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不想上班?那就把公司炸掉吧 43. 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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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
“收到回覆了,定在上午十點半。”安憐青簡短地說。
夜長夢多,談判時間越早越好。他花了點時間馴服這台終端,並終於用它連入了自治區指揮部的網絡,挑釁地將談判請求發送到了首領本人的控製檯首頁——作為力量的展示。
定下時間還隻是個開始。時間僅剩不到七個小時,而他們要做的準備還有太多太多。冇有提神劑,方歌煮了很濃的咖啡,他端起杯子小口喝著,對抗著身體深處不聽話的疲憊。
“自治區的創立者是一個代號‘空矩’的黑客吧?”安憐青問。
“是啊,死在了上一次自治區和政府的戰爭裡。”
“可惜了。”安憐青說著,潛入自治區的網絡尋找蛛絲馬跡。
“你認識她?”
“怎麼會,她去世時我還在上初中呢。剛入行時崇拜過她一段時間。”
兩人偶爾互相交流幾句,然後屋內又陷入了沉默,隻剩下敲擊鍵盤的急促聲響。
“如果我不幸睡著了,記得叫醒我。”他提醒坐在沙發上讀資料的方歌。
方歌擡起頭來,給他一個有點無奈又有點心疼的微笑。
安憐青負責破解安全係統,發送故弄玄虛的談判邀請,在政府和公司內部蒐集與自治區相關的情報,並準備談判失敗的後手。而方歌負責整理自治區與政府及公司之間的微妙關係,深入瞭解自治區領袖的事蹟和人品,準備談判時的話術和投影資料。他們都冇有多餘的時間,也冇有能力做好對方的那份工作。
“……安安?還醒著麼?”
恍惚間聽到方歌的聲音,安憐青才發現自己真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他努力想要驅散睡意,但身體的複仇頑固而持久,讓他連眼皮都擡不起來。
飄來咖啡的香氣。方歌端著又一杯新鮮的咖啡走到桌前,在耳邊輕輕叫他。
“安安,抱歉,再堅持一下。”他說著,以極輕的動作搖著安憐青的肩膀。“我們會成功的,之後就可以每天都睡個好覺了。”
“嗯……”安憐青含糊地答應著,揉著眼睛,被方歌從桌麵上拔了起來。“當然。”
他一口氣把咖啡喝掉半杯,苦澀的芳香讓他打起精神,繼續投入了工作。
六小時後。
“一會兒你站得離我遠一點。如果談判失敗,我們不要同時被控製住。”
吉普車緩緩停在氣派的廠區大門外時,方歌低聲提醒。
為了談判時的狀態,方歌在早上睡了一小時左右,來時的路上也開了自動駕駛補眠。到了目的地附近,他醒來並迅速進入了狀態,把語氣和儀態都調整到天衣無縫,隻有眼下的黑眼圈過於明顯。安憐青覺得,如果能找到遮瑕化妝品,他肯定會用的。
至於安憐青自己,他後幾個小時都處於半夢遊的狀態,竟然還是靠本能完成了全部工作。
“如果走到那一步,存儲器會釋放出電磁乾擾,給我們爭取一點逃脫的時間。”
安憐青整理著戰術襯衫的衣領。他從冇穿過這種衣服,但這是安全屋中唯一的選擇。而且,方歌認為模仿這群人的著裝是一種釋放善意的方式。
雖然連這種細節都考慮到了,最重要的談判策略和後備方案卻都是一場賭博。
車停穩,幾個持衝鋒槍的中年人不屑地打量著他們,其中一個用槍口敲了敲玻璃,示意他們下車。
安憐青和方歌對視一眼,從兩側同時下車。
經過一係列的盤問和搜身,麵前帶電的鐵柵門緩緩開啟。他們在武裝傭兵的注視下走向由核電站主控室改造而成的指揮部。
這裡就像是二戰期間的作戰指揮部和衛星發射中心的結合。巨大的房間裡有許多控製檯,每一處都有一兩個操作員進行監控,對他們的到來無動於衷。背後,鋪滿牆麵的監控畫麵覆蓋了自治區的所有交通中樞,偶爾有危險行為被用紅色高亮。
而這樣的指揮部正中央卻是一套木製辦公桌椅,旁邊是自治區的沙盤,再旁邊是武器架上的冷熱兵器。這些東西都充滿了年代感,出現在指揮部中,就像是拙劣的貼圖。
辦公桌後坐著的就是自治區的首領,傳奇雇傭兵,“黑雁”趙嵩,他一頭極短的花白頭髮在led燈光下反射出銀色光芒。
在他背後站著另幾個全副武裝的傭兵,中間的是二把手“雷霆”庫羅托夫。他們眼神不善地看著兩個外來者。
引兩人進來的傭兵在二十步外的距離站住了,示意他們可以繼續向前。
按照計劃,安憐青留在更靠近入口的地方觀察著,而方歌舉起手中的存儲器,慢慢走向那張辦公桌。
有人伸手奪過那個存儲器,故意動作粗暴地推搡方歌。方歌微微側身,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半夜侵入我的控製檯要求談判的就是你們?”黑雁聲音低沉,不怒自威。“我最討厭裝神弄鬼。”
“但是您還是允許我們出現在這裡,說明您也希望和我們談談,不是嗎?”
與黑雁不同,方歌的聲音溫和有禮,還帶著點笑意,卻同樣堅定。
“所以,我們帶來了一點能夠證明誠意的東西。”
黑雁與一個小弟耳語了幾句,小弟將存儲器插入便攜終端。沙盤上方的全息投影顯示出了他們提前準備好的資料。第一份就是被攔截並解碼的舉報材料。
方歌為所有人留出了理解這份材料的時間,才繼續道:“我們出現在這裡對你們來說是個麻煩,這一點我完全理解。”
同時,他左手背在身後,拳頭虛握。
這是他們提前商議的暗號,意義是:通過方歌對各方反應的觀察,他認為黑雁並不是舉報人,也不知道這份材料。
他們賭對了第一件事。
隨後,資料切換到第二份。這是一份政府檔案,時間戳是約半個月前。
“您當然可以交出我們,繼續維持自治區與多方勢力的微妙平衡。不過這不會改變自治區早就被盯上了的事實。”
黑雁本人也無聲地讀了一會兒檔案,平靜道:“我就不問你們是怎麼得到政府檔案的了,可是這東西冇意義。他們打自治區的主意不是一年兩年了。”他冷笑:“那群廢物的郵箱裡,恐怕每個月都有幾份類似的提案。”
“或許吧,但是這次不一樣。”方歌圈出提案人的名字,一係列詳細資料依次列出,直至多元未來的logo出現在投影正中心。
有一會兒,指揮部陷入了安靜。方歌耐心地等待著。
終於,站著的傭兵中,有人耐不住性子,低聲道:“提案人是公司出身……他是多元未來的人。”
黑雁猛地一拍桌子,巨響在指揮部中迴盪。那人閉嘴了。
方歌適時繼續道:“最糟的可能是,政府將與多元未來聯合,以追緝我們為藉口,對這裡來一次掃蕩。”
二把手雷霆冷笑:“這不是更說明,你們應該趁早滾蛋嗎?”
“這裡的逃犯可不止我們兩個。”方歌帶著深意環顧整個指揮室。“交出我們,他們很快就會找到下一個藉口。而留下我們,我們願意幫忙獲取情報、改善防禦網絡,甚至,在必要時,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我靠一台舊終端,一晚上就破解了你們的網絡安全係統。你們需要新技術。”安憐青適時補充。
黑雁沉默著。
“我們甚至可以幫忙……處理一下你的內部問題。”方歌微笑。
他的話帶來了些許騷動,傭兵們開始互相打量、傳遞眼神。就連遠處的安憐青也能看到,雷霆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我內部的問題不用你多嘴。”黑雁站立的身姿充滿壓迫感。他繞過辦公桌,緩慢踱步至方歌身前,目光銳利如鷹。方歌冇有動,隻是略微揚起下巴,直視他的眼睛。
兩人對峙片刻,黑雁揮手叫過帶他們進來的傭兵,低聲交代了幾句。
“不過有另一件事可以交給你們做。把這個當作測試吧,彆讓我失望。”
在轉身離開前,他拍了拍方歌的肩膀。
在回安全屋的路上換安憐青開車。他打開了吉普車的天窗。五月末的自治區依然涼爽,陽光和微風拂過他們的全身,吹動他們的頭髮。
方歌把座椅調低仰靠著閉眼休息,開出很遠一段距離後,安憐青以為他睡著了,卻聽到方歌小聲感歎:“緊張死了……”
“是嗎?冇有任何一個反應在你的預料之外。”安憐青故意問。他手裡依然攥著收回的存儲器,這裡麵凝聚了他們一晚上的分析與心血。
當他們發現了自治區內部一把手和二把手的矛盾,並推測出黑雁本人可能對舉報並不知情後,這次談判顯得不再是一次完全冇有把握的冒險。
而最冒險的一步是對黑雁的誤導——政府檔案是真實的,提案人的履曆涉及到公司也是真實的,但這隻是無數被草草批覆並歸檔的提案之一。政府與多元未來的聯合掃蕩遙遙無期——如果不是根本不存在的話。
那邊,方歌正說著:“畢竟我們已經窮舉過所有可能性了。”
“包括他們當場拿衝鋒槍掃射的可能性。”安憐青嘀咕著,隨手把存儲器扔進杯架。
方歌低低地笑了一聲,然後兩人都剋製不住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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