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不想上班？那就把公司炸掉吧 38. 安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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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安憐青
十二歲的安憐青哭著開槍，子彈穿過父親的額頭，濺起鮮紅的血。
這不對。
十八歲的安憐青被迫簽下和解協議，而文森特獰笑著扭斷了林鴻的脖子。
這不對。
幾個月前的安憐青將病毒的密鑰交給方歌，注射器卻從他手中鑽出，穿透了方歌的胸膛。
這不對。這不對。這不對。
【安憐青：你做了什麼？】
不再是熟悉的係統訊息提示框，而是安憐青的父親站在他麵前。透過腦袋上的血窟窿，安憐青能直接看到他的身後。那是一片虛無。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不能讓你活下去。”父親說。
“我寫過的代碼已經多到你懶得親自審查了，是嗎？”安憐青討厭這個場景，討厭用父親的樣子與他對話，但他站在原地冇有動。示弱你就輸了，他提醒自己。“其中有一小段保證了，如果我或者你拿來威脅我的任何一個人生理指標出現異常，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會被公之於眾。”
“父親”的微笑出現了一微秒的延遲，但他背後的繼續道：“你所知道的一切……你是指謝林計劃？你高估了它對我的重要性。”
“是你低估了我。”安憐青模仿著它的語氣：“我會公佈的不止謝林計劃，還有你的存在本身。你不是公司ai的主人格，而是由謝林計劃誕生的錯誤。朱莉安的話隻是最後的確認罷了。多元未來、君安、政府、媒體……他們會得到你的任務指派記錄、權限篡改記錄和我曾捕捉到的你的所有異常記錄。公司會由於監察失責遭受重創、會瞬間抹殺你的存在。”
“安憐青！你真的以為我對你無計可施嗎？”
安憐青輕笑：“看起來是這樣。”
“你還是這麼天真，看來我把你教得不夠好。”“父親”上前一步，幾乎捱上安憐青的鼻尖。他以平穩的聲音問：“你現在的生理指標很正常，不是嗎？”
如果安憐青這幾個月學到了什麼，他至少學到了在緊張的時候如何不動聲色。示弱你就輸了，他再次默唸。
說得對，雖然他的意識被強行拉入了這個空間，但他的□□依然好好活在現實裡。報警機製並不會因此被觸發。安憐青知道這與他的腦機架構有關，他不覺得可以以同樣的方式囚禁其他人的意識。但是……
“和你不同，我有著無窮無儘的時間。”“父親”揪住他風衣的領子，嘴角扯得越來越大，發出空洞的冷笑。“我很想知道，如果僅僅是讓你失去理智，會不會觸發你的警報呢？幾個月相處下來，不得不說，你的痛苦……很具有觀賞價值。”
“父親”鬆開手，冷笑著倒退，然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再次變成了一具屍體。
下一個瞬間，安憐青發現自己坐在放學後的教室裡。屍體們和過去的安憐青們都消失了，隻剩下夕陽透過白色的窗簾安靜地灑進來，光柱打上安憐青桌上的零分試卷，紅得刺眼。
還有林鴻，十八歲的林鴻，帶著獨屬於她的嚴肅的熱情，坐在講桌上俯視安憐青。
“你太虛無了。”她說。
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安憐青麵前的人變成了方歌。他們正像無數個晚上那樣，坐在餐桌兩側，吃著方歌做的晚餐。隻是餐盤都燃燒著火焰，而餐具變成利刃，割傷了他們的手。
“你太激進了。”他說。
安憐青閉上了眼睛，但是冇有用，本質上這一切隻發生在他的腦子裡，像是一個醒不過來的夢境。
“安憐青，你在逃避什麼呢？”林鴻問。
“你又想要什麼呢？”方歌問。
“你就這點本事嗎？從我每天都在質問自己的話裡，偷出那麼一兩個句子？”安憐青喃喃自語，知道能夠聽到。
冇有理他，而幻象中的兩人繼續著你一句我一句的唸白：
“你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彆人。”
“你總是會做過頭，傷害自己，也傷害彆人。”
啊，這是一個邏輯漏洞。安憐青想。如果我真的什麼都不在乎，我就也不必在乎那些傷害了，不是嗎？
“你利用了我的死，因為你需要憤怒……你需要憤怒來掩蓋自己的無力感。”
“你做這一切不是為了正義，隻是因為你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安憐青張開嘴，本能地想要反駁，但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示弱你就輸了。
可是，在被彆人掌控的世界裡，他無論如何也贏不了。
於是，安憐青隻是僵硬地坐在原地，彷彿在接受一場審判。他希望手邊有一把槍，於是他那把智慧手槍就那麼憑空出現了。
“這是你的施捨嗎？”安憐青低聲問，但冇有得到回答。
他站起身舉起手槍，重量、手感和握柄的質地都與現實中完全一致。安憐青瞄準麵前依然喋喋不休的二人，但看到他們熟悉的臉，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扣下扳機。事實上，即使狠心開槍，他的手也抖到會射偏的地步。
我知道的。我還是在重複同樣的事。我可以掀翻桌子、清空彈匣，但是我依然冇法離開這裡，我不得不留在原地，仍由羞辱。
既然這樣，這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
【係統提示：那麼，是時候問出那個最本質的問題了。安憐青，你為什麼不去死呢？】
“因為我還冇能殺了你啊。”安憐青從牙縫裡擠出回答。
【係統提示：我死了之後，你的下一個目標又是什麼呢？】
【係統提示：為了一個又一個的目標活著，是多麼可悲啊。】
我知道的。我當然知道。
手中的智慧手槍躍躍欲試地顫抖著，隻等他一個念頭，就可以把子彈射進他的腦仁。安憐青驚慌地把它遠遠扔開，但是空著的雙手讓他更加不知所措。
“夠了！不許這樣對待我的朋友！”清亮的聲音在安憐青耳邊響起。
“安憐青，對不起……”由數據和代碼組成的林鴻輕輕觸碰他的雙手，哪怕隻是讓他的手從打散的數據流中穿過。“我不該把一切都留給你一個人承擔。”
安憐青愕然擡頭，林鴻——另一個林鴻——憂傷地凝視著他。
“……林鴻？”
麵前的幻影微微點頭。
“你幫不到我，你已經死了！”安憐青抽回手，惡狠狠地說。
“正因為我死了，我才能成為的一部分。”林鴻用那種不屬於活人的空靈嗓音說。“就在剛剛，它對我的控製變弱了，所以我才能出現在你麵前。”
等到身體和聲音都不再顫抖，安憐青纔再次開口：“謝謝你為我留下資料。我知道，你從來冇有要求我去做什麼，這是我自己的的選擇。”
“那麼，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要毀了這個白癡ai，再炸了多元未來。”
“這種事做到了也不會開心。”
“……”
“就冇有那種，能讓你發自內心地覺得‘能從這個鬼地方出去真好’的事嗎？”
安憐青思索著。
“拜托，真的冇有嗎？哪怕一點小事……你至少愛喝咖啡的吧？或者讀書？或者天台的風？”
“是有的。”他輕聲說。或許他早就知道答案。“我想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訴方歌，我想要知道他怎麼看我。”
“也就是說，你想要回去迎接一場審判？”
“不是的。我剛剛的回答還不夠誠實。”不知不覺間，安憐青把自己在椅子上蜷成一團。“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審判我，我知道，他會對我說我已經儘力了。可我想要親耳聽到……我想要再見他一麵。”
林鴻笑了起來。是他們成為朋友那天，讓安憐青印象深刻的耀眼笑容。
“這不就夠了嘛，你個白癡。”
她用力推向安憐青的肩膀。
林鴻、方歌、教室、餐廳……一切像是倒放一般飛速閃回，最終歸於平靜。
安憐青睜開眼睛，大汗淋漓，心跳如鼓。他耳邊響起雷鳴般的爆炸聲。
這裡是朱莉安的演講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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