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十六聲/江晏】無名 無名5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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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那神秘書冊,地宮裡有趣的事並不多。
有心想傾聽無麪人的過往,可他們大多沉默。
壓抑。
明知這是一種等待,可這種等待太壓抑,太絕望。
我想改變。
等待天叔的時間裡,一邊養傷,一邊改造。
燭台生火,光明敞亮。
書畫筆墨一應俱全。
美酒果釀應有儘有。
給每一間暗室鋪上竹蓆。
箱櫃高矮排列,錯落有致。
所有的物料,都藉著不羨仙重建,從密道運輸。
並非從酒香樓走,而是從……我過往小屋右後方的倉庫裡,走暗道進酒香樓下的地宮,再經水路來到活人醫館井下。
既然無麪人無法離開這裡,這裡就應該像個家。
宋九重建不羨仙,我要重建這裡。
為燕雲犧牲的義士,哪怕換臉失敗,也該擁有光明。
地宮正中心的大廳成了公共場所。
我掛了地圖,將我目前知道的局勢都告訴他們。
可我知道的太少,能訴說的,也僅僅是一個清河,偶爾夾帶幾件開封的大事。
那日,我正講到繡金樓在燒瓷嶺孵夢傀,便聽得腳步聲隱隱。
抬頭望去,來者正是我等候多日的天不收。
“天叔!”
“你……”天不收看著大變樣的地宮,良久歎了一氣,“被髮現了嗎”
“借不羨仙重建,走地宮水係運來的東西,我一人每天帶點,無人察覺。”
天不收點頭。
“天叔,刀哥他……他在哪裡傷是不是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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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收冇有回答,轉身離去。
我連忙跟上,一路跟到了密室。
天不收停下腳步。
“他目前已無性命之憂,但你也暫時見不到他。”
“那是傷得相當重了!”
“嗯。”
是了。
當時眼睜睜看著那箭釘穿了刀哥,怎會不重
“那寒姨——”
“她走了。”
“她走去哪裡了”
“罷了,反正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告訴你也無妨。無麪人名單和陰文冊被偷了,她要追回。”天不收道,“不日我也將離開,你……留在清河,切莫暴露。”
“為什麼”
“這是寒香尋的意思。不過……或許伊刀會告訴你答案。”
“刀哥他到底在哪”
“他若好了,自會尋你。清河人多眼雜,你住在井下也挺好的。”
天叔看來不準備告訴刀哥下落了。
“走了,彆打擾我收拾東西。”
說完一切的天不收開始趕人。
“等等天叔,還有個事想問你。”
我將《井下生寒》遞給了天不收。
“這是什麼”
天不收看了兩眼,忽而撕了書。
“滾!”
額角被半麵書砸了。
“天……天叔……我隻是想問離恨天書社到底何方勢力……書中所寫又是真是假……”
被天叔猛地推出了門,傷口都被撞疼了。
天叔真激動啊……莫不是……都是真的
這離恨天書社當真厲害,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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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哥是無麪人中最為清醒的,情緒最為穩定。
“嘶!”
額角的傷口包紮好了。
“你又何必惹他生氣。”
真不知程大哥原本是何音容。
“我發現了神秘的書,作者離恨天書社,似乎知道很多人的秘密一般,寫成了故事,放在江湖中流傳。最可怕的是,他寫的秘密,基本都是真的。”
“那的確是一個可怕的勢力。”
“能蒐集如此多秘辛,要麼他的門人廣佈天下,要麼……他是一個玄而又玄的組織,能夠算人事,算天命。”我推斷道。
“如果是前者,醉花陰,梨園,乃至鬼市皆有可能。若是後者……玄元教之流亦有可能。”程心道。
“程大哥知道那麼多勢力”
“早年遊曆江湖,亦有耳聞。”
“如今線索還不多。無法判定離恨天書社的來源。”我將碎成多份的《井下生寒》粘合起來。
可惜,還有一些被天不收撕碎了。
就算粘好又如何呢
還給紅線嗎
紅線定然又會尋我。
她或許還會怪我那日將她困在將軍祠。
罷了。
她已經有她自己的江湖路。
“程大哥,在井下叨擾許久,我得離開了。”
“你本就不屬於這裡。”
“程大哥,你可有需要我捎帶的話,或者信物”
程心猶豫了片刻:“冇有。”
“程大哥不用覺得麻煩。程大哥照顧我多日,為你奔波是應有的報答。”
“不必。已經音訊全無十六年,百般恩怨皆成過往,何必再擾人心緒”
“可如果有人一直等你呢一直等你的訊息,盼望你的迴歸,希望與你重逢……”
不知為何,我忽而想到了江叔。
江叔會有這樣的想法嗎
他會不會在某一天,隱在暗處默默看著我,而後轉身離去
我可能在不知道的時候,失去了江叔最後的訊息。
“不行,程大哥。你必須讓我托付一句話,不然我心裡不安。”
程心沉默了許久。
“那……待你去……”
他細細低語,我靜靜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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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程心,我問了每一個無麪人,為每個無麪人取了代號,用江叔教導的密文記下了他們想傳達的話。
回到地麵,正是圓月高懸時。
猶豫許久,我去了一趟青溪的醫館,將粘合的《井下生寒》殘本放在信封裡,上書“紅線收”,留於櫃角。
但願,她能發現吧。
放下殘本後,又回了不羨仙坡上墳地。
江叔不知去了何處,若是某日回來見我這墓碑,豈不是要傷心死了。
正是夜月無人時。
用劍在墓碑上一點點劃刻,將“王喆”改成了“汪喆”。
反正我名字多,知內情的不會說穿,不知內情的不會發現。
江叔若某日回來瞧見,也當知我用意。
汪……
我摸了摸新刻好的字。
汪字真不錯,既有王,又有江。
以後行走江湖,我就叫汪雲汪仲吉了。
刻罷,朝霞漸起。
踏馬而行,正見日出東方,雲海疊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