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我靠抄家青史留名 兩虎相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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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虎相爭
“妖言惑眾者,論罪當斬!”左都禦史上了一封摺子。
朱見深大悅,硃筆勾畫,摺子上落下個“準”字。
“拿下!”一座座府邸被團團圍住。
西廠大牢裡塞滿了人,幾樁大案辦下來,西廠的磚縫裡透著血色,百姓皆關門閉口,噤聲不敢言。
稍有言行不慎,便有牢獄之災。
家中仆從爭買布匹的小事,都能被辦成了圖謀不軌的大案。
這裡麵自然也包括了當初彈劾朱見深吃糕點的禦史。
朱見深此時當然不會與他計較,隻是輕飄飄地將他送回了原籍。
第二日,禦案上便多了一張畫著笑臉的紙條。
朱見深把它妥帖地夾在了匣子裡。
汪直出手狠辣,上午出口之言,下午西廠的人就到了麵前,不聽分辨押進大牢,幾樣刑罰下來,再冇有不老實的。
雷霆手段之下,京城裡寂得嚇人。
夏日驕陽刺眼,街市裡卻泛著涼意,連蟬鳴都輕了。
朝堂上彈劾的摺子在一筐筐地搬入大殿後,再無音訊。
西廠簡在帝心,這樣的盛況隻在幾個月前蕭景身上發生過。
左都禦史那份摺子應該也是那位陛下的主意。
短短幾月,西廠人手比東廠多了一倍,京城裡各個角落乃至各個邊鎮都散佈著西廠探子,汪直日日往返宮中。
京城再冇有比西廠更威風的了,錦衣衛和東廠都得避其鋒芒。一消一漲的襯托之下,錦衣衛的名聲倒是變好了。
滿江日日跟在蕭景身側,格外留心蕭景的一舉一動,心中是壓不住的憂慮。
大人約莫在陛下麵前失寵了。
滿江小心翼翼,不願戳了大人的傷心事,不敢在蕭景麵前提起此事,再有百戶提及西廠,都被他攔下,嘀咕一番後,便也住口不言。
唯有武英和周子光不相信,蕭景定是有彆的算計。他們可不相信那個滿肚子心思的蕭兄弟會安安分分地等著旁人打到頭上。
蕭景照常上值,不見任何異樣。
武英開始犯嘀咕,難不成這次是他心裡想錯了。
衙門裡的人都貼心地不輕易打擾蕭景。
此刻的蕭景很是清閒。
多虧了小糰子,現在事少銀錢多,蕭景愜意極了,順手從青花八寶盤中撚起一顆汁水潤的葡萄。冰鎮過的葡萄了最是適合夏日了。今夏他府上登州葡萄一直冇有斷過,每每吃完都有人送來。
忽有一日,小五湊到蕭景麵前,鼓足勇氣說了些,“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之類的車軲轆話。
“告訴滿小旗,加兩個時辰訓練。”蕭景冇好氣地叫來了滿江。也不知滿江怎麼帶人的,儘出些二愣子。
蕭景不是無知無覺,大概知道緣由,就隻是陰沉著臉,不開口。
在眾人眼裡,無疑是證實了猜測,蕭景失了帝寵。
大人正在煩心,怎能再讓大人為他們的瑣事操勞。
錦衣衛與西廠遇上往往互不相讓,揹著蕭景,二者已經交手幾次,互有勝負。
小五識得的幾個曾在錦衣衛的西廠番子,時常帶著賞賜耀武揚威地在坊市穿行。
每經過小五家門,定要駐足。
“兄長的這條革帶是好東西!”
“這可是都督親自賞賜我的,據說是從陛下的私庫裡出的。”
“到底是西廠有前程,對吧,齊生。”那人推了推旁邊一個一直冇有說話的漢子。
“齊生,你怎麼不說話了?”小五抱著手臂,嗤笑。
“是不敢吧?彆忘了你妹妹當初是誰救下的?”
“人望高處走,小五可不要擋了齊生追好前程!”劉百原再次出言,齊生一語不發。
“齊生,算我看錯你了!”小五冇有想到齊生是這樣裝腔作勢的小人,他明明可以不來,可他來了,又偏偏不說話。那就是又想要好處,又不想背上忘恩負義的罵名。
“小五,我可以引薦你進西廠,蕭大人如今已經是過去式了,等我出頭了會報答他的。”齊生終於開口了,可一開口把小五的怒火點得更盛。
小五自小吃百家飯長大,救下被潑皮找麻煩的張伯時,正好遇著巡街的滿江,稟了蕭景,收入錦衣衛。他自此視滿江和蕭景為恩人,更以蕭景為心中典範,哪能聽得齊生這話!
……
小五一人對上三人,不落下風。
“他們都冇打過我!”小五坐在條凳上,比劃著朝滿江誇耀,手不夠用,腳也來輔助。要不是在上藥,說不準都能跳到房梁上。
不看他鼻青臉腫的模樣,就像是得勝歸來的將軍。
“嘶——疼!”醫師正在揉開塗抹的藥酒,小五齜牙咧嘴。
齊生是個心黑的,下手是一點都不輕。
“疼了吧!咱們小五本事可大了。”蕭景笑得很和善,拍了拍小五的肩。
小五總覺得後腦勺涼颼颼的,一時間低下頭扭捏上了“大人……”雖然他每次見著蕭景都是溫和模樣,但小五小獸似的直覺讓他不敢在蕭景麵前放肆。
“旁邊就幾戶就住著兩個校尉,左近還有巡邏的一個小旗。”蕭景意味深長,“或者再不濟還能趁著天黑……”
小五張大了嘴,原來還能這樣!蕭大人不愧是同知。
“好好養養,會有好訊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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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閉目養神,聽著綿延的蟬聲。
滿江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半天都未開口。
“犯什麼事了?”
“小五被……被西廠的人抓了……”
蕭景睜開一雙厲目,“怎麼回事?”
“我派小五打探西廠,昨日忽然斷了聯絡,現在人已經陷在牢裡了。”滿江聲音低微,根本不敢擡頭。
“滿江……”蕭景看著滿江鵪鶉似的模樣,有氣也不好發出來。
“西廠已經從我們手裡搶了三個案子了,明明都是我們先發現的人,結果功勞全被西廠占去,還有暗樁也被他們毀了兩個。”
滿江憋了一肚子苦水。
“大人,快救救小五,西廠怕是要對他動刑……”
“他們不敢!”蕭景手下的高椅扶手發出一聲脆響。
“給武千戶傳話,命他帶著人手去西廠巡邏!”
蕭景站起,抖開衣袍,手握繡春刀,“滿江,走!咱們去會會新任西廠都督汪直”
又點了兩人,貼耳囑咐,“拿著我的腰牌,去棋盤街……”
“是!”
西廠門口,武英山似的站在錦衣衛最前,汪直不在,錦衣衛與西廠各站一頭,眼瞪著眼,眉對著眉,手皆按在刀鞘上。
蕭景越過武英:“告訴你們汪公公,錦衣衛同知蕭景來見!”
西廠眾人抽出手中彎刀,映出一片冰寒。
蕭景絲毫不懼,眼也不眨迎著刀鋒向前,一步,兩步,三步……
西廠眾人看著蕭景一點點逼近刀鋒,不由後退。
“讓開!”蕭景厲聲喝道。
幾個西廠番子腿發軟,踉蹌了一步,西廠的氣勢被壓了下去,再不敢攔。
蕭景直奔小五所在。
小五被吊在水牢中,雙目緊閉。
“小五。”滿江聲音淒厲,撲過去,伸出發顫的手探小五的鼻息,試了三四次,手卻抖得未能探出。
蕭景麵色愈發冷靜,命人押下門口守衛。
“大人!”滿江轉頭看著蕭景,麵帶絕望。
在他轉頭的刹那,小五眼珠微動,蕭景俯身伸出兩指試探,有了。
“找大夫。”
此時汪直終於出現,遠遠施禮:“蕭大人來我西廠,有失遠迎”,又瞥見地上的小五,後退一步,“嘶,這是怎麼一回事兒?”臉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震驚和不忍。
汪直在裝傻。
“那就要問汪公公了,西廠真是好大威風!竟敢肆意捉拿我辦差的百戶。”蕭景直視汪直,轉動著一把玄色匕首。
蕭景不由分說先給西廠扣上罪名,要的就是一個師出有名。
“西廠與錦衣衛素無仇怨,許是有什麼誤會?”汪直一聽就知道蕭景是個難纏的。
“那汪公公可要仔細看我,好好審審這些大逆不道的狂徒!”蕭景不想再與汪直兜圈子,收起匕首,順手從旁抽出一根黑亮的長鞭,試著折了折,韌性不錯。
正待往前,汪直擋在蕭景前麵,阻住蕭景的手,“蕭大人,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如何?”
“那要看汪公公的誠意有多少的。”
汪直沉吟,“我等也是不打不相識,蕭大人這麼大陣勢確實也不好交代,這二人降職罰俸,蕭大人意下如何?”
滿江登時臉色都變了:“你……”
小五受了重傷,那二人纔不痛不癢的罰俸三月。這會兒罰了,轉頭汪直就能賞回去。
蕭景斜睨了滿江一眼,竟是帶出幾分笑,撫掌,“汪公公果然極有誠意。”
汪直給的是個軟刀子,表麵上說的是給蕭景一個交代,實際上暗示蕭景鬨出這麼大陣仗在朝堂上恐怕也不好收場。可惜汪直想錯了,蕭景不怕這個。
汪直揣度蕭景容色,察覺上一招落空,再祭出一手殺招:“無緣無故錦衣衛怎會出現在西廠司房?是奸細來刺探,還是錦衣衛早有他意?”
小五當然不是在司房被抓住的,可西廠的地盤當然是汪直說了算。
滿江不說話了,小五來西廠的緣故不能放在明麵上,竟是被汪直揪住了把柄。他深恨自己掉以輕心,小覷了西廠。
汪直話風再轉,“久仰蕭同知威名,錦衣衛當然不會有如此悖逆歹人。某當然會給蕭同知一個交代。”
“汪大人的誠意,蕭景收下了。”蕭景這話又輕又緩,緩緩擡手。
說時遲,那時快,他話音驟然加重,“不過我更喜歡自己討個交代。”
似有似無的,幾人擋住了汪直的去路。
蕭景手腕發力,長鞭一甩,鞭風直衝著那看守二人。
“啊——”
兩道深可見骨的鞭痕,刹時出現在那二人身上。
蕭景還不解氣,又是兩鞭。
“蕭大人,這可是西廠。”汪直語氣不善,手中蓄力,後麵的西廠眾人慢慢圍上前,堵住蕭景去路。
四目之下皆是西廠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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