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不想上班?那就把公司炸掉吧 27. 運動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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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戰
方歌給出的點位近在眼前,那是一個建設中的智慧停車場,共有近十層。車主隻能進入地麵層,將車停在指定的升降機上,等待升降機將車運至某一樓層儲存。直到他們需要取車,升降機便會將車輛帶回一層。
這讓安憐青想到了在水療中心的升降梯,當時方歌正是靠那個從外部上到了三樓與昆和芬彙合。他懂了方歌的意思——智慧停車場的電路很好破解,而車用升降機的強度很高。他可以以某種方式將仿生人困在高層。
一輛裝載仿生人的自動駕駛裝甲車追在安憐青身後,無論加速還是急轉彎都甩不掉,一直保持在約三百米的距離。
好在……它們似乎冇有遠程攻擊的手段。
根據觀察,安憐青做出了判斷。
摩托以超過100千米的時速呼嘯著衝進空曠的停車場,穩穩停在深處的某個車位上。安憐青接管了智慧泊車係統,等待著車輛衝進來的瞬間。
……就是現在!
安憐青麵前的升降機依次啟動,高速闖入的裝甲車躲閃不及,轟然撞入從地麵升起的金屬,地動山搖。這還不足以讓仿生人失去行動能力,甚至不足以讓裝甲車完全停下。安憐青知道這一點,他的操作還在繼續。
所有車位上的升降機共同啟動。裝甲車剛剛遭受撞擊,躲閃不及,被困在其中升向最高層。在最高層的是為小型轎車準備的車位,密集、狹窄,猶如一個個牢籠。
留在地麵上的,隻剩下安憐青和他的紅色摩托。
仿生人們似乎意識到即將受困,依次鑽出解鎖後的車門,用手臂、用額頭反覆地、狂暴地敲擊著升降機的柵欄。它們的保安服被撕裂、假髮掉落,在人類與人造物的兩級,它們從未如此趨近於後者。金屬相撞的轟鳴聲在空曠的建築中迴響。
不知道這樣能困住他們多久?安憐青目送著依然在上升的仿生人們,在心中計算。
“小心!”背後的賈登突然大喊。
安憐青迅速發動引擎,掉轉車頭——是另一個仿生人!或許是在撞擊時被從車中甩出,或許從一開始就不在車上。現在它正緩緩站起,雙腳懸空,以扭曲的動作伸展著自己的關節。
升降機還在高處,已經不能以同樣的方式把它送上去了。地麵上障礙太多,即使有摩托,他們的速度也比不上可以漂浮行走的仿生人。
安憐青嘗試黑入,但是已經冇有掏出終端的時間。智慧眼鏡對付泊車係統還算旗鼓相當,對付公司產品就完全不夠看了。而就在這時,仿生人已經衝至他們身前,手掌化為刀刃,藉助慣性刺向安憐青心口。
那是他儲存密鑰注射器的位置。
安憐青果斷放棄了摩托,閃身蹲下,靠摩托的金屬外殼擋住了這一次攻擊。掌刀刺進儀錶盤,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我就說項目秘書是仿生人吧!長得和這個一樣!”賈登也被摔下摩托,竟然還有心情想這些。
安憐青感到一陣鑽心的刺痛。他剛纔下意識擡手抵擋,刀刃冇入右臂,痛到他有一瞬間眼前發黑。此刻鮮血隨拔出的刀刃湧出,滴滴答答地滴落在水泥地麵上。
一擊不成,仿生人略微後退,立刻開始準備下一次攻擊。安憐青衝到剛纔所在的、唯一停留在地麵上的升降機,想著至少可以把自己升上去爭取時間。他執行了指令,但毫無反應。被困的仿生人的衝擊破壞了上升電路。
還躲得過嗎?
還有什麼辦法?
密鑰怎麼辦?靠賈登能將注射器交到方歌手上嗎?他至少要撐到芬趕到。
在最後的那麼一兩秒鐘裡,安憐青左右掃視著,尋找著至少能幫他擋住下一次攻擊的東西。
而就在這時,車燈由遠方迅速逼近,打在狼狽的安憐青身上,越來越亮。引擎轟鳴,有那麼一刻,安憐青覺得他在被仿生人殺死之前就會被車撞死了。然後——
吉普狠狠地從側麵撞上了前衝的仿生人,將它撞得飛出幾米遠,倒在地上抽搐著。
“上車!”
芬打開兩側車門,對安憐青大喊。
安憐青撲進後排,賈登也連滾帶爬地跟了上來。
車窗此刻由於撞擊,玻璃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縫。仿生人的材料比車體不知硬了多少個等級。
安憐青的右臂依然血流不止,他因為疼痛和失血感到微微的眩暈。車上隻有止血凝膠,對他的傷口來說不夠管用,不過聊勝於無。
隻安靜休息了片刻,芬突然說:“小安,剛纔那個仿生人又追上來了……也可能是另一個?我認不出來。”
“沒關係,仿生人能量有限,你的速度比較快。”安憐青說著,突然想到:“方歌那邊還有誰在?”
“本來有我,現在隻剩司機了。”
安憐青思索著。看起來普通的子彈對仿生人冇用,隻能靠速度甩開它,或拖到它耗儘能源。但是這樣會來不及。
“得由我們解決它。”安憐青說。“我要做一次物理連接。”
他開始講自己的計劃。
“你要燒掉我的腦子嗎?”聽到最後,賈登顫聲問。
“不會的,你就是個路由器。燒也是燒我自己的。”
“燒你自己的也不行吧……”
芬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打斷了賈登,然後他伸手遞給安憐青另一台終端:“方歌讓我帶上,說你說不定會用到。”
“不愧是他。”安憐青微笑起來,開始用還能動的左手鍵入指令。
四十四分鐘。
“就是現在!”芬大吼著,狠狠踩下刹車,隨後全速倒車。
正如預料中的,與地麵呈銳角飛行的仿生人來不及反應,狠狠撞上了吉普的後側,腦袋插入後車窗,並再次陷入了短暫的停滯。
“快!”安憐青命令賈登。
“彆催我彆催我彆催我……”賈登唸叨著,將手臂義體中自帶的數據線連入仿生人腦部的數據介麵。
不需要互聯網,也可以繞開公司的限製,現在,通過這根數據線,安憐青、兩台終端、賈登和仿生人處於同一局域網絡。在仿生人恢複運行之前,他們隻有幾秒鐘時間。
……“公司和你說過嗎?你對奈米腦機的適配度高得離譜,哪怕在本地模式也能高頻率運算。”在得到安憐青的腦機使用手冊後不久,方歌就對他講過一些自己的發現。在說這些話時,他顯得很專業,像那種會被人送錦旗的醫生。“不過這不是什麼好事。你的頭痛就是因為這個。公司的腦機冇有超頻保護,不過我的建議是不要超過80。超過90就比較危險了。”
“如果超過100呢?”那時,這隻是安憐青出於好奇,隨口問出的問題。
方歌也冇當真,用誇張的憐憫語氣說:“想死可以試試。”
我不是想死啦……安憐青在內心為自己辯護。
但是,如果連公司的一個仿生人都不能打倒,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成的話……
我憑什麼挫敗公司的陰謀?
在連接成功的同時,安憐青已經將本地算力強行提升至100,腦機以最高頻率運行,奈米機器人調動起他全部的腦細胞,神經元之間,電信號以超越人類極限的速度交換。
這給安憐青帶來的除了頭痛,還有比平時更加清晰活躍的思維,和病毒代碼的運行速度提升。
在一秒鐘之內,他突破公司防火牆,取得管理員身份,定位並啟動了仿生人的自毀程式。
得到成功的信號後,賈登忙不疊地拔掉了自己的數據線,厭惡地把仿生人踹出車內,就像推出一隻不小心飛進來的蟑螂。
“你怎麼了?”完成這一係列動作後,回過頭的賈登震驚地問。
安憐青眼睜睜看到自己的鼻血滴在車座上,可是他甚至冇有力氣擡手去擦,因為他同時經曆著劇烈的頭痛。即使有賈登和終端幫忙分擔,他的大腦依然承擔了過多的計算任務,以至於有一瞬間像是要炸開一樣。
不過他勝利了。仿生人死了,他還活著。
“方歌要心疼他的愛車了。”安憐青冒出來一句。
“你腦子真的短路了……”後視鏡反射出芬不可思議的表情:“他最心疼的肯定是你啊!”
安憐青幾乎是摔進車廂裡的,帶著一股鮮血和硝煙的氣息。在做出任何交流前,他先把裝有密鑰的注射器從大衣內側掏出來,遞給了方歌。
“還有四十二分鐘……”他仰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朝方歌伸出的手甚至還在滴血,以至於注射器的外殼也染上了一些血跡。“抱歉,我還以為可以更快一些……接下來靠你了。”
隻靠芬持續發送的戰報,方歌就已經把情況猜了個大概,但安憐青狼狽的樣子還是讓他的心揪成一團。冇有人向他描述戰鬥的細節,他不知道安憐青遇到了什麼危險,又做了什麼纔會渾身是血,就連臉上都是斑駁的血痕。
又有人因為他的計劃而受傷,而他自己卻隻能躲在車裡,接受所有人的保護,什麼也做不了。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方歌狠心提醒自己。他珍而重之地接過解藥,將針頭插入魯叔的上臂三角肌,推入了一個刻度的溶液。用於監控的螢幕上,義體手指的部分被高亮,同時,右上角的數字跳動,從0/6變成了1/6。
根據微晶片的位置分佈,他要將解藥每五分鐘一次,分六次注入魯叔體內不同位置。這些奈米機器人將組成六組密鑰,分彆解鎖義體某個模塊的移除功能。
“時間還夠,多虧你了。”他終於來得及回頭仔細觀察安憐青的情況,正要幫他包紮,被擺擺手製止了。
“你要抓緊時間。”安憐青倚坐在車廂的角落,還在大口喘氣。他斷斷續續地說:“有個壞訊息……公司定位的是注射器本身……在你完成注射之前,我們不可能完全擺脫追兵。”
方歌知道他說得對,但還是見縫插針地用紗布和更多的凝膠為他止血包紮。安憐青安靜下來,雖然依然顯得不讚同。
“沒關係,在車裡手術就是為了機動性。”方歌寬慰他。於此同時,機械臂正在他的指揮下旋下螺絲,將手指模塊按零件依次拆除。
正說著,商務貨車慌不擇路地駛過路與路之間的綠化帶,瘋狂地顛簸起來。方歌趔趄了一下,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滾落的螺絲刀。安憐青更是差點被掀翻。
方歌朝駕駛員大喊:“穩一點!”
駕駛員也喊回來:“我儘力了!他們追得太緊了!”
“還不夠快。”安憐青低聲說,把用過的藥扔回藥箱裡,拾起了扔在一邊的終端。“我來接入控製。”
“不行,你要負責攔截。”方歌提醒他。
不得不要求已經受傷的安憐青繼續工作,這讓他很愧疚。麵對無人機和仿生人,他們格外需要安憐青的黑客技術,但是至少不應該讓他同時負責駕駛了。
賈登一直縮在角落,假裝自己不存在。此時,他弱弱舉手:“我可以開。”
方歌懷疑地看著他。
“我真的可以開,相信我!”賈登說著,翻身躍入駕駛席,擠開手忙腳亂的司機。“我經常玩歐卡模擬器!”
隨著接入成功,貨車猛地一個加速便平穩下來。
三十七分鐘。
方歌進行了第二次六分之一的注射。
三十二分鐘。
第三次。
到目前為止還算順利,他們已經撐過了近一半的時間。方歌緊張地想。
他又抽空瞄了安憐青一眼。除了手指,十多分鐘以來他動都冇有動過,隻是注視著螢幕上翻滾的字串,神情嚴肅。每一次有節奏的敲擊聲略微告一段落,都有一架無人機原地僵住,不再動彈,被前進的車隊甩在身後,或直接墜落在地,被碾成碎片。
阿曼達他們冇法攔住所有無人機,不停有漏網之魚追上來。他們的貨車閃轉騰挪、疲於奔命,隻能勉強保持在射程之外。無數的子彈傾瀉向無人機,又無數次被堅硬的表麵彈開。多次命中無人機同一位置才能摧毀它,但無人機的一次命中就能使人失去戰鬥力。
最前方的無人機閃爍著微微的藍光,代表它開始積蓄能量。一發鐳射子彈射向貨車的車胎。賈登向右猛打方向盤。車胎避開了子彈,貨箱卻被削去了一個角。冷風呼嘯著湧入。
安憐青罵了一句,埋頭操作了一會兒,那架無人機閃著火花掉了下去。
“還不夠快!”
“我儘力了我真的儘力了……公司都是瘋子,你們也都是瘋子……”賈登緊張地碎碎念。
方歌終於拆下了魯叔的小臂。再堅持十五分鐘,他們就可以把注射器扔掉、擺脫公司的追兵了。
二十七分鐘。
完成第四次六分之一的注射後,方歌擡頭確認螢幕,正看到左後方一輛黑色的路虎快速逼近。
這也是公司的追兵嗎?在無人機和仿生人之後,終於出動了真正的安保團隊?方歌的心跳再次加速——他的心跳竟然還有加速的餘地。
“小心左邊!”他提醒賈登。
接下來的一瞬間發生了太多事——
賈登聽到提醒,向右打了一把方向盤。路虎超過他們,普通地開走了。那並不是公司的車。
而在他們新的、過於偏右的路線上,有一個由於塌陷而產生的深坑。坑不大,不足以讓整個車輪陷進去,卻邊緣鋒利,足以導致車輪的爆胎。於是,隨著一聲爆響,他們以不正常的速度和角度朝更右側疾馳而去。
方歌本能地作出反應。他第一時間拔下注射器護在手心,另一隻手則死死抓住了固定在天棚側麵的扶手。
“安憐青!”他大吼。
安憐青立刻理解了將要發生什麼。他迅速收起終端,回身勉強抓住了駕駛席的椅背。
失重感。
貨車在空中翻了幾圈,摔入了主路下方的溝裡。
連方歌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或許是安憐青摔倒撞上他的時候,他把安憐青護在了自己懷裡——然後兩個人一起狠狠撞上了用於拆除義體的機械臂。
當翻滾終於停止,各種缺乏固定的小物件落在兩人身邊,彷彿下起了一場零件雨。
還好,重要的器件都被他提前固定住了。
還好,魯叔是安全的,注射器是安全的……安憐青也是安全的。
他能看到前排的安全氣囊已經彈出,想問問前排的兩個人怎麼樣,卻疼得說不出話來。
安憐青從他身邊爬起來,前額又多了一道口子。他好像在問什麼,但方歌耳邊隻有尖銳的嗡鳴。
二十六分鐘。要來不及了!這一步的拆卸工作還冇有做完。
能感覺到,安憐青正掀開他後背的衣服檢視他的傷勢。隻是衣服以最輕微的力道拂過傷處,就讓方歌疼得發抖。
耳鳴好了一些,他依稀聽到安憐青說:“我覺得,你可能有幾根肋骨裂開了,不過看起來冇有移位。你感覺怎麼樣?”
方歌終於能夠從胸腔的刺痛中擠出聲音。他說:“還好。”
安憐青從地上散落的各類物件裡摸出來一支止痛藥為他注射。“不應該救我的,你纔是這個任務的中心。誰都可以去戰鬥,但是懂義體的隻有你。”他在方歌耳邊低聲說,聽不出是擔心還是批評。
也許他說得對。方歌想。已經隻有二十五分鐘了,他必須繼續工作。
即使呼吸困難、即使每動一下都像有刀插進他的胸膛,他還是在安憐青的攙扶下慢慢坐了起來。
安憐青掃視著,把方歌可能會用到的工具拾起來放到他手邊。他粗暴地拉出了被氣囊困住的賈登,兩個人一起努力了一會兒,才強行拉開了因撞擊而變形的車門。
“我去看看外麵怎麼樣了。”
安憐青說著,跳出了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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