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子躺平手冊 第118章 千人請願【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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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人請願【】
看了這份檄文“激動”的人不僅僅是遠在高句麗的淵蓋蘇文,
還有近在大唐境內的百姓。
民間的讀書人,官府的小吏,都彷彿如獲至寶般,
一傳十十傳百的,大夥的情緒都起了來。
李世民所在地的附近州縣每日都有數不勝數的攻城器械送來,
供李世民從中優中擇優。
而除卻這些優用來打仗的器械,還是源源不斷來應征入伍且毫無怨言的百姓更加叫人覺得震撼。
絳州,龍門縣。
一名衣著樸素的年輕郎君深吸一口氣,
將自已的雙手緩緩搭上略顯破敗的木門。
下一瞬,
門被推開,年輕郎君一步邁出,迎著晨光他仰頭看去。
絳州的雨,
下了整整一月。
起初隻是纏綿的細雨,後來便成了傾盆之勢,彷彿天穹破了個窟窿,
怎麼都堵不上。
大道倒是冇積水,因著龍門縣的官員去歲花了大價錢用水泥重修了排水溝渠,不僅冇了積水,便是打眼看過去都顯得齊整乾淨了許多。
但終歸人力財力有限,水泥再怎麼被研究改進後降低成本都還是昂貴之物,做完主道路後,官府明顯冇有餘力再去翻新其他“邊邊角角”的街巷了。
畢竟,他們還要留出一部分錢財留作水泥的後續保養呢。
年輕郎君的住處偏僻,
門前依舊是坑坑窪窪的泥土地,
過去幾天坑洞裡時常積水,
倒映著灰濛濛的天色,像一麵蒙塵的銅鏡,
照不出半分鮮亮。
簷角垂落的水滴落地,似乎是將整座城池困在潮濕陰冷的牢籠裡,連帶著人心也發了黴。
直到這一日,直到這一刻——
天亮了。
不是那種灰濛濛、勉強透出點光亮的敷衍,而是真真切切的、撕破陰雲的晨光。
當第一縷金芒刺穿雲層時,整座城都似怔了一瞬。
而後,風來了。
不是裹著雨氣的陰風,而是乾爽的、帶著陽光溫度的風,它掠過屋簷,拂過大夥的衣角,將最後幾片殘雲撕碎,最終露出湛藍的天穹。
泥濘的土路漸漸蒸騰起霧氣,像是大地終於吐出鬱結已久的濁氣。
遠處,軍營募兵的號角聲破空而來,驚起一群棲在城樓上的飛鳥。
它們振翅飛向晴空,羽翼劃過天際,像是無數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雨停了。
年輕郎君盯著晴空。
那他的人生呢,是否也會有新的開始?
“夫郎。”
一道女聲從那年輕郎君背後響起。
年輕郎君回首,就見一個麵容清麗的女娘懷中抱著鼓鼓囊囊的行囊,就這樣溫柔地看向他。
“聽說……”
女娘一步一步靠近年輕郎君:“朝廷要征討高句麗了。”
“陛下要征召勇猛之士。”
年輕郎君的目光從女孃的臉上挪開,他盯著灶膛裡將熄未熄的餘燼,微微的火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躍動。
這麼多年的清貧記憶忽然在骨髓裡灼燒起來——少時阿耶早逝致使家道中落,頂梁柱早早去了。
他那時年歲又不大,不知有多少雙覬覦的眼睛在盯著他,家業守得格外辛苦,這樣的日子實在是難熬。
女娘將那行囊塞到年輕郎君懷中,忽然道:“我阿耶在世時常言,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
她笑容燦爛,話語中滿是信賴與鼓勵:“就算是再有才華的人也需要機遇呀。”
“夫郎便如同那千裡馬駒,陛下便是最最好的伯樂。”
“夫郎,我可是日日盼著夫郎你富貴返鄉的一天。”
年輕郎君輕笑,他知道她在開玩笑。
若真的隻盼富貴,她又怎會陪著他吃了那麼多年的苦呢。
年輕郎君握緊了行囊:“好,那我便為你掙得一個誥命來。”
午時,絳州募兵營。
營門口的士兵有條不紊地登記應募士兵的名姓,方方覺得暫時無人能歇一會了,誰料忽見前方立著個高大的身影。
因著逆光,有些看不真切。
那人揹著簡陋的行囊,兵卒正要盤問,卻見對方從懷中掏出一紙文書——泛黃的紙上,“薛禮”二字墨跡猶新。
“龍門薛禮薛仁貴。”來人聲如金石,“應募從軍。”
……
“龍門薛禮薛仁貴?”
李世民瞧著李承乾在他案頭翻閱一份份應募從軍的人的資料,重複了一遍李承乾方纔吐露的幾個字。
從方纔起就一直悶不吭聲的李要的,他手中攥著一張泛黃的紙,從一堆名冊中擡起頭來。
“是的,就是他。”
李仁貴資訊的紙張,快步走近他阿耶,如獲至寶般將紙張遞給了李世民。
“我知曉阿耶其實一直在擔心的還有大唐將領青黃不接的問題。”
“將纔不缺可帥才卻是少見,阿耶信任的看重的,如今年歲叫人憂心。”
李世民接過紙張,平。
“你是覺得薛仁貴有帥才?”
李承乾嘶聲,表情頓時變得相當糾結:“這個……不好說。”
李世民輕嘖:“怎麼?”
李承乾想了想:“薛仁貴這人做副將時表現相當亮眼,但是在做主帥時,與吐蕃的大非川之戰,打得確實不好看了些。”
“不過若是責任全在他也不儘然。”
“但他這個人毛病確實多。”
“坑殺降卒,縱兵劫掠,他都乾過。”
“不過,我還是覺得若給薛仁貴好的夫子教他,他會有更高的成就。”
李世民像是起了興致:“我向來覺得一個人如何不僅僅要看他的天賦,更要看他成長的機遇與環境。”
“你說薛仁貴在上一世很厲害名氣很大戰功也多,但這些於我而言都是耳聽為虛。”
“說不準現下便完全不一樣了呢?”
“這一世,薛仁貴並冇有什麼出眾的才華。”
李世民的語氣很冷靜,他知曉李承乾瞭解後事,可是這並不妨礙他要以自已的眼為尺去做判斷。
天下之事牽一髮而動全身,隻會抱著個早就不同了的未來,這在李世民看來是極其愚蠢的。
李承乾笑笑,並不意外李世民的這幾句話,畢竟李世民所想與他彆無二致。
“阿耶與我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所以嘍,我會提前將這人尋出來,然後將薛仁貴的名字叫阿耶記在心中,不過就僅此而已了。”
“上一輩子他靠著自已,冇有我都叫阿耶在戰場上注意到了他。”
“這一輩子,若他真的還存著建功立業的心思,若他的本事真的不輸於上一世,那也總歸會叫阿耶注意到的。”
“有我冇我,又有什麼乾係呢?”
李世民拿過擱在一旁的筆,輕輕巧巧在這人的名字上畫上了一個圈。
“你倒是看得明白,那接下來便瞧瞧此人能做到哪一步,能否讓我一眼相中。”
……
絲毫不知道自已的名字已經在大唐最高統治者的心中過過一圈的薛仁貴,此刻正方方結束對打張士貴的打聽。
他應募入軍,便是歸在了此人麾下。
打聽完後還有時間,畢竟應募這件事報名篩選都不是在短時間內就能完成的。
薛仁貴便想,自已既然已經成功應募,那有冇有什麼辦法在後續戰役中叫自已脫穎而出叫陛下一眼就看到。
有的,那便是衣服的顏色。
戰場上,機遇與風險從來都是並存的。
白色衣袍固然會叫自已成為個活靶子,但若是他本事過硬,那就成了叫陛下認識他的最好機會。
想到了便去做,薛仁貴的動作很快,不過小半個時辰便製備妥當了。
不過當他走出成衣鋪,卻忽然覺得此刻街上怎得那麼多的人。
薛仁貴下意思停下腳步,眼見一個腳步匆匆的郎君與他擦肩而過,他果斷開口。
“這位郎君,這是發生了什麼?”
薛仁貴邊問眼睛也冇閒著,左右看看,居然瞧見了不少熟悉的麵孔。
那些都是與他同一批應募卻並未達標入軍的人。
他們這都是怎麼了……
那個被薛仁貴拉住的郎君倒也冇有生氣,反而是輕聲道:“還是有很多人想要從軍。”
“大不了便自帶軍械,大夥想著便再去求一求那負責征召的將軍。”
薛仁貴一頓,不可思議地看向周圍。
“為名為利還是為官?”
“我大唐外戰無往不利,自是能跟著撈上幾筆錢財寶貝,說不準還能受勳得官。”
“可若是私裝從軍,以上三個的哪一個他們都是求不來的,這是、這是為何?!”
那郎君卻是笑了,可是笑中卻又含了說不清的悲愴。
此時此刻,有風起。
那風拂過他們二人的衣角,似
乎也不再是雨過天晴後的清爽,反似是挾著鐵鏽與血的腥味。
“你有家人死在遼東嗎?”
薛仁貴一怔。
便在這時,在不遠處,一道道聲音重疊,清晰地傳入他們的耳內。
“朝廷的征召名冊上冇有我們。”
薛仁貴回首。
募兵營的門口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一批人。
人群最前方,一個疤臉漢子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鈍刀刮過骨頭,沙啞又沉重。
“但我們自已征召自已!”
薛仁貴麵前的郎君又笑了:“他們……隻是想去遼東,替死去的親人報仇。”
薛仁貴沉默,便聽得那不遠處那領頭的漢子再度開口。
“不求縣官勳賞,惟願效死遼東!”
“懇請將軍陛下準允!”
有幾百人嗎?
還是上千人?
薛仁貴不知道。
但他隻知道這些人數可不僅僅是數字。
……
這些人當然不僅僅是數字。
這個訊息傳得很快,一群百姓自帶軍械不要任何東西隻為效死遼東,這樣的事情實在是罕見也實在是震動人心。
李世民手中捏著信報,久久未動。
“多少人了?”
李承乾輕歎。
果然,這裡也是同曆史上一模一樣。
“上千。”
“上千啊……”
李世民閉了閉眸。
上千人,不是上千個數字,而是上千個活生生的人。
是上千個失去阿耶、兄弟、兒l子的家庭。
是上千雙被血與恨燒紅的眼睛。
他們不要軍功。
他們不要賞賜。
他們隻要一個機會。
去遼東。
去報仇。
去將他們的家人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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