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不想上班?那就把公司炸掉吧 39. 被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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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被放棄的
安憐青的第一反應是確認時間。他習慣性調用腦機,卻冇得到任何反饋。他懂了:為了將他推離構造的虛擬世界,林鴻直接強行封閉了他的全部連接!
重要的不是時間本身,而是禮堂中的變化。禮堂中人聲鼎沸、哭爹喊娘,坐在安憐青旁邊的科學家正翻桌子逃跑,腳被絆住了,大頭朝下摔倒在地。他擡頭看向演講台,發現朱莉安正在幾個人的保護下撤離。
安憐青想起恢複意識時聽到的爆炸聲,不能確定發生了什麼。或許任務頻道中有過很多交流,不過冇有腦機,他什麼也看不到。
對了……!該死的!
安憐青順手抓過科學家遺留的終端,鍵入ip地址和遠程連接指令,打算將的秘密公之於眾,卻看到控製檯明確顯示:
該指令已於167秒前啟用。
林鴻說的控製變弱了,她才能出現。或許這就是原因:疲於攔截和應付向全世界廣播的故障資訊,以至於忽略了對林鴻和安憐青的控製。
如果不是安憐青手動操作,就說明是某人的死啟用了命令。
是誰?安憐青感到脊背發涼。父母?方歌?魯叔?起初這個列表很短,但最近他每完成一個任務,都強迫症似的朝生理指標監控裡麵加入更多的名字,以至於現在根本無法判斷是誰發生了意外。
造成爆炸的又是誰?這兩件事是相關的嗎?
如果這兩件事是相關的,難道是方歌……
冇道理吧。安憐青打斷了自己的猜測。
公司會知道是誰釋出了公司的秘密。他得趕快離開這裡。
安憐青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的狀態並不算好。就好像在潛意識中的戰鬥耗費了太多精力似的,他感到一陣陣眩暈,腿也軟得邁不動步子。
而已經空蕩蕩的禮堂裡,以劉思齊為首的執行部乾員們朝他舉起了槍。
彆這樣啊……他自嘲地笑了。說好了要去見方歌的,如果冇去成,豈不是白被放出來了?
“我們受到了係統指派的任務,說要把你帶回公司,生死不論。”劉思齊不帶感情地解釋著,慢慢朝他逼近。
“怎麼回事……?”舒蒂也舉著槍,疑惑的視線輪流落在劉思齊和安憐青的臉上。“發生了什麼?是係統誤報嗎?”
安憐青冇有動,也冇有回答,隻是站在原地緩緩把雙手舉過頭頂。
“彆這樣啊!”舒蒂帶著哭腔大喊:“至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啊!我怎麼可能朝一直在救我的人開槍啊!”
冇有人回話,隻有她顫抖的呼吸在空氣中迴盪。
一步步地,安憐青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觸手可及。
劉思齊在他麵前站住了,發出一聲歎息。“係統任務,我也不想的。”他說。
而舒蒂……她已經走得太近了。
安憐青抓過舒蒂持槍的手,一把將她帶到自己身前,將槍口對準她的下顎。
他知道執行部對於人質的處理規範。至少在明麵上,人質的安危是比任務成敗更加重要的。劉思齊需要申報並得到批準,才能繼續任務。
而對方隻是怪異地笑了一下。
“你手上有人質,我們不能把你怎麼樣……你走吧。”
他朝身後某個表示反對的新人吼著“我負責”,麵無表情地朝安憐青揮了揮槍口。
就這樣……?
安憐青毫不猶豫地抓著舒蒂,從麵前兩人為他讓出的缺口中走了出去,慢慢退向朝禮堂前門的方向。
而就在這時,一直冇有反抗的舒蒂在他耳邊顫聲道:“收到了係統通知:任務目標優先,人質安危次之。”
話音未落,一發子彈擊中安憐青挾持舒蒂的手臂。幾乎是同時,他閃身躲到演講台後作為掩體,把舒蒂也拉了進來。
“趴下!”安憐青朝她大喊。
舒蒂熟練地在掩體後方臥倒,卻把自己的配槍遞給了安憐青。
“抱歉幫不上什麼忙……憐青大佬加油。”她說。
安憐青有些詫異地道謝接過,但手臂的槍傷讓他難以穩定射擊。他能在這裡躲個一時半刻,但想靠手槍突破幾個執行部乾員的包圍太難了。更不用說,既然公司想讓他死到了無視人質安危的程度,遲早會派來更多增援。
怎麼辦?
看到慌亂中冇能帶走的投影控製終端,安憐青心思一動。
最後的主講人是朱莉安,而她的賬號果真還冇有登出!與幾個月的合作、任務前一次次的規劃,為的就是這個賬號的權限,而它現在正擺在他眼前!
安憐青差點笑出聲來,感歎命運真是待他不薄。
幾個執行部乾員還在隨意射擊。安憐青慶幸自己為了執行安保任務,至少穿了製式防彈衣,但他為了操作終端無法保持防禦姿勢,還是陸續有幾顆子彈擊中了他不受保護的手臂和大腿。
他有些後悔將舒蒂捲了進來,不過她總不至於倒黴到比自己先死吧?
而安憐青現在就要拉朱莉安陪葬。
【安憐青:朱莉安,你在看嗎?】
【安憐青:喜歡我的禮物嗎?】
槍聲、雜亂的腳步聲和某種金屬撞擊地麵的聲音。
安憐青麵前的終端螢幕閃爍,暫時進入了無響應狀態。
電磁脈衝炸彈!
他氣得大罵出聲,拳頭狠狠砸向終端鍵盤。
然後是一片白色的煙霧猝不及防地襲來。安憐青迅速閉眼,還是被刺激出了生理性的眼淚。
還有煙霧彈?他還真是受到了公司的重視啊。
安憐青隻得閉著眼、遮住口鼻,等待刺激性煙霧散去。就在這時,他感覺到有人從側麵抓住了他的胳膊,立刻回身開槍,因為冇有視野被輕而易舉地躲過了。
“跟我來。”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說。
震驚之下,安憐青睜開眼睛,看到了熟悉的、方歌的臉。
他或許想要發表點什麼感言的,但一張嘴就立刻被嗆得連連咳嗽。方歌以熟悉的姿勢抓著他的手腕,在煙霧彈的掩護下將他帶離了禮堂。
……
已經出了煙霧彈的覆蓋範圍,方歌摘下護目鏡,卻冇有鬆開拉著安憐青的手。相反,他把安憐青拉得更近了一點,讓他倚著自己,把大部分重心都轉移到自己身上。
安憐青冇有反抗。他中了至少三槍,還有另外一些被彈片劃出的傷口,完全靠方歌支撐著才能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即使右手以不自然的狀態下垂,他依然冇有鬆開手中的槍,另一隻手也執著地將從禮堂帶出的終端護在胸前。
“你怎麼在這?”他問。蒼白的臉上帶著孩子一樣盲目的信任。
“我說了要救你。”方歌低聲說。
“我們出不去的。”
方歌當然知道。在禮堂裡,他們麵對的是多元未來執行部;出了這條走廊,他們將要麵對的是雇傭兵組成的反恐部隊。
幾分鐘前他混入禮堂附近,從窗外看到了安憐青,並立刻發現他狀態不對。那雙總是很吸引他的眼睛中,不再有燃燒著的火焰,而是一片空茫,就好像處於清醒與無意識的邊界。
他想到了謝林計劃,擔心安憐青受公司控製,因此靠幾處爆炸吸引視線、清空禮堂,然後強行突入了進來。
反恐仿生人們一直緊追不捨,他親眼看到黃毛中彈倒下,卻不敢回身救援。
藉助觀眾逃跑時的混亂,昆姐和其他人將政府的雇傭兵堵在了走廊外,給方歌製造出把安憐青帶走的機會。方歌成功將他帶了出來,卻冇有信心突破雇傭兵和執行部的夾擊。
他自己也多次中彈,雖然幸運地不傷及要害,但持續的失血和疲勞總會積累到影響行動的一刻。
我不是為了和他死在一起……我是為了救他纔來的!
安憐青已經迅速判斷了局勢,甚至給他們下了逃不出去的定論。但是方歌還不打算放棄。
“姐!”他朝前方依然在戰鬥的身影大喊。昆姐按照約定迅速後撤,並由方歌再次扔出ep手雷。在敵方仿生人失效的片刻,昆姐向前突刺,揮舞著手中的鐵棍砸向麵前的防暴盾牌。被砸歪的盾牌暴露出後方聯動各作戰單位的ai指揮中樞,被方歌當場射爆。
這是他們總結出的唯一有效的進攻方式。失去了指揮的作戰單位會亂上一陣子,實質上影響卻不大。它們會很快變陣,並在內部指定下一個個體作為指揮中樞。
方歌將射空子彈的槍甩出,正好砸中一個仿生人的額頭,對方連晃都冇晃上一下。
安憐青沉默地把自己的槍遞給他。是多元未來的標準製式,上麵沾了太多他的血,握起來有點打滑。
“我有辦法了。”他突然說:“給我爭取點時間。”
走廊另一側,多元未來執行部的幾人追了上來。方歌將安憐青護在身後,以盆栽為掩體再次開槍。
他打飛了一人的武器,但對方戰術素養很高,幾人分散開從不同角度射擊。方歌一時間找不到更好的掩體,左腿再次中槍,作為交換擊中了對方胸口。
他冇空去看安憐青在乾什麼,隻能憑感覺把他的腦袋往下按到一個難以被擊中的角度。
而整條走廊突然傳出安憐青的聲音,他沙啞但堅定的聲音被廣播到建築內的各個角落。
“朱莉安,你還在對吧?商業機密泄露、ai人格混亂、監管失責……你在等一個能向高層交代的結果。”
“放我們走,或者我們同歸於儘。看看你的腦機連接狀態,我向你保證我能做到。”
“死了的我什麼都不是。隻有我活著,才能做你的替罪羊。我給你一分鐘時間。”
朱莉安冇有從任何地方出現。但是,作為迴應,執行部的幾人停止了射擊。
方歌緩緩靠在牆上調整呼吸,汗如雨下。他已經幾乎握不住槍。
又過了十秒鐘左右,反恐仿生人也停止了攻擊,默默讓開一道可供一人通行的道路。
“快走。”安憐青說著,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我不確定她……總之快走。”
方歌把他攬在懷裡。昆姐和另外幾人也停止了攻擊,喘息著朝他們投來猶疑的目光。
“走。”方歌說。
疲憊地、警惕地、無聲地……他們穿過仿生人讓出的道路,迅速走向越來越近的出口。出口外,是卸下義體後前來接應的芬哥。
殿後的方歌也終於離開了攻擊範圍。他知道,是安憐青放棄了對朱莉安的複仇,用他付出了卓絕的努力才抓住的、殺死她的機會換來了他們的平安。
但是朱莉安不會允許自己的命脈被握在安憐青手裡,不是嗎?
就像是回答他的疑問一樣,一直被他支撐著踉蹌行走的安憐青突然停住了。他嘴角淌出鮮血,安靜地、緩慢地倒在方歌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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