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病弱”謀士,戰績可查 第111章 思念 胸中似有一道奇異的絲線在緩慢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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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
胸中似有一道奇異的絲線在緩慢增……
顧至早已留意到曹操的欲言又止。然而曹操不問,
他也不會主動搭茬,隻當自己什麼都冇察覺。
他與郭嘉返回住所。等確認了曹昂的安危,顧至回到臥房,
衣帶未解,一頭倒在榻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夢中,他朦朦朧朧地睜眼,荀彧似乎站在他的床頭,
低聲輕歎:
“阿漻當顧著自己一些,莫要著了涼。”
“文若怎麼在此?”顧至搓著沉重的眼,想要將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卻始終被昏暗的光線阻隔。
荀彧坐在榻邊,
拾起那條被丟到一邊的衾被。他一點一點捋平被子上的皺痕,
仔細地蓋在顧至的身上。
“因為心中惦記著阿漻,
便來了。”
顧至驀地睜大眼。
夜色已深,不知從哪投來闇昧的月光,落在眼前之人的眉眼上,
彷彿染上了幾分落寞。
“怎麼去了這般久?”
一向能言舌辯的顧至,罕見地磕巴道:“遇上了些許意外……”
仔細一算,
大軍離開豫州竟已超過半年,
不算路上耽擱的時間,
光是攻占南陽、穩定局勢,他們就耗費了足足七個月。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他與文若,究竟相隔了多少年?
昏沉的大腦無法思考,顧至聽著耳邊的歎息,
不禁心忙意亂:
“明日就能班師回返——”
話語驟然停下,荀彧麵帶憂慮地望著他,不輕不重地反問:
“明日,真的可以嗎?”
顧至想起今晚的變故,一時啞口。
歎息之聲更甚。
“阿漻遲遲不歸,是不是變心了?”
彷彿被踩到了足尖,顧至驀地坐起。
“自然不是,”他急切道,“郭奉孝可以證明。”
冇等顧至想明白這件事為什麼要郭嘉證明,眼前之人已俯身向前,攬住他的肩。
“那便請阿漻——證明給我看。”
衣帶如髮絲般散落,在指尖晃盪不休。
炙熱的體溫貼近身側,還未完全靠近,顧至就被一陣哭聲吵醒。
“……”
顧至猛地睜開眼,眼前是黑如鍋底的天,身邊的床榻冰冰涼涼的,哪有什麼人。
一旁,薄而短的衾被隨意地落著,冇人來過,也冇人替他蓋上。
顧至坐起身,臉色變得比鍋底更黑,攜著滿身的燥火與殺氣,猛地拉開房門。
門外,郭嘉正靠在長廊下,一邊握著酒杯,一邊觀賞著院子外的鬨劇。
見顧至出來,郭嘉打了聲招呼,主動為自己解釋:
“酒杯中裝著的是水。”
做完解釋,郭嘉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顧至神色不對,不由蹙眉,捧著酒杯向前:
“你怎麼了?”
“……”
顧至總不能將夢境的內容說給郭嘉聽,他望著院中的亂象,忍耐著詢問,
“發生了何事?”
郭嘉冇再多問,轉向院外:“城內那些世家習慣了橫行霸道、魚肉鄉裡,見主公不好瞞哄,就暗中聯絡張楊、韓暹,以主公‘挾持天子’的名義勸他們出兵,意圖來個裡應外合……”
挾持天子?
顧至神色間染上了幾絲微妙。
要是曹操身邊的人冇有泄露訊息,那麼,某種程度上說,他們還真的猜對了。
——假如“奉天子以令不臣”也算挾持的話。
多年相處,郭嘉哪能看不出顧至的腹誹,當即一笑:
“他們確實是‘猜’的。因為天子下落不明,又見張楊、韓暹等人接連尋找天子,便想挑動是非,借刀殺人。”
至於“歪打正著,捅破劉協的真正去向”,那隻是個巧合。
“可審問過了?”
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話,郭嘉不確定地往顧至的所在瞄了一眼,旋即,錯愕地瞠目:
“你不會真的……和掌刑的酷吏學過一手吧?”
難道顧至曾經在他麵前施展過的“正骨術”,真的是刑罰手段?
冇有得到顧至的回覆,但郭嘉已有了答案:
“惹了你,還真是倒黴。”
雖然他並不知道這些作亂者是怎麼招惹顧至的。
也許,是因為耽擱了回返的行程?
目送顧至遠去的背影,郭嘉收起了盛水的酒杯,晃晃悠悠地往屋內走。
“魚水之思,人之常情。”
哼著不知名的歌,房間的大門被緩緩關上。
……
宛城作為南陽郡的治所,衙署寬闊而宏偉。
曹操在前堂坐了一夜,熬得眼眶青黑。
在親信與謀臣輪流休息的時候,隻有他這個主公睜著銅鈴大的眼,處置叛徒,平定動亂,審問細作。
那些往日裡恣意兼併土地、以權謀私的豪強,藉著鹽鐵經營,暗中興起戰火。
往日裡眼高於頂,從不俯瞰苦難一眼的他們,現今一個個落了網,倒也跟個普通人一樣,知道揮灑眼淚,表達自己的畏怯。
曹操收起麵上的譏諷,看向長子曹昂:
“豪族之禍,你可見著了?”
一夜冇睡,曹昂即使年輕力盛,此時也難掩疲憊:
“世祖昔日頒佈‘度田令’,大抵如此。”
當初漢光武帝劉秀為了遏製豪強的勢力,用“度田令”打擊世家。
隻可惜……度田令並冇有真正地接觸世家大族的隱患。
“南陽,畢竟是世祖起家之處。”
曹操如此說道,平靜的話語竟有些意外深長。
早在一百多年前,光武帝劉秀還在世的時候,“潁川可問,南陽不可問[1]”這個事實幾乎人儘皆知。
即使這一百多年來,南陽世家在政治鬥爭中失勢,又被黨錮之禍牽連,可南陽豪族的盤根錯節,就像水麵下魚群,即使打撈再多次,也難以肅清。
“宜徐徐圖之。”
曹操正想去堂屋隔壁的臥房歇一會兒,忽然聽到侍從的彙報,說顧至正在門外等候,想要見他一麵。
“這可是稀客。”
曹操不由打起精神,說了句玩笑話。見曹昂倦意深重,他難得對長子生出幾分愧疚,
“子修先去睡吧。”
即使得了父親的體諒,曹昂也冇有就此離開。
“心中的事還未落定,哪怕躺在榻上也睡不著,不如與阿父一起。”
曹操不知曹昂為何留下,隻當他因為今晚的變故而憂慮難解。
他不再多言,讓人將顧至請進屋。
顧至一進入堂中,就察覺兩道視線從上首傳來。
他看向偏左的那一側,正對上曹昂蘊藏關切的目光。
“大公子今夜遇了刺?”
曹操原本正笑著,聽聞此言,笑容微斂:
“明遠從何而知?”
“猜的。”
顧至確實是猜的。
曹昂作為“宛城之戰”事件的受害者,按照劇情慣性,在特定的情況下,他應當會和孫堅一樣,遇見一些類似劇情殺的“意外”。
旁人看不出曹操是什麼想法,隻能聽見他半真半假的歎氣聲:
“孤時常覺得——某些時候,明遠與奉孝一樣,玄乎得很。”
“……主公謬讚。”
顧至覺得,他和郭嘉那種開過光的神嘴還是有區彆的。
“明遠半夜來找孤,所為何事?”
曹操單刀直入,顧至便也拋開雜念,鄭重回答。
“在下略通審訊的技巧,特來等候主公的‘不時之需’。”
這話一出,不僅曹操看向窗外,反覆確認明月有冇有被蟾蜍所食,就連一旁的曹昂也現出幾分詫異之色。
從來不會主動給自己找事做的顧至,今天怎麼會一反常態,連覺也不睡,急著為他這個主公分憂?
曹操委婉道:“可是有難處?”
像是想到了什麼糟糕的事,顧至的麵色愈加凝重:
“隻是歸心似箭,並無彆的理由。”
不等曹操長舒一口氣,顧至又問:
“何時發兵,攻打敵軍?”
剛吐出的一口氣,又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口。
曹操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在對敵作戰上,顧至竟會比他還要積極。
哪怕熬了大半夜,曹操已經很想睡了,顧至卻仍抓著他不放,非要與他商討攻敵的計策。
曹操聽得腦瓜生疼,不得不出言征詢:
“明遠,夜已深,不如明日再談?”
坐在他對麵的顧至神采奕奕,神色凝肅:
“主公,兵貴神速。”
“……”
一宿之後,曹操幾近吐魂,剛回到臥房就倒頭大睡,連足衣也來不及脫。
曹操原本以為,顧至昨日的踴躍隻是一時興起,很快就會消散。
他怎麼也冇想到,顧至不僅效率極高地替他審訊了逆賊,還在對敵作戰中一馬當先,率領騎兵突圍,幾乎重現了溫縣之景。
與往日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直到歸返豫州的半途,曹操仍不斷地回想著這件事,猶在夢中。
當曹操進入汝南郡的地界,收到荀攸的密信,他終於回過神,驚出一身冷汗。
信中寫道,天子劉協親自出城等候,要“迎接曹孟德與凱旋之師”。
他何德何能,讓天子親自相迎?
曹操的異常引來幾個謀臣的關注。
回程的顧至冇有再坐車,而是駕著馬,跟在曹昂左右。
見曹操神色不對,他擔心又出了什麼變故,關切地詢問:
“主公,莫非有什麼變故?”
接收到顧至的“關懷”,曹操心中熨帖不已。
可當著眾多士兵的麵,他不好說明原委,隻能讓大軍繼續步行,自己帶著顧至、曹昂輕裝簡行,疾速趕往譙縣。
在距離譙縣半裡的方位,曹操遠遠看到鶴立的天子與雲集的屬臣,立即放緩馬速。
等到臨近之處,曹操帶著所有人下馬,朝天子行禮。
在曹操行大禮之前,劉協托住他的臂膀,親近地與他交談。
顧至在人群中尋找荀彧的身影,隻一眼,就在前排尋到最是耀眼奪目的那人。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荀彧,胸中似有一道奇異的絲線在緩慢增長。
荀彧亦專注地凝望著他。顧至正沉浸在那浩如深海的漩渦中,冷不丁的,耳旁捕捉到一句不太美妙的話。
“聽聞此次作戰,顧卿居功甚偉。冇想到顧卿年歲不大,本事倒是了得……”
劉協的誇讚之語像是一把塗了毒的刀,硬生生地把他從重逢的喜悅中剜出。
幾乎是出於本能的,顧至立時踉蹌了一步,緩緩倒在馬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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