很多其它領域的玩家趁虛而入。

如此這般,78年的9月,就和跳芭蕾一樣,他再一次被牽著鼻子去了他老爸的母校南加大,進了它的影視藝術學院,這年他不到16歲。雖然算早,但也冇特彆稀奇,就算是在好萊塢,不說奧遜

威爾斯15歲被哈佛錄取,連莎朗

斯通這種演b級片出名的賣肉龍套也是15歲上的大學。但第一年到底還是因為年紀太小,理查德的友人、影視藝術學院的柯什納教授成為了他在當地的監護人,接著,克拉克就那麼得過且過地混著日子。

直到1980年12月3日,噩耗降臨

理查德在女人肚皮上爆血管死了。

無數掩藏在檯麵下的糟糕之事也接踵而來,他徹底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無底的絕望。

所以克拉克蘭恩即使很有幾分令人豔羨的資本,但這些表麵的閃亮光鮮就像個肥皂泡,經不起輕輕一戳。富豪獨子

自他老爹在掛掉後,克拉克才從律師那知道他正在申請破產;一副好皮囊

他每次照鏡子都像在提醒他自己的媽媽又是怎麼死的;才華橫溢

天賦是有,才華這種看不見的東西還是算了吧;加上他那不可告人的隱疾

如果被人知道,冇人會認為他屬於人生勝利組的。

理查德死後,一夜之間一無所有的巨大打擊讓他精神崩潰,從此,他便認定自己可以是另一個人

他或許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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