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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那年我媽離婚未遂後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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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謝十七兩口子深夜爭吵的動靜,第二天連謝老爺也驚動了。

他把十七小姐喚來,又差人去叫惜予。他自詡教女有方,女兒和女婿雖然起初有些不順,後來日子不也過得有模有樣嗎?讓惜予現身說法,再合適不過。

十七走進謝老爺書房,在書桌對麵的圈椅裡落座。剛才一聽大伯找她,十七頓時明白,洗洗耳朵挨訓來了。

她一聲不吭,謝老爺也不響,大眼瞪小眼。好在尷尬的沉默持續了沒一會兒,惜予過來了。

謝十七立即停下把玩手裡的銅麒麟鎮紙,衝她親熱一笑,伸手拉來另一把圈椅,讓惜予傍著她坐下。

“嗯。”謝老爺咳了一聲,擡手去夠茶杯。謝十七連忙起身,把鎮紙放回原位,單手拎起茶壺,另一手抵腕,為謝老爺續茶。

茶水汩汩澆下,謝老爺憑空壓了壓手掌,“好了。”

謝十七收勢,放下茶壺,照舊拿起那枚麒麟鎮紙,坐迴圈椅裡,靜候指教。

她如此識相,連殷勤都獻得恰恰好,簡直讓人不好意思開口挑她的不是。

謝老爺瞄了一眼惜予,見她眼觀鼻鼻觀心,儼然入定了的模樣,看樣子是不打算摻和進來。

他瞪了眼偏心眼(站她姐)的女兒,氣咻咻對門外吩咐,“來人,給十七小姐上點胖大海潤潤。”辛苦她大半夜吊嗓子,給全家唱戲。

管家“哎”了一聲,剛要去,被謝十七喊停下來,“潤喉的話,我習慣喝菊花茶,加點蜂蜜更好。要三杯,我一杯小妹一杯,剩下那杯不加糖,給姑爺送去。”

她吩咐完,轉頭對謝老爺說:“大伯心疼我,我也心疼心疼小厲好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論陰陽怪氣,在十七麵前,謝老爺班門弄斧了。

十七眼角掃了一下惜予,她曉得再說下去,難免就過份了。小妹本來站自己一邊,不可再叫她夾在中間難過。

惜予終於開了尊口,“阿爺請姐姐來,無非關心昨夜的情況。畢竟你同姐夫一直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吵起來了呢?”

惜予既引出話茬,謝十七立即順勢哭訴起來,“大伯伯,您知道我這人好麵子,若非被逼到了無可退讓的地步,我又怎會不顧體麵跟他大吵呢?”

“那究竟為著什麼?連話都不會好好說了,非跟罵街潑婦似的,昨夜二門外都能聽到你罵人。”

謝十七雙肩頹落,搖頭失望道,“伯伯未審其中緣故,上來就歸罪於我。”好不幽怨望向謝老爺。

謝老爺被她堵著了,忙捧起茶杯喝了口水。

“您先聽十七姐姐解釋兩句吧。”謝老爺也幽怨,讓你來幫我勸謝十七,你倒好,反幫著她來勸我了。

管家恩挺叔端著兩杯蜂蜜菊花茶進來,身後跟著小廝,端了一盤條頭糕。

謝十七問:“恩挺叔,怎麼還有點心?”

恩挺叔說:“太太吩咐的,十七小姐愛吃。”

惜予佯裝嫉妒,輕笑道:“姆媽好偏心。”

謝老爺不滿,“我找人來談話,她弄這個,嘴巴黏噠噠還怎麼講話?”

恩挺叔但笑而已,看向姐妹倆,“太太讓問,十七小姐中午想吃什麼?”

惜予說:“叔,不必操心我們。你同姆媽講,我們中午不在家裡吃,晚飯前回來。”

恩挺叔得了信,笑眯眯地退了出去。

惜予盯著那盤條頭糕,母親真是調皮,她分明是借著一份點心來警告丈夫,把嘴黏起來,少講兩句。謝老爺聽懂夫人弦外之音,無奈地撇了撇嘴,對謝十七說:“講講吧,你遇上了什麼難處?”

“唉,都是家醜,但同自家人講,我就不遮掩了。伯伯,你曉得的呀,三哥哥他隻有瓊舟一個女兒,阿瓊隨我阿嫂,個性文靜,從小又體弱多病,前幾年給哥哥送去美國學鋼琴,不指望她接手家裡的生意,家裡又作主把瑆舟過繼給哥哥。為了打消阿嫂顧慮,這孩子,從還沒斷奶就放到她房裡,養到快五歲,都不曉得我纔是親娘。”

說到這裡,謝十七苦笑一聲,謝老爺問:“這不是很好?”

“這趟回杭州,事情眼看就不對了。大伯伯,小厲他曾也是富家子弟,自打他爹沒了,家裡就亂了營。老孃好吃懶做還愛補貼兄弟,哥哥賭錢、養戲子、抽大煙,娘倆把產業統統敗光了。小厲入贅了幾年,我們謝家就接濟了他們多少年,還是不滿足。就說今年春節,外頭兵荒馬亂的,誰家不是能少走動就少走動?我那婆婆還有哥嫂,把孩子撇給鄰居,跑到我家打抽豐來了。

“我爺娘好吃、好喝、好住的招待著,我婆婆前半日嫌家裡廚子做菜太辣,後半日嫌床墊子不軟、褥子不厚。他那哥哥煙癮犯了,在家抽風,我們家對大煙,伯伯,那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呀。他們自個胡鬨,糾纏咱們幾個大人也就算了,居然偷偷跑去找瑆舟,說他不是我嫂嫂養的,是他們家的孩子。”

謝老爺拍了一下書桌,“惡劣!真是豈有此理。”他心裡那桿秤已經飛速朝著謝十七這頭滑去。

謝十七趁勝追擊,“我本欲息事寧人,畢竟年節訪親,時日到了遲早要回去的。誰想,小厲的娘來武漢過了一遭衣食無憂、呼風喚雨的好日子,回老家後竟頻頻來信,催小厲帶孩子回老家看看。更有過分的,她嫌小厲給我們謝家做了贅婿,她平白少了個兒子,還沒得多少好處,便暗地裡攛掇小厲,帶瑆舟回來認祖歸宗,入他家族譜。連我這個親娘都不敢講這種話,瑆舟長得這麼好,還不都是我嫂嫂含辛茹苦教養到今天的功勞。

“這一次動身前,他老孃又來信,大使哀兵之計,哭訴身體大不如前,恐不久人世,隻想再看一眼大孫子。小厲畢竟為人子女,聽不得這些軟話,鐵了心要帶瑆舟回一趟樂清,他一直瞞著這點心思,連我都是上了火車才知道。大伯伯,我便是書讀得不夠多,也曉得這是請君入甕呐!他設計我!瑆舟若跟他回老家,不得當場被那幫惡親戚生吞活吃了。自從小厲的娘和哥同他說了那些話以後,瑆舟……”

兩滴熱淚從謝十七眼中奪眶而出,撲簌簌落下,惜予抽出旗袍下掖著的帕子。

謝十七擦乾眼淚,繼續說:“瑆舟好像知道了一些,幾次跑來找我。五嫂嫂明麵不說,心裡已經生了我們的氣。這一回是全家好說歹說,她才答應瑆舟跟我們扶柩回鄉。伯伯,不是我想跟他吵,實在是被逼急了,我真怕他一聲不吭把孩子帶走。”

說著說著,氣上心頭,眼淚又不爭氣出來,謝十七用帕子捂住雙眼,身體細顫。

惜予同謝老爺對視了一下,上手拍撫謝十七的背部。

謝老爺早已徹底倒戈十七,幫她一起埋怨起小厲不識大體,並柔聲安慰,“十七,不害怕,伯伯在呢,我們都幫你看著,小厲他不敢造次。但你也還是聽大人一句話,夫妻之間不要惡語相向,他做錯了,你好好講。再不行,寧可講出來給大家分辨,你占著理呢,明眼人誰會幫他?”

謝老爺瞥向惜予,下巴朝謝十七頂了頂。

惜予忙安慰,“彆哭啦,腫著一對兔子眼,待會可怎麼出門?”

“你們要去哪?”謝老爺下意識問了句,“現在外頭烏煙瘴氣,不太平。”

惜予說:“樓外樓,阿爺要不一起去吧?遺時訂了兩樓雅間。”

謝老爺擺擺手,意興闌珊,往椅背裡一靠,“你們小年輕去吧。我不愛大魚大肉,膩。”其實大家都知道,如今杭州城裡日本人作主,他是不高興出門受氣。

從書房出來,謝十七擦乾殘留在兩腮的淚痕,張臂攬住惜予肩膀,一張臉笑嘻嘻,不複悲傷。

原來落淚並非全然情之所至,謝十七吃準了謝老爺吃軟不吃硬,一哭就沒轍。

“十七姐,我阿爺有一句話說得對,夫妻吵架叫人看笑話是其次,關鍵是傷感情。咱們有問題,解決問題就好啦。”

謝十七把帕子疊好收進洋裙口袋,“洗好還你。”

她攬過惜予,惜予卻站定腳跟不隨她走,目光耿耿,看得十七過意不去,隻好服軟,“好啦,我有分寸,不辜負你一番苦心安排到這地步。等著瞧,姐姐我這就去唱一出《將相和》。”

姐妹倆是一根藤上結出的大不同的果實,一個沉靜懷柔,一個奔放霸道。

“誒呀,”謝十七越看小妹越滿意,“怎麼就便宜了王遺時那家夥呢?”

她直言不諱,惜予羞惱著拔腿走開,謝十七像個沒羞沒臊的漢子,一路追纏著調戲她。

—·—

西子湖畔,流風蕩起荷香,樓外樓二層包廂內,厲經韜獨自站在窗邊,望著毗鄰湖光山色的,望著湖光山色出神。

他一大早被王遺時拖出門,這位小妹夫自稱要領他一覽杭州勝景。奈何他實在無心遊玩,一上午如傀儡般,任王遺時拉著。二人丈量了西湖的輪廓,等進了樓外樓,他才發現王遺時已經在此訂座,明擺著請君入甕。

此時,王遺時點完菜,走入包廂。

厲經韜聽見門響動聲,收回目光,王遺時已經站到他身邊,與他對視一眼之後,也朝窗外望去。

“這房間好,窗外正好對著一片蓮池,”他又說,“惜予歡喜吃蓮子。”

厲經韜也隨之笑了,“善言,你很愛惜小妹。”

“這話說的,誰人會不愛惜自己妻子呢?”

“很多呐……譬如我。”厲經韜搖搖頭,王遺時扯來兩把椅子,兩人靠著窗邊比鄰而坐。厲經韜說道:“我明知道她什麼心思,卻因為私慾一味地逼迫她。”

王遺時默默將他的話與昨夜那場爭吵聯係起來,心想:倒還算有自知之明,不枉惜予要我勸你。

儘管通過爭吵的內容,他和惜予大致曉得十七小姐夫妻倆之間的矛盾是什麼,王遺時還是靜靜地聽厲經韜講述了一遍前因後果。

厲經韜雖懷有私情,說話並不有失公道,他清楚自己的想法不體貼妻子和她的家人,也理解謝十七因此要和他爭執,但他始終難以辜負家人,難以隔斷對親情血緣的期盼。

王遺時想了想,鬥膽說:“就是咱們連襟私下裡,我一說,你一聽,不予旁人知曉。”厲經韜點頭首肯,他才繼續,“我且問,十七阿姐堅決與你家人反目,老死不相往來,你待如何?”

厲經韜眉頭緊皺,話不遲疑,“我絕不會離開十七。”

“那好。”王遺時分析,“你既然選了十七姐,假設,彆著急,我們現在隻是假設一下。隻要你帶瑆舟去樂清,且不管孩子回不回得來,依我們家看來,十七姐都會親自追過去把孩子帶走,茲後必定再不肯同你做夫妻。謝家不同於尋常人家,人家嫁女兒‘勸和不勸分’,她家但求個‘好聚好散’。想好了,你現在要做的決定,不是帶個孩子去探望祖母那麼簡單,後頭還有一層,是這段夫妻情份。你要,還是不要了?”

“你怎就篤定她會同我離婚呢?”厲經韜猶自不信,還隻當是一場夫妻之間的口舌爭辯。

王遺時早料到厲經韜不會輕易相信,畢竟他這個妹夫認識謝十七纔多久,但毫不介意,解釋道:“這很難看出來嗎?我在新婚之夜甩下她的寶貝妹妹,雖說後來緣分又續上了,重新過起日子來。十七姐直到今天依舊不待見我。便是現下,惜予隻要說不想和我過了,她絕對是第一個站出來幫她撐腰。姐夫,這樣錚錚烈烈一個人,你敢往她心上紮一刀,怎麼能指望她繼續容你在身邊呢?”

聽了他的話,厲經韜不再言語,但神色顯然動搖了。王遺時見惜予交代的話都說了出去,便也默默坐在一邊,等著惜予和謝十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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