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英美】達摩克利斯之劍 第150章 蒼白的理由
自那場談話後,卡爾·艾爾在醫療中心的表現,順從得如同一個被抽走了自我意誌的提線木偶。醫護人員讓他躺下掃描,他就一動不動;讓他抽血化驗,他主動伸出手臂;讓他靜養恢複,他能盯著天花板一言不發地躺上好幾個小時。
因為他的所有思緒,他那遠超世界上最先進的超級計算機的大腦,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圍繞著唯一一個核心議題瘋狂運轉:如果再次見到她,他該怎麼辦?
是要繼續假裝尚未完全恢複理智,像之前那樣憑著本能去靠近、去觸碰、去不顧一切地纏繞著她,汲取那份讓他靈魂安寧的氣息?這個念頭極具誘惑力,但托尼的警告言猶在耳——“不要嚇到她”。
那麼,就裝作像曾經的克拉克·肯特那樣?那個來自堪薩斯的、溫和、禮貌、帶著點書卷氣的記者?用那種包裹在平凡下的溫柔與紳士去接近她?可……那樣還是他嗎?那樣偽裝下的自己,還能不能讓她感受到那份幾乎要將他焚毀的熾熱情感?
而如果女孩恰好又接受那樣的自己,卡爾想到這裡就快要瘋掉,他還是悲哀的發現自己會吃克拉克·肯特的醋!
在極度的焦慮與反複的自我拷問中度過了整整七天七夜,眼下的淡青陰影連氪星人的強悍體質都無法完全消除。最終,他做了一個決定,並趁著托尼來檢查他身體資料時,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懇求開口:
“斯塔克……能不能,為我做一副藍色的隱形眼鏡?”
“哈?”
托尼當時的表情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他有時候真的非常好奇氪星人的大腦構造,看他這幾天在房間裡踱步、把地板都快磨出痕跡,思考糾結了那麼久,最後得出的結論居然是這個?或者說,他實在無法理解那個女孩周圍的男人,包括眼前這位人間之神,怎麼一個個都跟得了某種偏執症一樣。
“沒空。”托尼乾脆利落地拒絕,轉身欲走。
“求你了,斯塔克!”卡爾急忙攔住他,情急之下,幾乎是孤注一擲地丟擲了籌碼,“我…我把氪星的生命法典給你研究!”
托尼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猛地轉過身,麵甲下的眼睛瞬間迸發出如同看到新元素般興奮的光芒。生命法典!那可是氪星文明最核心的遺產,蘊含著基因與科技的終極奧秘,獨一無二!
“真的!”看出托尼的動搖,卡爾急切地抓住托尼的胳膊,生怕他反悔。
“法典我要看。但是…”
托尼終究還是存了一絲不忍,歎了口氣。
“卡爾,她已經誰都不記得了。你,我,她的父母,更不用說是‘克拉克·肯特’。況且,她已經見過你最失控、最危險的樣子,你這雙金色的眼睛,對她而言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卡爾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被絕望籠罩:“那怎麼辦?她當時是不是……很討厭我這副樣子?托尼,求求你幫幫我!我什麼都願意去做!真的!”
托尼摸著下巴,眯起眼睛打量著他:“真的?什麼都可以?”
卡爾用力地點頭,眼神堅定得如同磐石,額角甚至因為緊張而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生怕籌碼不夠,努力地繼續推銷自己:“孤獨堡壘裡還有很多氪星的高階科技,我會把全部的許可權對你開放!包括佐德那艘飛船的殘骸…你還想要什麼?我的肋骨或者血液樣本也可以!隨便抽取!”
托尼聽著這一連串足以讓任何一個科學家、乃至任何一個國家元首瘋狂的條件——尤其是想到布魯斯·韋恩知道後會如何暴跳如雷——當年克拉克和布魯斯關係那麼鐵,也沒見他這麼大方過。
但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托尼連忙擺手,感覺自己像是在進行什麼非法交易:“喔喔喔!打住!我可不做器官和血液交易,謝謝!你前麵說的那些,我收了!”
卡爾這才如釋重負地狠狠鬆了一口氣,彷彿完成了一樁關乎宇宙存亡的重大談判。他被托尼推著坐回醫療艙邊緣。
托尼摸著下巴,開始了他那並不算太靠譜的“情感指導”:“我隻幫你這一次。你就保持禮貌。見到她之後呢,先為之前你那些……呃,比較過激的行為鄭重道歉。然後,要溫柔,紳士,彆一上來就跟餓了幾百年的狼似的撲上去!艾莉婭呢,根據我觀察,她比較吃溫柔掛的那一套。”
卡爾一瞬不瞬地聽著,像最認真的學生。
“反正記住最關鍵的一點!”托尼的表情嚴肅起來,“你不能亂傷人!
那小鬼護短得很,她非常看重那些對她好的人。你要是敢傷害他們其中任何一個,我敢保證,你這輩子都彆想再靠近她半步!這話我隻說一遍!”
卡爾聽後,下意識攥緊的拳頭不得不強迫自己鬆開。天知道他有多想將每一個能靠近她的異性都……但他犯過這樣的錯誤,正是這種偏執的佔有慾和傷害,讓他永遠地失去了她一次。他絕不能一錯再錯。
“好……我明白了。”卡爾低下頭,聲音裡帶著壓抑的落寞。
托尼拍了拍這位瞬間“投誠”的氪星“好大兒”:“嗯…你多做點好事,說不定等她將來真想起來的某一天,至少不會那麼恨你。”
“恨我?!”卡爾瞬間像是被雷擊中,剛剛平複一點的恐慌和絕望再次席捲而來,甚至更甚,“她…她會嗎?!托尼,如果…如果她什麼都想起來了,她不願意再見我怎麼辦?!我想我會去死,我真的不能沒有她,我不能再次失去她托尼!但如果她讓我滾,我……”
他激動之下,無意識地用力抓住了托尼的手臂。
“嗷!快鬆開!卡爾!你現在就跟條焦慮過度的瘋狗一樣!”托尼疼得齜牙咧嘴,絕境病毒迅速修複著臂甲上被捏出的凹陷和皮下淤青,“小鬼一會兒就到醫院來做常規檢查,你自己想好該怎麼辦吧!還有你說的那些,今晚就要送到jarvis那邊。”
他瞪了卡爾一眼,甩開他的手,快步離開了醫療室。
一會兒就到!
這四個字如同最終的審判鐘聲,在卡爾腦海中轟然炸響。他如同被雷劈了一樣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什麼?!一會兒就到!
他慌張地低頭看去,發現自己身上隻穿著醫療用的一條短褲!
不行!他不能這個樣子見她!他得找一件衣服!
可是……穿什麼?戰鬥服?太有攻擊性。普通衣服?這裡哪有?
他站在空曠的醫療室中央,看著自己幾乎全裸的身體,陷入了新一輪巨大而荒謬的糾結之中。
艾莉婭在ghost和keegan一左一右的嚴密護送下,步入了斯塔克醫療基地肅靜的迴廊。她的到來,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悄然打破了這裡的秩序。聞訊趕來的,還有當初並不知曉她“死而複生”這一驚人訊息的幾位複仇者元老。
“艾莉婭!”
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率先迎了上來,他那張飽經風霜卻依舊英俊的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過於熱烈的笑容,甚至伸出手似乎想給她一個擁抱,但在ghost近乎實質的冰冷目光注視下,又略顯尷尬地化為了一個拍了拍她肩膀的動作。
“很高興……見到你,托尼經常和我說起你。”他的語氣充滿了複雜的感慨。
“嘿,小天才!”克林特·巴頓從旁邊的欄杆上靈巧地翻下,咧著嘴,眼神裡是毫不作偽的驚喜,“聽說你能拿下那個大塊頭?”
艾莉婭雖然對這份過分的熱情感到些許困惑,但還是禮貌地、帶著她特有的溫和笑容一一回應。就在這時,一位美豔絕倫的紅發女特工娜塔莎·羅曼諾夫款款走來,她手中托著一個醫療盤,上麵靜靜地放著一支裝載著瑩藍色液體的注射器。
“hey,
girl,”娜塔莎的聲音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磁性,“準備好接種了嗎?放心,托尼已經迭代了好幾個版本,現在的它很溫柔,我會很快的,保證不讓你感到太多疼痛。”她眨了眨眼,傳遞著自信與安撫。
經過托尼反複優化後的絕境病毒,早已摒棄了早期版本那令人難以忍受的劇烈改造痛楚,它在保留了強大再生與適應能力的同時,變得更加溫和、穩定,側重於修複與潛能引導。
艾莉婭點了點頭,順從地挽起實驗服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手臂。她信任托尼的技術,她也通過keegan他們知道141全員早已接種多年。
ghost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娜塔莎的手和那支病毒上,肌肉緊繃,彷彿隨時準備應對任何意外。keegan則默默上前半步,呈一個更便於保護與反應的站位。
針尖刺入麵板,冰涼的銀白色液體被緩緩推入靜脈。預想中的刺痛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清涼感,如同一條活著的、擁有意識的微小溪流,迅速彙入她的血液迴圈。
絕境病毒在進入她體內的瞬間便被啟用。它沒有橫衝直撞,而是像一條無形卻精準的絲線,沿著血管網路飛速流淌、擴散。
艾莉婭輕輕撥出一口氣,長久以來積壓在心底的某種無形疲憊,正被這奇異的暖意悄然驅散。
她原本略顯蒼白的臉頰漸漸透出健康的紅潤,如同被朝露浸潤的花朵,肌膚也煥發出一種源自生命本底的瑩潤光澤。那雙總是帶著學術探究與些許怯意的眼眸,此刻顯得格外清澈明亮,眼波流轉間,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種沉靜的底氣,讓她整個人都明豔生動了幾分。
這變化並不僅限於外表。絕境病毒似乎格外偏愛她獨特的天賦,並未刻意強化攻擊性,而是進入女孩的核心。周圍陌生的細微聲響、氣味的層次、光線的流轉,在她感知中都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富有條理。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穩感在她神經中樞沉澱下來,心跳與呼吸的節奏變得悠長而穩定。
這份悄然滋長的內在力量,如同深植於土壤的根係,默不作聲卻堅定地支撐著她,甚至連她自己,都尚未完全察覺這具身軀與靈魂正在經曆怎樣一場靜默的革命。
女孩的麵板表麵似乎掠過一層極其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銀色光暈,一閃即逝。娜塔莎利落地拔出針頭,用棉簽按住微小的針孔,微笑道:“好了。感覺怎麼樣?”
女孩輕輕活動了一下手指,感受著體內那股新生的、流動的暖意,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彷彿每一個細胞都被輕微喚醒的充盈感。
“感覺很……奇妙。”她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科學家的好奇與探究,“像是有生命在血管裡輕輕呼吸。”
就在這時,走廊儘頭,那扇緊閉的醫療中心主門,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足以讓在場所有感知敏銳者心臟一緊的——“哢噠”聲。
門,從裡麵被開啟了。
ghost和keegan等人幾乎在同一瞬間,以一種近乎本能的保護姿態,完全擋在了艾莉婭身前。娜塔莎也下意識地側身,將女孩護在更靠後的位置。史蒂夫和克林特的表情也瞬間變得凝重,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那扇緩緩開啟的門縫。
空氣,在這一刻彷彿凝固了。
所有人都知道,門後是誰。
那扇厚重的合金門緩緩向內開啟,發出細微的液壓聲。門縫後透出的光線在地板上拉長,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光影中。
所有人心頭都是一緊。
然而,從門內走出的卡爾·艾爾,與眾人預想中那個狂暴、危險、或是脆弱崩潰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顯然經過了一番倉促但用心的整理。濃密的黑發不再淩亂,被他用手指粗略地梳理過,雖然仍有幾縷不聽話地垂落在額前,卻平添了幾分人性化的氣息。
男人穿上了一套簡單的深灰色訓練服,布料柔軟,勾勒出他堪稱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和流暢而充滿力量的肌肉線條,這或許是他能在這裡找到的、最接近“日常”的裝扮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雙原本如同熔岩般熾烈的金色瞳孔,此刻卻努力收斂了所有神性的光芒,試圖呈現出一種屬於克拉克·肯特的溫和與克製。但這努力並不完全成功,那金色深處依舊翻湧著過於複雜濃烈的情感,使得他的眼神看起來異常深邃,甚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懇求。
他的腳步有些遲疑,甚至在門口停頓了一瞬,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器,瞬間就越過了所有阻擋,精準地落在了被嚴密保護著的艾莉婭身上。眼神複雜得令人心碎,有失而複得的狂喜,有深入骨髓的愧疚,有不知所措的緊張,還有一絲被托尼強行灌輸的、關於“禮貌”與“紳士”的僵硬。
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給自己打氣,然後邁步走了出來。他的動作甚至顯得有些笨拙,彷彿在重新學習如何控製這具身軀,才能不顯得那麼具有威脅性。
“…艾莉婭…小姐。”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努力擠出一個溫和而略帶靦腆的笑容。這個笑容出現在卡爾·艾爾這張神隻般的臉上,有種驚人的反差感。
他無視了所有擋在他麵前、如臨大敵的男人們,目光牢牢鎖住艾莉婭,繼續說道:“我…我是卡爾·艾爾。對於之前…在我意識不清時,對您造成的驚嚇和冒犯…我深感抱歉。”
他微微欠身,行了一個有些過時卻異常鄭重的禮。
“請原諒我的失態。”
這番彬彬有禮、措辭謹慎的道歉,從一個剛剛徒手拆過樓、眼神能點燃天空的男人口中說出,讓整個走廊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克林特的下巴幾乎要掉下來,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史蒂夫,美國隊長眉頭緊鎖,搖了搖頭,示意他靜觀其變。
ghost和keegan交換了一個眼神,非但沒有放鬆,警惕性反而更高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個懂得克製和偽裝的卡爾·艾爾,遠比一個純粹失控的他要危險得多。
被護在最後的艾莉婭,從ghost和keegan身體的縫隙間,看到了這個與記憶中狂暴形象截然不同的“超人”。他看起來很緊張,甚至有些笨拙的討好。那雙金色的眼睛裡情緒複雜得讓她看不懂,但那濃烈的悲傷和祈求,卻是如此直觀,讓她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她輕推了一下ghost的手臂,冷靜地說道:“讓我看看。”
但身前的男人如同腳下生根的山巒,紋絲不動,甚至用後背更嚴密地擋住了她的視線,無聲地表達著拒絕。
艾莉婭眨了眨眼,沒有堅持,而是靈巧地側過身子,像一隻好奇的貓咪,從ghost緊繃的臂膀與keegan結實的肩膀之間鑽出了半個身子,探出一個小腦袋。
突然從人牆縫隙中冒出的、帶著好奇目光的精緻小臉,讓原本全神貫注與守護者們進行眼神對峙的卡爾·艾爾猛地一怔。
他的目光瞬間像是被磁石吸住,牢牢黏在了那張臉上。之前努力維持的“禮貌”和“克製”幾乎在刹那間崩解了一角,金色的眼眸中不受控製地流露出巨大的、幾乎要滿溢位來的驚喜和某種近乎虔誠的專注,彷彿整個世界隻剩下她。
這直白而熾熱的注視,讓艾莉婭臉頰微熱,也讓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他額角細密的汗珠,以及他努力平複呼吸時微微起伏的胸膛。
“沒關係。”
艾莉婭仰著頭,對著這個需要她仰望的男人輕聲回應,她的聲音因為剛才接種絕境病毒帶來的微妙感覺,還帶著一絲軟糯,“我聽說你當時情況特殊,你現在還好嗎?”
一句簡單的、出於禮貌的關心,卻像一道陽光瞬間穿透了卡爾所有的偽裝和壓抑。他的金色眼眸幾乎是在瞬間明亮起來,彷彿有星辰在其中點亮。他嘴角不受控製地向上揚起,露出一個巨大得有點傻氣的、純粹的笑容。
“我很好!非常好!”
卡爾急切地回答,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些許,帶著顯而易見的狂喜,“隻要你沒事,我怎麼樣都好!”
這過於直接和熱烈的回應,瞬間打破了剛剛那層脆弱的“禮貌”假象。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似乎又想靠近。
“ghost立刻警惕上前一步,同時再次完全擋住艾莉婭。
卡爾的動作猛地僵住,臉上閃過一瞬間的煩躁和委屈,像是被搶走了心愛玩具的大型犬。但他立刻想起了托尼的警告——“不能傷人”、“不能嚇到她”。他硬生生止住了腳步,拳頭在身側握緊又鬆開,最終,隻是用一種混合著渴望和克製的眼神,眼巴巴地望著艾莉婭。
走廊裡的氣氛變得更加古怪。一邊是嚴陣以待、殺氣騰騰的守護者們,另一邊是努力扮演紳士、卻時不時流露出本能粘人傾向的氪星大狗狗。
而處於風暴中心的艾莉婭,看著這個傳聞中無所不能的人間之神,在她麵前展現出如此矛盾而笨拙的一麵,心中充滿了困惑。她微微偏頭,帶著純粹的疑惑輕聲問道:
“卡爾·艾爾先生,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或者,在哪裡見過?”
空氣彷彿因為這個問題而凝固了。
卡爾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瞬。那雙金色的瞳孔劇烈收縮,巨大的痛苦和洶湧的愛意幾乎要將他吞沒。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一切!
但他不敢。
他不敢用那些沉重到足以壓垮任何人的過去,去玷汙她此刻一無所知的平靜。他更害怕從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裡,看到得知真相後的恐懼、憎恨,或者……更糟的,徹底的陌生。
他強迫自己牽動嘴角,露出一個儘可能自然,卻依舊帶著幾分倉促和生硬的微笑。他微微側過頭,避開了艾莉婭過於清澈、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目光,聲音刻意放得平緩,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乞求,彷彿在祈求她不要再追問:
“或許……在某個科技峰會的報道上?或者……您還在普林斯頓大學的時候?”
他小心翼翼地選擇著詞彙,試圖將一切輕描淡寫,“我……我對地球上的傑出青年科學家,一直抱有關注和敬意。可能……是在某個公開場合,我曾遠遠地見過您,留下了印象。”
這個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卻脆弱得像一張紙。
艾莉婭眼中的疑惑並未消散,反而更深了。她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間近乎痛苦的僵硬,以及他避開目光時那濃得化不開的悲傷。一個“遠遠見過留下印象”的人,會有這樣幾乎要將人灼傷的眼神嗎?
她微微歪著頭,目光清澈而直接:“隻是這樣嗎?可您之前的樣子,還有現在似乎並不僅僅是‘留有印象’那麼簡單。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印象’,能讓一位人間之神,如此牽掛?”
她用了“牽掛”這個詞,很輕,卻像一把精準的鑰匙,重重敲在卡爾緊閉的心門上。
卡爾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在她純淨的注視下,他感覺自己像個卑劣的竊賊,偷竊著本不該屬於此時的寧靜。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隻剩下一種近乎絕望的沉默。
而周圍,是一片意味深長的寂靜。ghost
和
keegan
緊繃著下顎,又有幾何時,他們自己都被沉重的負罪感壓得喘不過氣,卡爾犯下彌天大罪,但他們,也算不上清白。
但布魯斯·韋恩和後來知情的史蒂夫·羅傑斯,在深思熟慮後達成了一致:至少目前短暫的和平時期,絕不能讓她再記起前世的種種。
那不僅是保護她不再捲入過去的悲劇漩渦,也是給她一個真正重新開始的機會。
史蒂夫甚至向布魯斯提出了更進一步的建議:“既然要重新開始,乾脆讓她少接觸那些‘一週目’的舊人。這一次,由我們複仇者,或者你們正聯的人親自來保護她的安全,或許對她更好。”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走廊儘頭傳來了腳步聲。
後續從b區實驗室出來的布魯斯·韋恩和托尼·斯塔克一前一後走來,正好看到了艾莉婭從人牆中探出頭,與卡爾麵對麵,而卡爾一副瀕臨崩潰、啞口無言的場景。兩人俱是一愣,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艾莉婭。”
布魯斯的聲音沉穩地打破了寂靜,他走上前,不著痕跡地擋在了她和卡爾之間,“絕境病毒剛接種,需要觀察期,你不能在這裡久留。ghost,keegan,帶她回去休息。”
托尼也立刻會意,上前攬住還有些懵懂的女孩,語氣輕鬆卻不容置疑:“走了走了,小鬼,有什麼問題下次再說。”
艾莉婭被兩人半護半催著帶離,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卡爾依舊僵立在原地,低著頭,緊握的雙拳指節泛白,彷彿一尊被遺棄在時光裡的、布滿裂痕的神像。在那扇緩緩關閉的醫療中心大門徹底隔絕視線前,她似乎看到,他抬起那雙盛滿了破碎光芒的金色眼眸,最後望了她一眼。
在來之前,艾莉婭央求ghost等人帶自己來到醫療基地接種而非在安全屋,一個主要的目的就是問出她這幾日縈繞在心頭的疑惑。
卡爾·艾爾那無法解釋的、過於沉重的情感,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艾莉婭心中蕩開了一圈圈無法忽視的漣漪,繼而引發了更深層的思考。這幾日如同浸泡在蜜罐裡、被無微不至嗬護著的生活,此刻在腦海中飛速回放,每一個細節都被放大檢視,卻拚湊出一幅令人脊背發涼的、充滿矛盾的畫麵。
她沒有抬頭看身側這些將她圍攏的男人們,隻是低著頭,任由思緒在冰冷的恐懼中沉浮。
她的老闆,布魯斯·韋恩,哥譚的王子。當初他“恰到好處”地出現,將她從一場危機中如同天神拯救出來,隨後給予的關照早已遠超一個上司對下屬的欣賞。
甚至一度讓她困惑地以為,這是某種一見鐘情式的追求。
而托尼·斯塔克,他最初對待自己的態度,才更像一個位高權重的天才科學家對待普通研究員,但這一切,都在他知道自己名字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種突如其來的熟稔和保護欲,現在想來,透著古怪。
還有她身後的141……女孩的臉色瞬間蒼白。他們先是“巧合”地成為了她的鄰居,然後是近乎無縫嵌入她生活的親近。那些超越安全距離的觸碰,那些在耳邊響起的、帶著壓抑情感的低聲呢喃,那些即使在極力克製下,依舊會從眼底泄露的、濃烈到讓她心驚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