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xa30aw38e0e17 第148章
-“彩!彩!彩!”
大殿之上,儘皆喝彩之聲。
桐桐默默點頭,這話的意思是說,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當權衡其能,善用其長處,此乃舉才用才之良法。
稍一靜下,甘羅又道:“小子於丞相府中,亦得以弘文,欲誦於大王一聽。”
“請!”
甘羅袖子一甩,看向穆歌,朗誦道:“明君者,非遍見萬物也,明於人之所執也有術之主者,非一自行之也,知百官之要也”
桐桐一愣,此文收錄在《呂氏春秋》裡!此時,《呂氏春秋》還未曾編纂完成,隻有個彆篇目。
呂不韋修此書,那就是無命題作文。你們就寫吧,大致的思想就是這個樣子,你們擅長寫什麼就寫什麼。
寫好了,給他看,他覺得好了,便收錄進去。就是這麼編書的。
這一篇可以說把呂不韋心中所想展現了個淋漓儘致,它的意思是:一個君王如何能成為一個聖明之君呢?那就是不一定非得什麼都要管,什麼都要見,做君王隻要提綱挈領就好。君王不用事事都管,隻要管理百官即可。君王所管事情越少,國家就越是太平。
大致就是這個意思,這不就是叫國君彆管事,有事交給大臣便好嘛!
整個體現的就是一個思想無為而治。
曆史上,呂不韋將此書中的篇章陸續進獻給嬴政,叫嬴政學習此書上的治國之道。十幾歲的少年,正是學習、吸收知識的時候。其實好些人到了二十來歲那個年紀,不也是三觀塑形期嘛。接收了什麼知識,大致就學成什麼樣子。
嬴政從十幾歲,到二十來歲,都在被呂不韋用這樣的思想影響著。
叫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嬴政未受影響。為了親政,嬴政表示會按照《呂氏春秋》的治國思想去治國,呂不韋當時為什麼就信了,且堅信不疑的還政了?
就是因為他真的影響了對方很多年,他冇想到嬴政一點冇受其影響。轉臉便被反噬,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嬴政吸納裡呂氏春秋裡很多精華,但有損他統治的,他一蓋冇接收。
其主見,其毅力,實屬罕見。
甘羅背誦,滔滔不絕。
穆歌一臉的赧然,未曾意識到這文章在這樣的場合背誦出來,代表著何意。
甘羅此子,鋒芒太盛,有咄咄逼人之勢。
李斯看看甘羅,轉臉又看呂不韋,再看看坐在上首聽的煞是認真的秦王,再看看長公主嘴角挑起的那一絲笑意。
此刻,他心中洞明:許是取呂不韋而代之之時日不遠了。
治國理念不同,君相不契合,如何能長久?
此大秦,非留不可!
甘羅背完,穆歌一躬到底:“竟是不知甘公子聰慧若此,有過目不忘之能。”
“過獎!過獎。”甘羅說完,看向韓非:“韓國公子與穆先生同門,亦與李斯李先生同門,為何一語不發。”
韓非張嘴欲說話,桐桐插話了,他一說就結巴,為人嗤笑,那又何必逼他開口。她笑道:“甘公子,韓非公子之文,文淵侯早已遞進宮內,大王亦是早能誦讀。先生所言,‘論世之事,因為之備’,此八字,大王印象深刻。”
甘羅又問這位長公主:“敢問長公主,大秦治國以法,其他諸學,大秦可用?”
此問尤其刁鑽!
桐桐笑道:“大秦以法治國,此未曾有變。然,大秦並非不用百家。我研習醫術數年,敢問,醫術為哪家?我大秦武器戰備獨步天下,敢問,此所用乃哪家?我大秦曾有張儀、蘇秦之輩遊說列國,敢問,這又是哪家?我大秦待百姓將士以仁義,敢問,這是哪家?若問大秦何以治國,私以為:大秦當相容幷蓄,博采眾家之長,隻要利於國,利於民,利於天下大一統,儘皆可用!無褒貶之意!”
嬴政抬掌以鼓,喝了一聲:“彩!”
“彩!彩!彩!”
大殿中又重新熱鬨了起來,不敢言語之人,越發的膽大起來。不管持何種樣觀點,爭先恐後的站起身來,站在大殿之中慷慨陳詞。
此酒宴,從晌午一直到掌燈時分,賓主儘歡。
將客人送走,嬴政獨自站在高處,良久。他一遍一遍的撫摸著秦王劍,一遍一遍的問自己:何日可親政?靜待成年日、及冠時麼?
他抽出秦王劍,第一次有了一種難以遏製的情緒,那便是:寡人要主宰這大秦!
[744]秦時風韻(71)一更
秦時風韻(71)
飄雪之夜,桐桐與嬴政坐於觀景閣。
雪花簌簌而下,煮酒炙肉,難得的消遣時光。
嬴政看著阿姊嫻熟的將肉翻麵,他便笑問:“若文淵侯作陪,阿姊是否更歡喜?”
“瞎說!”
“他可送信回來?”
“送了!雍城之地尚可,亦有行宮可用。”
嬴政‘嗯’了一聲,將酒盛出來放於唇邊:“阿姊所釀之酒,太過寡淡。”
“過幾年,你及冠了,給你喝好酒。”米酒釀成醪糟味兒,而今喝著正好。
“及冠”嬴政看向阿姊,再看向阿姊夾來了的肉,他試探著問:“阿姊,非及冠不可親政麼?”
桐桐愣了一下,抬頭看他。
他目光灼灼,與她對視。
桐桐笑了:“此事我與文淵侯討論過。”
嬴政眼睛一亮,‘哦’了一聲,“阿姊,你亦覺得可行。”
“法無定法,萬事萬物儘皆在變!若不認可這一點,那這天下便該是周王室之天下,有秦國甚事。若是萬事可變,此周禮之法,尊亦可,不尊亦可!我大秦既然有代周而立之意,尊之,尊的不是周禮,尊的是數百年來形成的公序良俗。因而,周禮不該成為束縛手腳的捆綁繩。”
嬴政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蠢蠢欲動之心在這一刻堅實了起來:阿姊所言,甚合心意!
他緊跟著就道:“然阿姊所思,需得有人在朝堂上提出來。阿姊不能出麵。”
桐桐就明白了:“李斯?”
用此人造勢,提出這般的觀點看看,看看有誰支援,有誰反對,先試一撥水再說。試出來之後,再逐個攻破。
桐桐就說:“若是如此,上次宴請之客,任命官職之事,便迫在眉睫。此事,呂不韋必不反對,他舉薦之人,儘皆授官。他一可得名,二可得勢,無反對理由。唯有太後如何能使得太後同意此事”
嬴政夾著肉一口一口吃著,“明兒我去給太後請安。”
桐桐以為此次又得鬨一次,可卻未曾想到,此次格外順利。
趙姬同意在諸多任命詔書上用印,嬴政隻去了半個時辰便回。
桐桐一看詔書,多少有些愕然:“如此便好。”
嬴政麵色複雜:“太後提出了條件,如要用印,除非允時而去東宮小住”
住東宮?
嬴政冇有言語。
桐桐問說:“彆的離宮不成嗎?”
除了鹹陽宮,確實還有彆的離宮。
怎麼說呢?鹹陽宮確實極大,但是這跟《漢書》和《史記》上記載的並不同。
《漢書》上說,秦有離宮,這個離宮有多大呢?從鹹陽起始,西至雍,綿延三百裡。
什麼概念呢?就是這個宮殿呀,從鹹陽一直修到寶雞。
而《史記》上說,鹹陽之旁二百裡內,宮觀二百七十。
大致的意思是,秦朝在關中這個地區,修了那麼些個離宮彆館,範圍包括了寶雞、鹹陽、西安、渭南。更離奇的是,這些離宮彆館之間,都是有複道、甬道、閣道連接起來的,首尾呼應,形成一個大閉環。
也就是說,鹹陽離宮之大,宮閣之多,涵蓋後來地域上大概是四個地市。
桐桐當時看這個記載的時候就覺得,秦始皇在位纔多少年呀,把關中平原四個地市圈裡麵,瘋了?
而後好似有考古發現,所謂的阿房宮也不是《阿房宮賦》說的那樣,它就冇建成。當然了,好似占地不小,大致相當於二十個故宮的占地麵積,但阿房宮賦肯定不真,所謂霸王一把火把阿房宮燒了,也該是隻有燒了,才能把秦始皇的罪名給坐實吧。
離宮跟鹹陽宮之間,確實有專道兒連接,塬上順地勢而行,來往方便。擇一宮室而居,亦可。
因為宮室好管理,跟東宮不同。
東宮有其獨立性,並不與鹹陽宮混在一起。
而且,東宮乃太子居所,太後住裡麵,不合適。
桐桐就說:“莫不如請太祝規勸太後一二。”太祝絕不會讚同太後,因為東宮代表的意義不同。
嬴政搖頭:“太後思念先王,隻願偶爾回東宮,奈何?”
桐桐便不言語了,這事肯定不對,自己暗地裡可探查,但就彆言語了。隻要正事辦了就行。
李斯為客卿,韓非暫無在秦國任職之想,嬴政將甘羅留在身邊為伴讀,穆歌亦為禦史。還有許多人才,儘皆有了任命。
果真就是無論什麼主張,大秦用人一視同仁。
嬴政冇有急躁,而是跟這些新提拔之人慢慢的熟悉起來。
桐桐觀察趙姬,趙姬極為配合,幾乎未曾叫嬴政難為過。好似隻要答應她偶爾出宮去緬懷先王,她對其他事務儘皆不放在心上。
鹹陽城中密探儘皆在桐桐手中,她若想找尋蛛絲馬跡,並不難。
東宮本就有舊仆,這些人儘是桐桐安排。而今他們不能近身服侍太後,但大致蹤跡還是知道的。
太後常在東宮水榭靜坐,水榭三麵皆水,一麵靠岸。
“服侍之人儘皆在岸上,太後不允仆從打攪。”
桐桐皺眉,問說:“湖上未曾結冰?”
“太後喜冬日水景,有小舟於湖上,外通河流,活水經過,倒是未曾結冰。”
桐桐再確認一遍:“每日都有小舟於湖上來往破冰?”
“正是!”
湖水與外麵河道相連!她問說:“破冰之人,乃東宮宮婢?”
“並不!此頗為費力,乃鹹陽衛帶服徭役之人清理。”
桐桐皺眉,再問一遍:“鹹陽衛?”
“正是!”
桐桐歎了一聲,贏傒不可能,隻能是樊於期。難道又是呂不韋?他不能這麼蠢!圖什麼?
她打發了人,打算出宮。這事不能放任,必須將其控製在可控的範圍之內。結果還未出宮,與進宮的贏傒便碰上了。
贏傒麵色分外難看,“長公主!”
“大伯!”桐桐行禮:“您這是?”
“長公主若無急事,隨我去麵君,如何?”
桐桐心裡咯噔一下,彆是這事贏傒也察覺了吧。她應了一聲‘諾’,跟了過去。
嬴政從學捨出來,笑道:“大伯今日怎進宮了?”
贏傒左右看看:“大王,臣欲登高以望鹹陽,可否?”
登高處,無人窺伺,這是有機密之事要談?
嬴政看阿姊:何意?
桐桐欲言又止,隻能點頭示意。
嬴政就率先而動:“那便請吧。”
贏傒腳步沉重,亦步亦趨的跟著。直到高處,服侍之人在數十台階之下,贏傒才往下一跪:“臣死罪。”
嬴政忙扶住:“大伯,何以如此?”
贏傒不起身:“兩月前,太後出宮吊念先王,大王命臣派人護送太後。臣深知太後對臣有誤會,便命副將樊於期護送。”
嗯!隻護送而已,安全去,安全回,已然過去兩月,出什麼紕漏了?
“樊於期曾為呂丞相家宰,臣不放心,暗放馬弁以查其異動。此人回來稟報,說呂家三子巡查鋪子,一路同行。臣當日未曾往心裡去,此實不算大事。”
嬴政點頭,此的確不是大事:“而後呢?”
“而後,太後時而出宮,臣怕出事,太子府外多有巡查。另外,臣不讚成太後獨回東宮,位次不可錯,此為禮,因此,臣多有留意東宮,隻怕不祥引發異象!”
嬴政無言以對,此應對無錯漏之處。
贏傒跟著又說:“月餘之前,丞相府下令,抽調附近百姓徭役,清理河道。冬日乃枯水期,河道泥沙堆積,又恰逢農閒,此時服徭,曆年儘皆如是。”
桐桐點頭,秦國徭役並不是叫人白乾的,從後來發掘的秦簡可知,不管是修宮室還是修河壩,亦或是陵寢、長城,服徭役之人,儘皆有工錢。
一日工錢依當時的物價,可養活一家五口左右。
而今確實是如此,除了需得離開家,確實不便之外,事真的有工錢可拿。
鹹陽城外,突然多了清理河道的,請鹹陽衛協助維持治安,本也是常理。
嬴政‘嗯’了一聲:“有民變?”
“並非如此。”贏傒說的越發艱難:“東宮引河水為湖,清理河道之人清理了該段,就該結束了。可巡查之人發現,總有小舟時而出冇於東宮外河道之內進出之日甚巧,正好是太後在東宮之時。”
嬴政皺眉,他一時冇明白此話何意。
贏傒看著尚且年幼的君王,他尚不通男女之事,如何講?
他求助般的看向長公主:你與文淵侯來往數年,當真隻發乎於情止乎於禮?
桐桐:“”我怎麼說?
贏傒隻能繼續道:“臣覺得此事甚為蹊蹺,便著人暗中跟蹤。發現進出之人中有一頗為特彆,此人乃呂三子身邊侍從,長相魁梧俊美,以徭民身份從河道進出東宮,外著布衣,內有華服”
話說至此,嬴政便懂了。他抬手製止贏傒繼續說下去,贏傒抬頭看,隻見那隻抬起來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贏傒大著膽子攥住這隻手:“大王,臣著人取此人性命。以臣之脾性,先王孝期,出此等事,臣必要動贏氏宗親,罷太後之位可大王乃聖明之君,我贏氏,我大秦之將來,儘皆在大王一身。怎可因此事,連累大王。因而,臣悖禮違心,唯有暗中清理方為上策。”
嬴政轉過身去:“太後說她思念先王她親口所說!她親口所說。”說著,他轉過身來,看向阿姊:“阿姊阿姊你告訴正兒,男女之間,可有真情?”
桐桐:“”她篤定的點頭:“男女之間,自是有真情。此亦為人間至純至美之情。”
嬴政搖頭,紅著眼圈不住的搖頭:“阿姊,若男女之間有真情,那便是要正兒承認太後乃涼薄之人,乃不堪之人!宣太後如是,太後亦如是即便這般,政亦不能認不能認至親乃此等人政隻能告誡自己,男女之間無真意,天下男女儘皆如此,無一例外!”
自此,政無男女之思,於男女之情,再不敢奢求!
[745]秦時風韻(72)二更
秦時風韻(72)
數年不生病的嬴政,驟然生病了。
未曾進食,卻腹痛難忍。
他自己將自己關在內室,等桑榆從窗外看見大王在榻上蜷縮成一團,過來稟報的時候都已經不知道腹痛了多久了。
桐桐踢開門闖進去,嬴政牙關緊咬,頭上密密麻麻的汗,身上的衣裳都被打濕了。
她摁住經脈,一探便收了手,取了針在火上烤了,便在耳輪上下針,一盞茶之後,他的表情舒緩了,渾身都放鬆了。
這是生氣氣到胃痙攣了,疼痛難忍。
桐桐看向桑榆:“粟米粥備著。”
“諾!”
桑榆出去了,桐桐取了帕子,沾了熱水給頭上和臉上的汗都給擦了。
這才坐在身邊,給摁著手上的穴位,一點一點的揉搓著。怎麼說呢?這事其實無甚要緊的!能怎麼著呢?
隻要不沾染權利,這有甚要緊之處?
而今其實是嬴政的年歲太小了,有些事他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