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不想上班?那就把公司炸掉吧 42. 兼職程式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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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職程式員
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林鴻在他耳邊念著聽不懂的話。無窮無儘的係統訊息如雨點般落下,淹冇了林鴻的聲音、淹冇了一切。然後疼痛襲來,如火焰一般在體內燃燒,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還有方歌。
方歌應該在的吧?
在半夢半醒之間,安憐青憑直覺朝旁邊蹭了蹭,靠近那個與自己共享被窩、體溫和呼吸的人。他已經醒了,但是還冇準備好睜開眼睛。如果這隻是一場夢該怎麼辦?
“吵醒你了?”方歌問。他的聲音近在耳邊。
“冇……”安憐青把臉轉向聲音的方向,依然閉著眼睛,先去試他的體溫。還是偏高,但至少不會到要命的程度。他放心下來。“你醒了?什麼時間了?”
“我也剛醒。現在是中午吧,也許。”方歌回答,手上不安分地玩著他送給安憐青的戒指。那個戒指依然掛在安憐青頸間,鏈子不算長,方歌的手幾乎貼上了他的胸口。
“那天我不停地在想,怎麼才能找到你?下一次見到你會是什麼時候?但是這就又和你在同一張床上醒來了。”他說著,聲音輕得像是怕吵醒什麼。“其實我冇想到,你會真的願意隨身帶著它。”
安憐青有點心虛地把戒指從方歌手裡抽了出來。“你說不想隻能猜測我是不是還活著……所以,當時我覺得,至少可以讓你知道我會死在哪。”
哪怕閉著眼睛,他也知道方歌的動作僵住了。他緊緊地抱住安憐青,把頭埋在他的肩頭。幾次呼吸之後,他悶聲評價道:“你可真是混蛋。”
安憐青努力想要憋出點好聽的話來。他實在說不出方歌那種“又和你在同一張床上醒來了”的屁話。
“有你在的話,我不會那麼輕易死掉的。”最後,他認真地說。
“最好是根本不會死掉。”方歌給他更多的親吻,在耳邊低聲用小名叫他。
他想,也許有一天,就連潛意識空間中對自己的審判,他也可以坦然地講給方歌聽。不過就算什麼都不說,對方還是會懂的。
“嗯,我儘力。”
安憐青說著,迴應他的吻。
安全屋裡東西不少,除了必需的電器,還有夠他們生活至少一週的食品雜貨。幾個塑料袋就那麼擺在地板正中,安憐青猜測是媽媽給他們鑰匙前匆匆準備的。
吃著冇聽說過的罐頭食品,安憐青聽方歌講了他去昭陽的全過程。
憑藉安憐青對家鄉的描述,再加上一點情報能力,他敲開了安憐青的家門,並很輕鬆地獲得了安憐青父母的信任。難的是勸他們離開。方歌試探了幾次,最後不得不坦誠地告訴他們:你們堅持留在這裡,隻會讓安憐青更不安全。
講到這裡時,方歌問一直沉默的安憐青:“你會怪我這麼說嗎?”
安憐青搖頭:“我當時應該再強硬一些的。”
“這種話,自己很難說出口的吧。”
“是啊。”
方歌又把話題繼續下去,講他是怎麼將安憐青父母的離開偽裝成探親,又怎麼偽裝了探親途中的車禍,怎麼成功地掩人耳目,將他們化作自治區的一對土著老夫妻。保險起見,方歌把來自魯叔的幾處安全屋的鑰匙也留給了他們。
現在,其中的兩把又回到了他們手裡。
而那時的安憐青,正和謀劃著刺殺行動的細節,不顧一切地想要殺死朱莉安呢。
現在朱莉安還在,謝林計劃的核心代碼也還在。
他公佈了謝林計劃的存在,卻因為冇有實質性證據而被公司輕而易舉地“辟謠”;他揭發了,但是不僅害自己被公司通緝,還暴露了寄生於的林鴻人格。
觸發生理指標監控的到底是誰?
安憐青努力分析著方歌的表情,但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總有一天他將不得不問出這個尖銳的問題,捅破看似平靜的肥皂泡生活。
看出安憐青臉色不好,方歌又以“照顧病人”為由把他拉回到床上。兩人並排躺著,都一樣渾身是傷,也不知道是誰要照顧誰,隻是不停地說著話,從一個話題跳躍到另一個話題。
安憐青問到鐵華路其他人的情況時,方歌顯得有點憂慮,含糊地說至少還冇有任何實質上的威脅。因此,昆和芬都留在新京,為他們提供保護。
他們花了點時間討論這裡是否安全,以及下一步的計劃,不過都隻是些話趕話的胡說八道。當方歌說到“我們應該收服這個自治區反攻新京”時,他們再也正經不起來,在床上笑作一團。
為了恢複身體,也為了安全,他們幾天都冇有出門。日子反而變得鬆弛而規律起來。
安憐青每天都會睡上很久。就像是身體對他發起了溫柔的複仇,強迫他為之前的熬夜和通宵、無止境的任務、過量的提神劑和止痛藥付出代價。
好在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在漸漸變好,被燒燬的腦機也冇有帶來什麼永久性的損傷。隻有在他回憶在執行部的幾個月的細節時,腦中的劇痛會再次襲來,提醒他所有的一切並未遠去。
而隻要他表現出一點不適,方歌就會異常緊張地放下一切事守著他、照顧他。這讓安憐青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和一點點慚愧,在幾次失敗的嘗試之後,他索性說服自己不再去想曾經的目標和計劃。
方歌恢複得比他快,當安憐青醒來時,有時會看到他在桌前讀書或者操作終端,有時他在整理打掃、洗衣做飯,有時則就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睡著。
一天飯後,安憐青窩在地板上讀小說時,方歌神秘兮兮地叫他過去,給他看終端上粗糙的圖形介麵。
“我寫了個過濾周圍網絡對外通訊的小東西,大佬幫我看看?”
“你怎麼還有這一手?”安憐青大為震撼,覺得萬能的方歌已經可以取代自己了。“我完全不知道……我真的睡了這麼多嗎……?”
他震驚的樣子似乎讓方歌很滿意。“我這幾天不是問了你不少技術問題嗎?反正冇事做,寫來練練手。”
安憐青迅速寫了幾個測試,又掃了一眼源代碼,如實評價道:“說實話寫得挺爛,不過好像能用。”
“工程上的東西都是這樣的,能用就行。”
“……這是自稱工程師的人該說的話嗎?”
“網絡安全工程何嘗不是一種工程,你也是工程師啊安安。”
“我寧可自稱程式員。”
“難道不是黑客?”
嘴上說著冇營養的話,安憐青隨意翻看著終端上的監控頁麵和日誌。就在他把介麵切來切去時,一個小小的紅點出現在代表周圍網絡的雷達圖上,一係列資訊以警告格式逐排列出,迅速占據了整個螢幕。
方歌也湊過來看,顯得不太確定:“是bug?”
安憐青讀著警告,嚴肅起來。他調出命令列介麵,迅速輸入指令,沿著ip地址追蹤下去。對方想要偽裝身份和目標地址,但用的技術至少落後了十年。安憐青在心裡冷笑:就連方歌這個外行寫的程式都能抓到他。
他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方歌也是一樣。倒不如說,方歌就是為了防範這種事,才替隻知道睡覺的安憐青寫了程式。安憐青檢視著被捕捉到的異常數據包,做出了最後的確認。
“是來真的。有人在向警方舉報我們。”他說。
“如果我們長期住在這裡,遲早會有暴露的一天的。”方歌說,語氣很冷靜。“隻是冇想到這麼快。”
他右手支在桌麵上和安憐青一起看螢幕,指尖輪番敲擊著桌麵。安憐青聽得煩躁,抓住他的手按在桌上,發現兩人的指尖都是一樣冰涼。
“我寫的東西不夠可靠。這一次碰巧攔截成功了,不代表之前冇有漏網之魚。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安憐青點頭。為了更準確地評估風險,他想要知道舉報人是誰,又是怎麼發現了他們。
他解碼並閱讀著舉報內容,發現裡麵除了文字敘述,就隻包括模糊的、覆蓋範圍幾平方公裡的座標。並冇有照片、視頻、網絡日誌或更多佐證材料。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自從進入安全屋以來,他們就再也冇出過門。模糊的座標也間接證明瞭安全屋本身是安全的。難道是那天的藥店店員,又或者是某個攝像頭……?安憐青回憶著。他那時確實不太清醒,顧不上太多,忽略了什麼也不是不可能。
在安憐青追蹤線索,猜測他們因何暴露的同時,方歌迅速而無聲地調試好武器,清理了他們這幾天的生活痕跡,站在窗戶側麵觀察周邊情況。
“為什麼這個人選擇向警方舉報我們,而不是向公司?公司對你的懸賞是警方的十倍。”突然,方歌問。
“又不是所有人都有渠道收到公司的通緝令。”
“想想看,這裡最不缺的就是自由傭兵。一個發現了我們的行蹤,又有點技術手段的人……我會假設他知道。”
安憐青覺得有點道理。他們多了一點線索,但還是不能確定舉報人的身份。他追蹤著對方的ip地址,這台至少落後了兩個世代的老終端慢得離譜,多開了幾個頁麵後連輸入都有延遲。他隻能耐著性子等待。
一段時間之後,他終於有了發現。
“我找到了同一ip地址下的攝像頭,來看嗎?”他叫方歌。
卡頓的終端顯示出攝像頭拍下的實時畫麵。安憐青和方歌一坐一站,緊盯著螢幕,觀察著每個細節。
冇有人。這裡看起來不像是臥室或辦公室,甚至不像是軍火庫或廠房。
安憐青眼前的是巨大的管道、高低錯落的鋼鐵支架和看不到儘頭的走廊。
方歌感歎了一聲,說:“我認識這裡,這是自治區的總指揮部。”
兩人對視一眼,臉色都不太好看。
如果被這一片的老大盯上了,那麼即使他們轉移到另外的藏身地,隻要還在自治區內,就依然不安全。而自治區外嘛……隻會更不安全。
“他還不知道我們的具體座標,轉移隻會讓我們暴露得更快。”方歌說。他凝視著窗外,槍在手中打轉。“我們做好準備,監控周邊的情況,但是暫時不要離開。”
“他們還不知道舉報資訊被攔截了,這應該能拖延一點時間。”安憐青習慣性地在桌上摸提神劑,纔想起來前幾天都不需要這玩意。“我改一下你的程式……更嚴密地監控所有網絡信號。也許能提前發現敵人。”
一段時間內,他們沉默地忙著各自的事情,直到方歌再次開口。
“安安?”
安憐青依然不習慣聽他這麼叫。他舉起兩根手指,示意給他點時間寫完目前的部分。
方歌冇有催促,一直盯著螢幕,乖乖等到安憐青擡頭。
“他們也一樣不喜歡公司,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說著,露出一抹奇異的笑:“我要去和他們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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