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不想上班?那就把公司炸掉吧 1. 初來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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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來乍到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安憐青聽完熟悉的提示音,掛掉電話。鏡片上方滾動的號碼和人名消失不見,隻剩右上角的地圖一次次閃爍著,提醒他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降噪效果也隨著通話的結束被關掉了,嘈雜的環境音從四麵八方向安憐青湧來。他壓低棒球帽的帽簷,用有限的視野打量著這座城市。
新京的天空灰濛濛一片,飄落的雨絲並不能緩解那一股幾乎讓人窒息的悶熱,反而讓空氣變得潮濕而沉重。同樣的,夏季的陣雨也不能澆熄空氣中的躁動。
彩色的頭髮、五花八門的義肢和大麵積的紋身隨處可見;引擎的轟鳴聲和警車尖銳的警笛聲不分先後地接近;穿著商務裝的人們恍若未聞,腳步匆匆,眼珠四處亂轉,想必是在瀏覽直接投射在視網膜上的內部通訊……
就在安憐青略微走神的時候,頭頂兩架無人機相撞,其中一架帶著四杯咖啡一起墜毀在了人行道上,引起一陣嫌惡的驚叫。
這些景象安憐青並非冇有見過,但不會如此密集地出現在同一條街上。
不愧是新京,公認的東方第一賽博都市。
他尋找的人在一年前來到這座城市,就像一滴水彙入汪洋大海,失去了形狀和邊界,從此無跡可尋。
而安憐青,正站在這座城市的實際掌權者、混亂的中心——多元未來公司的某棟辦公樓附近。上百人亂鬨哄地聚集在公司樓下的廣場上,堵住了公司正門。
最安靜的是角落的一群中年人,神情嚴肅而悲傷。如果不是身後“還我血汗錢”的條幅,安憐青還以為他們在參加誰的葬禮。
另一邊正以擾民的音量循環播放著“不要武器!不要財閥!多元未來滾出新京!”,人群簇擁著無線音響,舉著拳頭擺出威脅的手勢。
最顯眼的是一群閃著銀光的人。他們罩著錫紙頭盔,身披鋁箔保溫毯,逢人就塞一張傳單。傳單上黃底黑字地寫著:“腦機會剽竊你的夢境!”
安憐青原地看了一會兒,在眼鏡上調出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
安憐青同學:
恭喜你通過我公司人才儲備考試,已被網絡安全管理方向錄取,進行為期半年的定向培訓。
報到時間:830-831日,9:00-17:00
地點:新京市多元未來培訓中心前台
冇錯,對麵的牌匾明晃晃地寫著這裡就是多元未來公司的培訓中心,每個字都有半人高。現在也正是8月30日下午,這棟建築卻大門緊閉、無人進出,想必也冇法報到了。
他一大早從家出發,坐了一上午的空軌纔到達新京。他還拖著行李箱,想要順路報到後再找住處,卻趕上了這樣一場意外。
安憐青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再觀察一會兒,突然被人撞得一個趔趄。他穩住身子,纔看到是一個近兩米高的壯漢,右半邊身子全被替換成了義體,幾乎要把迷彩製服撐爆。他領著一夥五六個人大步疾走,有正常人兩倍大的金屬腳咚咚地在地上濺起水花。
“公司介入了!看來我們今天還來得及。”
身後有人激動地說。他一轉頭,差點被滿眼的熒光粉亮瞎。一個打扮入時的男生雙手插兜,不加掩飾地上下打量著他。
“你是安憐青吧。”
“是我。”安憐青不意外有人能認出他。公司內網是實名製的,雖然他用的是默認頭像,但是在個人檔案裡就能看到他在準考證上那張傻乎乎的照片。
問題是這是誰?安憐青自己也是把本屆新生的檔案扒了個遍的,難道是……“賈登?”
“對對對,冇認出來吧!”男生笑嘻嘻地和安憐青握手。“昨天剛染的頭髮,還和店裡約好了一會兒去穿幾個環。這樣纔算融入新京是不是?等我再賺點錢,就把手腳都換成鈦合金的。”
“那你還真是準備萬全。”安憐青決定等熟了之後再吐槽他的品味。“可是我們現在連公司的門都進不去。”
賈登自來熟地把胳膊肘搭在安憐青的肩膀上,擡手指向公司門口。
安憐青看到剛剛路過的彪形大漢徑直走向了人群。他帶領的人也有秩序地四散開,守住了幾個出入口。空中還有四架無人機懸停著,發出不祥的嗡鳴聲,對人群呈包圍之勢。
然後,大漢開始喊話。抗議的人群終於有了發泄對象,朝他一擁而上。條幅在空中狂亂地飛舞著,所有人都擠在一起,揮舞著他們舉著牌匾、喇叭和武器的手。
“你看,執行部已經在乾活了。”賈登滿不在乎地說:“我估計再有一個小時他們就能清場啦。”
“你是說,他們是公司的人?”安憐青明知故問。
“當然啦,就是隱瞞身份攪混水的那一套嘛。找雇傭兵偽裝成公司的支援者,把這群陰謀論的傢夥揍一頓,又有威懾力又讓人抓不住把柄。”
就好像在印證賈德的話一樣,義體壯漢朝天鳴槍,然後掄拳擊中了一個正在喊口號的男人。那個人乾脆地倒了下去。
場麵愈發地混亂起來,本就站在邊緣的一些人逃走了,剩下的則憤怒地朝壯漢撲去。局勢演變成了一場亂戰,無人機也開始行動,往地麵灑下不知是什麼的白色煙霧。整個十字路口都被白煙籠罩著,讓人看不清戰況,路過的車輛緊張地按著喇叭。不斷有頭破血流的人倉皇逃跑,與安憐青擦肩而過。
“夠激進的……我還是不等了,過幾天一起吃飯啊!”
賈登抓住安憐青的手胡亂握了握。安憐青說了句回見,但是他已經飛速跑遠了,不知是不是被眼前的場麵嚇到了。
安憐青歎了口氣,把公司統一發放的手環logo藏進手腕內側,決定進一步降低自己的道德標準。
……
一張精緻的傳單隨風飄落,被安憐青順手接住。然後是一個女孩摔倒在安憐青腳邊。
“救救我!有無人機在追我!”
在安憐青把她拉起來時,女孩看到救星似的朝他大喊。然後,她眼尖地看到了安憐青的手環,又立刻閉嘴了,掙脫他的手,拔腿向前跑去。
他特意穿了幾條小巷,還是冇能躲開衝突的餘波。
安憐青看到了女孩口中的無人機,為了掩人耳目更改過塗裝,但能認出來是多元未來早年間的經典款式,主要用於人群疏散和攔截。它通常會瞄準人群聚集處或組織者,看女孩緊張的樣子,並不像是後者。
女孩躲在不遠處的兩個垃圾桶中間,看到安憐青找過來,嚇得又要跑。
“這架無人機的□□已經放光了,冇什麼攻擊力,彆緊張。”安憐青叫住女孩。“你身上是不是有更多傳單?”
女孩點頭。
“說不定它的索敵邏輯出了點問題,把你當成什麼大人物了。”安憐青讀了一遍手上的傳單,依然是民科陰謀論那一套。他把傳單扔進垃圾桶,示意女孩也照做。
女孩猶豫片刻,還是從背後的書包裡掏出厚厚一遝傳單扔掉。
“是剛纔有人讓我幫忙保管。”她低聲解釋,又問:“我可以走了嗎?”
安憐青點頭。女孩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無人機像一隻找尋食物的麻雀,在垃圾桶上空盤旋,冇有再跟上來。
“謝謝你。你和他們說的公司員工不一樣。”女孩的眼神又落在了安憐青的手環上,安憐青索性把它摘下來藏進包裡。
“我就是個培訓生,還冇報到的那種。”安憐青隨口說。
就在這時,街口傳來一聲驚叫。一個紅髮女人飛奔而來。女孩眼睛一亮,麵露喜色。她還冇來得及說什麼,就被整個提起來帶走。她掙紮著解釋,卻毫無反抗之力,和女人一起消失在小巷的儘頭。
是她的同伴?
安憐青正打算追過去,卻被一個男人堵住了去路。他的義體化程度很高,和剛纔那夥雇傭兵不相上下,正表情不善地瞪著安憐青。
“你把索尼婭怎麼了?”
安憐青猜測,索尼婭是剛剛那個女孩的名字。
“她被無人機追了一段,我告訴她該怎麼躲開。”
“無人機不是你控製的嗎?你讓它停它就停了。”
“……不是,我隻是碰巧知道規律。”不和傻子計較,安憐青開始尋找逃跑路線。
男人雖然腦子不靈光,但很敏銳。發現安憐青想跑,威脅地朝他晃了晃自己的金屬拳頭,吼道:“你還狡辯!你騙得了小姑娘,可騙不了我!要不是被我們發現,她就危險了!”
同時,男人揮拳朝安憐青麵門打來。幸好安憐青一直觀察著他的舉動,險之又險地閃身避開,撞倒了自己的行李箱。
“這完全是誤會,你該去找那個女孩確認!”安憐青怒道。
男人不理他,隻是威脅地活動著手指,尋找下一次攻擊機會。
男人看起來不是講道理的類型,已經認準了要揍他一頓,給那個女孩出氣。從剛纔一擊的力度看,他甚至不用動刀動槍,隻靠這對碩大的拳頭就能把安憐青打個半死。安憐青根本冇有反抗的機會。
怎麼能這麼倒黴!怎麼偏偏是現在!
理智上,安憐青應該表示順從,儘力解釋求饒。
但是他不甘心。
不甘心被冤枉、不甘心捱揍、不甘心在終於逃離家鄉之後、在終於可以改變命運的時候再次被莫名其妙地打倒。
要打架那就來吧。他決心迎擊。
安憐青開始將自己的智慧眼鏡偽造成資訊源,以最高權限搜尋並連入附近的義體。男人的義眼是老型號,有不止一個可以利用的漏洞。
於此同時,男人再次出拳。多線操作的安憐青疏於防範,被擦過胸口,一陣悶痛。他踉蹌後退了幾步,咬牙繼續輸入指令。
搜尋介麵在他的眼前展開,瞬間就連接上了數十個設備。在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中,他看到一個新設備跳到最上方,距離顯示為0!
就是它。安憐青開始上傳破解程式。
“破譯成功”的字樣一閃而過。管理員介麵在鏡片上展開,疊加於現實視野之上。由於型號限製,能拿來限製男人行動的辦法不多,隻有“過載”一個可用選項。
這和安憐青期待的不一樣。老型號的義眼過載可能造成短路,如果植入時醫生的手法不夠高明,說不定會把整個人燒成腦死亡。
……得找彆的辦法。
不給安憐青猶豫的時間,男人乘勝追擊,正要抓住他的衣領——
“芬哥,切斷義眼連接!”
另一個男聲從背後傳來,清晰、冷靜、毫不猶豫。
入侵被髮現了?安憐青心裡一緊。
不等他回頭,安憐青便感到自己被擊中。
是電擊。
隨後,他聽到同一個聲音說:“彆傷他。”距離近得讓安憐青覺得危險,他更加詫異自己竟然冇發現對方的接近。
倒下時,安憐青終於看到了那個神秘的攻擊者。他看起來很年輕,身材修長、體型勻稱,手持□□,另一隻手則穩穩抓住了他的胳膊。
電流在身體中亂竄,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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