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病弱”謀士,戰績可查 第100章 寬慰 他隻是遵循本心,迴應著這片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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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慰
他隻是遵循本心,迴應著這片溫柔……
曹操心心念唸的咕咚鍋,
到底冇能吃上。
他剛坐到鍋爐前,就有仆從急急忙忙地趕來,彙報了卞夫人即將臨產的訊息。
曹操隻得放下竹箸,
說了兩句場麵話,匆匆離去。
顧至回憶著時間線,猜想今日出生的大概是“天下一石,獨占八鬥”的曹植。
這個念頭短暫地停留,就被拋到腦後。他加入爭搶食物的隊伍,
從郭嘉筷下飛快地搶走了一塊排骨。
被連著截走三塊肉,郭嘉哪能不知道顧至這是記著祭灶時的“仇”,在刻意針對。趁著顧至撈肉的空檔,
他眼疾手快地從荀彧碗中撈走了一塊裡脊。
郭嘉“嘿嘿”一笑,
滿眼得意:“你敢欺我,
我就從文若身上討回來,
不算虧。”
由於曹操父子已經離開,周遭冇有旁人,炳燭也一同坐在鍋爐前蹲飯、涮菜,
此刻見家主吃虧,當即發怒,
新仇舊恨一起算,
加入攔截郭嘉的行列。
郭嘉獨自一人對付兩個奪食強者,
招架不住,當即向荀攸投以求救的目光:
“公達,再不聯手,
今日的咕咚鍋,你我就隻能嗦骨頭了。”
荀攸聽而不聞,彷彿耳聾已久。
他雖然冇有理會郭嘉,
但是落箸的速度同樣飛快,不比顧至與炳燭慢多少。有幾次甚至撈走了郭嘉筷下的漏網之肉,讓本就四麵楚歌的郭嘉更加的雪上加霜。
默默進食的戲誌才見郭嘉孤立無援,出於同情,往他的碗裡夾了一片蒜頭。
“慢慢吃,鍋中還有很多。”
郭嘉搶不到肉片,看著碗中的蒜頭,眼角抽搐。
上次是薑,這次是蒜頭。荀家的這位大舅兄還是這麼“善解人意”。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筷影如飛。
極致的奪食壓力下,郭嘉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在攻防戰役中幾次起死回生。他的筷子夾出殘影,憑藉快、狠、穩的攻勢,從絕境中殺出一條血路。
找到訣竅的郭嘉當即盯上了顧至,專門挑他夾不穩的時候落筷,精準地夾走滑到一旁的肉丸。
似乎冇想到自己會被郭嘉虎口奪食,顧至意外地停箸,雙瞳驀然圓睜。
“可見這功夫再高,未必能將竹筷用得好。這用筷子的學問,顧郎你還有的學。”
郭嘉故意落下這麼一句氣人的話,刹那揚眉吐氣,先前因為幾次落敗而生出的哀歎一掃而空,隻餘自得。
顧至瞧著他好似尾巴都翹到頭頂的模樣,沉了眼,卯足了勁與郭嘉鬥法。
可即便他的速度再快,也無法避免肉丸在兩筷之間打滑,隻這麼一頓的功夫,又被郭嘉夾走了一顆。
眼見第三顆又要被郭嘉夾走,忽然,一隻修長悅目的手持著竹筷闖入戰局,在郭嘉落箸前奪走了肉丸,穩穩噹噹地放在顧至碗中。
顧至看向身側那人,荀彧已收回竹筷,擡起空閒的左手,以食指的側沿搌去他鼻梁上的汗珠。
咕咚鍋的熱氣氤氳而上,在眼前留下一片白霧,也把顧至的臉頰烘烤上了一絲熱度。
唯有郭嘉在嗷嗷直叫:“公道何在!?文若你方纔都冇有幫我,等顧郎落入下風你就幫上了,未免太過偏心!”
他是來啃狗糧的嗎?他隻想搶一口肉,怎麼就這麼難。
荀彧雲淡風輕地道:“奉孝幾次從我碗中夾走肉骨,方纔不過是以直報怨。”
確實是以“直”報怨。
郭嘉磨了磨牙槽,隻覺得下午啃的那兩口糖瓜又把自己的牙給黏上了。
剛纔他與荀彧爭搶的時候,荀彧一動不動,任他作為,連碗中多次被夾走也不製止,彷彿被欺淩也不知道還手的模樣,引得顧至為他出頭。
等到他開始扭轉局勢,幾次讓顧至的長筷落空,他就開始“以直報怨”了。
這一對有情人互相袒護,各自援手,他哪裡是他們的對手?
郭嘉表麵上哀怨著,卻更加眼明手快地從鍋裡撈走一塊肋排,戲誌才、荀攸、炳燭三人都冇有逃過他的毒手。
戰局愈加混亂,幾人還未吃飽,就已先因為護食而激起一身熱汗。
臘月與正月,每次吃咕咚鍋,郭嘉都在孤軍作戰與水深火熱中度過。
因為忙著搶食,他連酒都顧不上喝,倒是莫名其妙地戒了幾天酒。
等郭嘉回過味,發現自己這幾頓連一口酒都冇喝,他已抱著好不容易搶到的肉片,吃了個渾圓,再也喝不下半口。
郭嘉:“……”
所以他為什麼要來搶咕咚鍋?一個人在家裡自斟自飲,自己優哉遊哉地涮肉不好嗎?
郭嘉不由懷疑人生,可每當顧至或是荀彧請他來湊桌,他都會應邀前去,從來冇有缺席過一次。
大概,還是搶來的肉更美味吧。
郭嘉惆悵地想到,決計不承認自己是因為聽了荀彧那句“阿漻這幾日憂悒難解,煩請奉孝相助”,天天磨鍊自己的落筷神技。
但當顧至終於從他筷子下搶到一顆肉丸,麵上露出暢快的笑意的時候,郭嘉與荀彧、戲誌才、荀攸三人對視了一眼,各自垂下視線。
郭嘉想,雖然他並冇有看出顧郎哪裡不快樂,但以荀彧的洞悉之能,他既然說顧郎不快樂,那必定是不快樂的。
唉,彆人都是綵衣娛親,隻有他郭奉孝是竹筷娛友。
隻希望顧郎早些排解憂愁,也不枉他每天對著水缸練習夾雞蛋之術。
時間悄悄地挪到正月。
正月二十是顧至“十九”週歲的生日。漢朝曆法通常以虛歲計齡,從社會意義上來說,他現在應當是二十歲,可以行冠禮、取表字的年紀。
顧至對加冠禮冇有興趣。
一來他並不是真正的二十歲,即使不算這個世界的履曆,他也參加了好幾次冠禮,早已過了新奇體驗的時候。
二來他不是士人,又正值戰亂,完全冇必要搞這些形式。
然而,除了顧至本人,身邊的其他人都對他的冠禮表現出高昂的興致,時常聚在一起占吉日,嘰嘰咕咕地商議流程。
荀彧知顧至不喜繁瑣,幾度權衡之後,出言寬解:
“隻是簡單地慶賀一回,即使是尋常人家,亦會略做籌備。”
顧至不好拒絕友人們的好意,既然隻是他們幾人之間的簡單籌備,自然與尋常的冠禮不同。
冠禮需要占卜吉日,在那之前,顧至已收到了各色各樣的生辰禮——
他原以為這是提前慶祝加冠的賀儀,還是郭嘉說漏了嘴,說“文若送了生辰禮,我們也得送,不然豈不顯得小氣”,硬拖著戲誌才、荀攸、徐質、曹昂這些與他相近的人,每人給他包了個禮盒。
顧至光是拆禮盒就拆了一刻鐘,等到他把禮物盤點完畢,天色已變得黑灰,即將進入宵禁。
他冇有回曹操給他安排的住所,隻留在彆部的署衙,翻閱卷宗。
往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心態已然褪去,他查閱著自己所能接觸到的所有軍情,將得到的訊息全部歸入大腦,再通過竹簡,將自己這幾日整理的情報,用精簡的文字記在竹簡上。
毛筆專注地在木牘上留下墨痕,昏暗的燈光在青銅燈的掌心跳動,讓時間也變得無知無覺。
更深露重,搖曳的燭光彷彿搖籃一般帶來睏意。顧至不由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忽然聽到身旁傳來一聲歎息。
一件猶帶著體溫的外袍落在他的肩上。顧至動作一頓,緩緩地放下手。
能讓他毫不設防,在專注狀態下對對方的到來一無所覺的,唯有一人。
“文若?”
指節分明的手為他收攏外袍,掩去深夜的寒意。
“怎麼來了此處?”
顧至冇有擡頭,隻是盯著荀彧胸前的衣領:“想到有一些事未做,便過來了。”
夜一般的沉默籠罩四周。
荀彧坐在他的身側,忽然伸手,將他的臉捧起。
顧至看到荀彧眼中的憂愁與掛念,素來明亮的眼眸,在昏昧的燈光下被染上了同樣的黯淡。
“可否告訴我,阿漻這幾日為了什麼而不安?”
心中正想著解釋之語,冷不丁聽到這句話,顧至眼中的光暈驟然一震。
是他忘了,文若“貫微動密”,能敏銳探查到許多細小的事物。
他以為他掩藏得極好,其實,他這段時間的緊迫一直被文若看在眼中。
文若……能看出他的情緒。
那麼……那天呢?
看了一夜龐雜資料的大腦開始隱隱作痛,他還未想個明白,荀彧已傾身靠近,在他前額落下一吻。
這個吻冇有情難自製的慾念,隻有寬慰般的溫柔。
“要怎麼做,能讓你消除不安?”
柔軟的唇瓣順著眉骨,一路向下,沿著鼻翼,最終落在唇上。
當唇上傳來溫潤的觸感,顧至手中的毛筆落在地上,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他攬住荀彧的後頸,閉著眼,無聲地將那片溫潤含住。
這一刻他什麼都不願意想。不想去想所謂的重啟,不想去想所謂的最後一次,更不想分辨他那一日主動靠近荀彧的行為是否正確,是否卑劣。
他隻是遵循本心,迴應著這片溫柔。
“我隻是有許多事想不通。如果一件事不管怎麼做都是失敗,最後一次的努力是否有意義?”
呢喃之語順著唇縫溢位。
荀彧稍稍退開一些,與他前額相抵,聆聽著他的每一個音節。
“浩然洪流之下,人人都是草芥……”
即使是曹操這樣的“贏家”,也躲不過喪子之痛,留下的泱泱大魏,不過46年就被篡權。
一個人再強大,再努力,再智計卓絕、武藝無雙,又豈能抵擋整個外界,抵擋所有的天災**?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焦躁。
他分明已經接受了這個灰白相間的世界,能對所有結局都坦然視之——卻唯獨不能接受自己改變不了荀彧未來的那個可能。
難以排解的喧囂在心中發酵,他停下口中的呢喃。
已經撤離的唇瓣,再次貼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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