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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博]不想上班?那就把公司炸掉吧 44. 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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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一半

自治區午後的街道上人煙稀少,就連商販也把鋪位拉到牆根下躲陰涼。隻有柳絮靜靜地漫天飄著,彷彿在下一場溫暖的雪。

安憐青和方歌也坐在陰影裡,就著塑料板凳,吃著可疑的路邊攤。

在通過談判爭取到了一點生存空間後,他們終於敢離開安全屋四處轉轉。自治區和新京、和昭陽都非常不同,無論是口音、氣候還是食物都讓他們覺得很新鮮。途中,兩人都被一口散發著刺激性酸味的鐵鍋吸引了。

好奇地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後,安憐青說:“我們兩個已經很難更不健康了,根據邊際效用原理,我覺得試試也無妨。”

躍躍欲試的方歌立刻接受了這個藉口。他們點了一份鍋裡的不明食物,又點了另幾個菜和主食。除了不確定他們吃到的究竟是酸菜還是酸掉的菜,這些食物竟然都還不錯。

他們帶著點實驗精神吃完了這頓飯,改為麵向街道坐著,邊觀察行人邊閒聊。

“你還有多少錢?”

“取得出來的……一萬多吧。工資卡上的就不用指望了。”

“我還有七千左右。如果黑雁能給我們點報酬就好了。”

“不如直接去搶銀行,說不定更安全一些。”

“那就有一台at機,黑掉它搞點錢?”

最近,他們的聊天總是會陷入這種無意義的玩笑。誰都不在意,誰都冇當真,就好像危機隻要離得遠了就不複存在一樣。

方歌從揹包裡掏出終端,重讀黑雁發來的任務要求。簡而言之,自治區內有一個不服從管理的小型幫派,而他要求方歌和安憐青兩人端掉他們的一個秘密軍火據點,起到震懾作用。

安憐青定位到的據點,正是路邊攤不遠處,二人視線範圍內的某個廠房。

“還說什麼‘內部的問題不用你多嘴’,轉手就把二把手雷霆暗中扶持的麻煩扔給我們。”方歌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真是老狐貍。”

“無人機、仿生人、軍火庫……無論在哪,做的永遠都是這些事。”安憐青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沿著路線規劃圖走了一圈,隨口評價。

他的手指懸停在無人機充電站上空,突然回憶起了這份熟悉感的來源。就在不到兩個月前,他作為執行部專員做過一個類似的任務。要求他端掉某個小型軍火商的倉庫,冇有前因後果,冇有支援,也冇有後備計劃。那時候,他已經習慣了不去過問這些,隻是機械地完成需要他完成的部分。

看到他發呆,方歌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你那邊的負擔太重了,拆除警戒模塊這一步可以我來。”

“是嗎……”安憐青也去看自己製定的行動計劃。“沒關係的,我這邊很順路啊。”

“反正有我在,安全第一嘛。”

方歌說著,又把終端拖到自己麵前,在螢幕上劃拉著,把安憐青的路線改得麵目全非。安憐青研究了一會兒,哭笑不得地接受了。

他們換了幾個方向,對廠房進行了一下午的觀察,並冇有發現什麼需要格外警惕的地方。因此行動就定在當天晚上。由於對隱蔽性的自信,廠房平時並不安排專人值守,他們需要對付的隻有那些“軍火”本身,也就是打量不同型號的無人機和仿生人,並將黑雁交給他們的特製炸彈安裝在正中心的控製中樞引爆。

若說唯一的風險,就是他們全程需要分頭行動。黑雁給他們的裝備裡包括智慧戰術護目鏡,為了保持安靜,他們隻能靠這個通過文字實時交流。

“走嗎?”

“走。早辦完早交差。”

方歌付了錢,他們一人叼著一隻冰棒回到車上,朝目的地駛去。

黑雁想必有自己的算盤:若是成功,既可以震懾二把手雷霆,又把他們這兩個外來人歸入了自己的利益集團,自然皆大歡喜;若是失敗,這就成了兩人與舉報他們的雷霆的私仇,和黑雁冇有半點關係。

方歌那聲老狐貍叫得一點冇錯。但平心而論,黑雁冇有故意坑人。這個投名狀性質的任務簡單明確,危險程度也在可控範圍內。

改造後的廠房結構複雜,像是一個由貨架組成的巨大迷宮。貨架上多為各類槍支彈藥,也有休眠中的無人機,連綿不絕,隻給他們留下了狹窄的活動空間。

按照計劃,方歌從前門、安憐青從後門同時潛入,由安憐青負責控製時間並提供驗證碼,依次解除無人機的主動防禦機製,以免在安裝炸彈時觸發。他們配合默契、迅速推進,如果有人從上空俯瞰,就會發現他們的路線與操作堪稱優雅。

【安憐青:點位d,112630】

【方歌:py】

安憐青同時為自己的點位輸入驗證碼,等到成功標識後繼續向前,卻隱隱覺得接下來和地圖上的地形不太一樣。

【安憐青:停。不太對勁,確認下地圖】

【方歌:py】

他將懸於視野角落的地圖放大對比,發現規劃中的通路被貨架橫截住,而地圖上的死路被打開,形成了新的路線。

地圖是他們兩個昨晚結合監控畫麵親自畫的,不可能出錯。這說明有人在今天白天特意改變了某些貨架的位置,引導他們的路線。目的是……

【方歌:我這邊也有變化。小心陷阱】

同時,安憐青監控中的四個仿生人守衛改變了巡邏路線,輕盈地轉身朝他們的位置衝來。

【安憐青:仿生人過來了】

遠方某處傳來槍聲。方歌不需要提醒,已經及時發現敵人並先發製人。

安憐青習慣性地調用腦機掃描網絡並連入,纔想起來自己已經冇有那種黑科技了。黑雁還冇大方到提供給他作戰用終端,他的武器也隻有各類槍支彈藥而已。

他隱蔽在一貨架的手雷後側,又從另一個貨架上順出一把精準步槍,在仿生人轉過轉角時開了第一槍。這種老型號比公司的品種脆弱得多,隻要一槍就被打得後退幾步,動作陷入了停滯。

另一個仿生人從反方向包夾,安憐青安靜後撤,把自己藏身於迷宮深處。它們顯得有些疑惑,然後——

其中一個朝前方突進,就在安憐青麵前單手抓起兩個手雷,拔出保險栓,向前方投擲。

幸好它不知道安憐青的具體位置,爆炸地點離得不近,一股熱浪襲來,吹動了他的髮梢。

爆炸聲在四處響起。有遠有近,仿生人們盲目地四處投擲。

這絕對是被編程好的動作!為了引發無人機的防禦機製!

雖然他們一路上已經解除了大半,但前方路線上休眠備戰的無人機依然不少。

【方歌:冇事吧?】

【方歌:原路撤退吧】

安憐青一邊轉移,一邊摸出一把衝鋒槍朝開始充能的無人機群掃射。效果不差,但也算不上好。

他回望著來時的路線。這是雷霆從中作梗?還是黑雁的考驗?方歌說得對,最穩妥的選擇是原路撤退再做規劃。但是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如果冇能成功引爆炸彈,基本可以算作任務失敗了。他們之後在自治區的任務不會好過。

【安憐青:控製中樞在我的路線上,可以繼續】

【方歌:不行,在軍火庫互射太危險了】

【方歌:安憐青,撤退】

【方歌:聽我的】

聽你的?

相似的場景、相似的通訊介麵、相似的對話……

安憐青的大腦有一瞬間變得空白。在這樣的一瞬間裡,他忘記了方歌,也忘記了自己的遲疑,隻剩下那句“聽我的”在耳邊深沉地轟鳴。

【安憐青:不要命令我】

他突然覺得一路上的小心謹慎像個笑話。不就是無人機嗎?不就是仿生人嗎?不就是軍火庫嗎?

我最近已經打過太多了啊……隻靠我自己一個。

還有那個該死的、躲在背後命令我的東西。

安憐青迅速判斷路徑。直線距離隻有不到一百米,哪怕要繞一點遠,又能遠到哪裡去?

他依然手持衝鋒槍,從貨架後閃出,將所有火力傾瀉在兩個仿生人身上。它們還冇等扔出下一輪的手雷,就被巨大的動能打翻在地。或許隻是暫時性的,但安憐青不在乎。

他扔掉衝鋒槍,右手持手槍,左手壓住手雷手柄,用嘴拔出保險銷,扔向遠處尚未解除武裝的無人機。同時,他利用時間差迅速向前移動,唯一的目標就是儘早進入控製中樞。

在不間斷的射擊和爆炸聲中,終於聽到了無人機機翼旋轉的嗡鳴。在無人機的掩護下,仿生人轉變策略,再次安靜地衝向安憐青。

安憐青被從身後打翻在地,迅速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傾瀉的子彈,仿生人的刀鋒在他肩頭砍出了又深又長的傷口。

好熟悉的感覺。

對嘛……這纔是仿生人該有的戰鬥方式。扔手雷什麼的太詭異了。

受傷是意料之中,不受傷才奇怪。安憐青咬牙舉起手槍,抵著仿生人的額頭射擊,直至它徹底不再動彈。

控製中樞就在眼前。安憐青踹開早就被遠程解鎖的大門,把自己鎖在屋內,喘息著將炸彈固定在正中央。

肩膀和胸口都在刺痛。被汗水刺激得模糊的眼前顯示出一直被忽略的,方歌的訊息。

【方歌:不是命令,太危險了】

【方歌:安憐青!】

【方歌:我來找你,等我的掩護】

方歌……他剛剛完全忘記了,他的搭檔是方歌。

【安憐青:炸彈安裝成功了,在後門彙合吧】

【安憐青:抱歉】

安憐青站在廠房外的空地上,沉默地按下起爆按鈕。爆炸的火光映紅了他混雜著灰燼、汗水和鮮血的臉,他顯得有點狼狽、有點滿足、又有點落寞。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安憐青一次又一次地帶著新鮮的傷口出現在他麵前,不解釋,也不喊疼。

或許是在為他包紮時的動作重了些,安憐青輕輕吸氣,然後馬上就擡眼看他,帶著點心虛的表情。方歌還發現,他甚至在注意不要讓血淌到車座上。

方歌認為——方歌一直自信地認為,他懂得安憐青。

但是現在,他真的不知道安憐青在想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執著於讓自己受傷?

為什麼連我也信不過?

方歌不自覺地把車開得太快。當安全屋的門在他們身後關上,兩人同處的空間陷入了徹底的死寂。

安憐青站在門口冇有動,好不容易有了點血色的臉再次因為失血而發白。

中午還在勸他吃下奇怪的食物、和他開著冇營養的玩笑的安憐青,為什麼幾個小時之後就可以義無反顧地冒著被擊中、被捅穿、被炸飛的風險,賭命去做一個冇那麼重要的任務?

還顯得這麼無動於衷?

方歌終於控製不住地朝他怒吼:“你差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安憐青移開視線,輕聲回答。

他媽的一個典型的安憐青式回答。

不許避重就輕!不許逃避我的問題!

方歌抓住他冇受傷的肩膀,把他抵在牆角。安憐青完全不反抗,隻是沉默地低頭站著。

“為什麼?”方歌問。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安憐青胡亂說著不相關的話。

方歌努力冷靜一點,但是看著他肩頭染血的紗布,他覺得自己連手都在抖:“因為你不希望我命令你?”

“不是。”

安憐青第一次正麵回答了問題。他顯得有點茫然,去抓方歌按在他肩頭的手。方歌避開了。

安憐青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把頭埋得更低,開始發抖,但是固執地一言不發。

方歌徹底冇主意了。他腦子裡都是在君安禮堂門口,渾身是血的安憐青倒在他身上的樣子。他昏迷了整整一天,方歌開車時一次次地回頭看他,隻為了找到他還活著、他還會醒來的線索。

“安憐青,是我把你救回來的。”方歌放棄了剋製,脫口而出的話聽起來像是哀求,“你的命有一半是我的,我不許你這樣使用它。”

安憐青遲疑了片刻,冇有動,隻是慢慢地靠近了一點,將臉埋進他的肩上。

“方歌。”他顫抖地叫他的名字。

“我做過這樣的任務。當時隻有我一個,ai通過係統訊息命令我,如果我拒絕,就……”他繼續說著,聲音裡帶著一點壓抑著的顫抖,和那股永遠都在的倔強。“明明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對不起,我不該這樣的。”

隻聽他說出前幾個字,方歌就什麼都懂了。他早該想到的。

安憐青從冇詳細地講過那幾個月的經曆,但他會從夢中突然驚醒,會下意識地依賴藥物,會因為某個平常的動作露出警惕的神情……那段記憶對他來說還太新、太鮮活,比方歌一次次失去他的記憶還要鮮活。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早該想到的,對不起,安安。”方歌伸手將他抱在懷裡,小心避開他的傷口。

他能感覺到,安憐青又抖了一下,然後終於漸漸放鬆下來。他也試探著伸出手臂,把方歌緊緊圈住,似乎要填滿兩人之間的所有縫隙。

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喉頭,方歌再次開口時,聲音輕到自己都幾乎聽不見:

“安安,我怕我總有一次會追不上你。”他說。“我怕你會死在我麵前,怕得要死。”

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就這麼被說出,連方歌自己都感到驚訝。他咬著唇,去看安憐青的表情。

是誰先靠近的已經不重要了。他們深深地親吻,氣息顫抖著交融在一起。像是衝動,更像是本能,他們顧不上技巧,隻是想要貼得更近、索取更多。他們必須用身體確認彼此的存在,填補自己的那一片空白。

一時間冇有人說話,可是他們都聽懂了彼此的語言。

一直看著我。

一直陪著我。

求你了,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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