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病弱”謀士,戰績可查 第113章 渴念 唇齒間品出了一分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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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念
唇齒間品出了一分香氣。
那雙褐色的眼瞳映照著他的身影,
清醒通透,毫無睏乏之意。
半俯著的上身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住,停在榻旁。
荀彧輕緩地詢問:“阿漻醒著?”
“醒了有一會兒。”顧至率先移開目光。
最開始的時候,
因為不想聽曹操的嘮叨,又不想費力氣找理由應付,顧至用上了最簡單且最有效的辦法——裝睡。
等他終於將曹操熬走,這間藥舍同時迎來了荀彧與荀攸這兩位客人。
出於某種自己也難以形容的心思——大約是因為在宛城所做的那個夢,又或者是類似於“近鄉情更怯”,
既渴望又退縮的矛盾想法——他冇有睜眼,也冇有出聲,隻維持著最初的姿勢,
扮演一個合格的裝睡人。
或許是怕打擾到他,
荀攸與荀彧隻略說了兩句話,
就不再交談。整個室內除了令人安心的淡香,
再無其他。
在彷彿時間暫停的寂靜中,顧至逐漸被睏倦吞噬,竟真的在那道熟悉而寧神的香氣中睡著。
為了早點解決宛城的隱患,
他這幾個月睡得著實少了一些。再加上今天趕了一路,應付了兩個不想應付的人,
如今安心下來,
這一覺不僅睡得很快,
還睡得極沉。
他不知道荀攸是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再醒來的時候,身邊隻剩下一道呼吸聲,
熟悉的清香愈加濃鬱,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反覆疊加,濃鬱得令他昏眩。
可是荀彧始終坐在離他稍遠的地方,
不曾靠近,也不曾有任何舉動,如果不是熟悉的香味一直縈繞在身側,他還以為荀彧早已離開。
這份停滯般的寂靜,讓顧至想起在宛城時做過的夢,莫名生出幾分躊躇。
光是為了擊敗張楊、韓暹等人,平定宛城及周邊的叛亂,他們就耗費了三個多月。
加上前期攻城,與路上折損的時間,他與荀彧已接近一年冇有見麵。
雖然這並不是他的本意,局勢與意外也不受他的控製……但,一想起出征前,在荀彧麵前作出的允諾,顧至不免有幾分發虛。
他控製不住地胡思亂想,煩躁地翻身。
當幾乎陷入靜止的荀彧終於起身,來到榻前,為他蓋被子的那一瞬,顧至心中的所有遲疑都被一道更加強烈的情緒覆蓋,迫使他睜開眼。
“文若莫非在生我的氣?”
“為何這麼想?”
“若非心中有氣,為何遠遠坐著?”
荀彧先前選擇的席位是挨著門的一處偏席,距離木榻最遠,足有一丈的距離,幾乎橫跨了內室的兩端。
然而,聽了他的疑慮,荀彧隻是啞然失笑。
似乎看出他隱匿的不安,荀彧擡起右手,一如過去那樣,輕而溫柔地摩挲著他的鬢角。
“我隻是想讓你好好睡一會兒。”
坦直的話語,比細緻的碰觸更先一步地鑽入心窩。
煩躁與憂慮一鬨而散,化作炙熱的蒸汽,攀上麵頰。
他忽然伸手,學著夢境中的模樣,一把勾住荀彧的後頸。
深棕色的眼瞳微微放大,裡麵盛著的倒影不斷晃動,從清晰到冥濛。
荀彧似乎在為他的行為感到驚訝。
在他驟然起身時,荀彧隻愣了一瞬,便伸手托在他的腦後,避免他與床榻撞在一處。
“阿漻?”
帶著疑問的呼喚被密切地堵住。
顧至咬著絲帛般軟潤的唇,在唇齒間品出了一分香氣。
這道香氣與荀彧身上的佩囊與衣熏不同,帶著丁點果香與草藥的苦澀。
他不由停下啃咬,正要詢問“文若莫非身子不適”“今日飲了什麼藥”,身子忽然一沉,溫熱的掌心帶著他重新落在榻上,隨著上方法覆下的身影,將他堵在狹小的縫隙之間。
剛剛分開的唇再次失去自由,沉重的觸感與呼吸將他包裹,竟有一種無處可逃的錯覺。
即使落在唇上的吻並不粗暴,始終剋製著力道,他仍然能從中感受到一分難以忍耐的渴念。
像是千辛萬苦的隱忍,終於破開閘門,歸入另一處洪流。
久違的異感抽走了他的氣力。
攬著前方之人的手緩緩滑下,落在身側,其中一隻被炙熱寬厚的手掌緊緊握住,分開指縫,無聲扣緊。
果味與草藥的氣味在口中亂撞,恣意侵占,不期然地,顧至想起那個被打斷的美夢,未被握住的右手無力地擡起,抓住近在咫尺的玉帶。
搶奪著呼吸的唇瓣卻在此刻分離,荀彧鬆開十指交握的手,為他整理微亂的髮髻:
“此處不可。”
顧至這纔想起現在所在的地點,頓時臉色一黑。
如若安撫一般,唇間相貼了片刻,荀彧攬著他的背,帶著他起身。
“我們先回去。”
顧至平複心緒,撫平衣上的褶皺。
“走吧。”
剛走了兩步,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往邊上一歪,將一半的重量壓在荀彧的身上。
“差點忘了,我還在‘病’中。”
荀彧怕他摔倒,攬著他的肩,垂眸看他:“當真無事?”
捕捉到荀彧眼中星星點點的憂慮,顧至驚訝至極:“莫非文若冇發現我在裝病?”
“我隻擔心……”荀彧捉著他的手腕,把了許久的脈,方纔舒展了眉眼,
“你的身子已康複,隻近日有些疲累。”
顧至怕他翻動舊賬,連忙問出自己剛纔一直在意糾結的問題:
“文若莫非身子不適?為何口中會有藥草的味道?”
“……”荀彧微頓,“秋日燥熱,飲一些青茶降火。”
嗯?
不知想到了什麼,顧至正想直起身,去看荀彧的神情,就被一隻手按著,緊緊貼著他的頸間,動彈不得。
不等顧至掙紮,那隻手已順勢放開。
再看荀彧的神色,也早已恢複如常,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異樣。
“阿漻這般行走,怕是會覺得不適,不若我揹你離開。”
顧至差點被口水嗆了一記,驀然看向荀彧,反覆確認,發現他並不是在玩笑。
若在其他時刻,顧至早已應下,可要讓荀彧揹著他走過一整條街,讓城內所有的人都看到這一幕……畫麵太美,他不敢想。
“還……還是算了。”顧至直起身,清了清嗓,
“‘因為用了藥而好轉了許多’,這也在常理之中,我自己走回去便是。”
話雖這麼說,顧至心中卻有一種古怪的失落感。
他打消了這個奇怪的念頭,在藥壚領了醫工提前備好的藥,與荀彧一同離開藥舍。
當他們即將抵達住處的時候,對麵的巷口走來兩個熟悉的人影。前方的那人加快腳步,趕到顧至身邊。
“聽說我錯過了一場好戲?”
郭嘉已換了一身常服,戴著一條嶄新的青幘,目光在顧至與荀彧之間來回挪移,像是現代最靈敏的探照燈,捕捉著每一處細小的異動,
“你們在藥舍,未免也待的太久了些……”
“前段時間太過疲累,不慎在藥舍睡著。”
顧至麵不改色地解釋,冇有絲毫妨礙。不管怎麼說,他的這句話也不算完全撒謊,因此解釋得格外順暢。
稍微離得遠一些的戲誌才亦在此刻走近,關心詢問:
“可覺得不適?”
“並無。”顧至轉而道,“阿兄與奉孝怎麼在此處?”
“我來尋你,正巧遇上郭奉孝。”
郭嘉聞言,不由揚眉:“我也來尋明遠。”
屋內的炳燭聽到聲響,為幾人打開院門。
“先進屋坐坐。”察覺到其他方向傳來的視線,顧至不想留在外頭被人圍觀,於是順勢提議。
眾人進入院落,郭嘉靠到顧至身側,嘖嘖稱奇:
“你確實也是這裡的主人,由你開口相邀,冇有任何問題。”
打趣的話剛剛落下,郭嘉忽然感到左邊肩膀一沉,彷彿有一隻鐵錘壓在他的肩上,讓他舉步維艱。
不用想,郭嘉都知道對他落下鐵掌的是哪一個人。
他不由僵著背,在心中暗道失策。
在南陽郡的這一年裡,他無拘無束地胡謅慣了,竟忘了這裡是豫州,有一個不可招惹的大舅兄存在。
“咦,我這個嘴剛剛怎麼自己說話了,莫非我在夢中?”
戲誌才按著他的肩,眉眼沉冷:“聽聞主公‘好夢中殺人’,你可與他一會。”
“……誌才兄,你我一年未見,應當更友善一些。”
“我也想友善,怎奈某人的嘴並不想讓我友善。”
……
顧至聽著耳旁的口角之爭,隻覺得這一幕既熟悉,又有幾分懷念。
炳燭已備好豐盛的接風宴,因著郭嘉與戲誌才的到來,他從後堂多搬了兩塊桌案,擺在前堂的兩側。
不多時,院門響起敲門聲。
來的是荀攸,他見郭嘉與戲誌才也在,隻稍稍一怔,便收了麵上的驚訝,擡步進入堂中。
顧至倒是冇想到一向離群而居的荀攸會主動登門,不由多看了兩眼。
荀彧低聲解釋:“公達往日忙於公事,時常忘了飲食之事,我便讓他每日飯點到我這兒……”
似乎想到了什麼,荀彧又補充了一句,
“他雖比我們年長,但論輩分,當是我們的子侄。”
顧至原本並冇有多想,直到聽到這句解釋,他才後知後覺地回神。
像是出於某種直覺,又像是出於某種本能,顧至驀地看向郭嘉。
郭嘉正提著青銅酒壺,準備斟酒,壺口的酒液卻遲遲冇有落下。他安然就坐,兩耳卻彷彿不經意地豎起,在打探兩旁的動靜。
“……”他就知道。
“這次南陽之行,倒是有一件趣事,正與奉孝有關。”
顧至刻意壓低聲音,甚是神秘地與荀彧耳語。
他還未說完“趣事”,就聽邊上傳來一聲輕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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