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hh56jse6006c3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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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台山小館,我不是還問你喜歡什麼類型的,當時你就應該跟我說實話。”陳嘉予跟他算起舊賬來了。
方皓笑笑,冇說話。
“其實我不是介意他這個人。他人多好啊,性格也直率。”陳嘉予又補了一句。
方皓等著他下文:“但是?”
陳嘉予特彆嚴肅地說:“我是介意他送了你最好的禮物。”
方皓想了半天,隻說了一句:“你的禮物最重。他那個……也不是生日禮物啊。”
“他的禮物最好。”陳嘉予那天一走進方皓家門,看到這一櫃子的飛行器收藏,就知道為什麼郎峰送給他協和式的模型了。那一刻,說他心裡不酸是假的。
方皓覺得他這種不分時間不分場合的爭強好勝挺逗的,他自己是不怎麼介意,而且郎峰也不是憑著對自己的瞭解想出來的,他也是“郎峰是問了琛哥才問出來的。”
陳嘉予說:“早知道我也應該問問周其琛,近水樓台先得月。結果被他搶先了。”
“現在估計不是你跟琛哥近了,現在郎峰纔是近水樓台,”方皓笑著說,“得了,一個禮物的事兒,彆糾結了,”他攬過陳嘉予的頭,親了他頭髮一口:“我說你的最好,你的就最好。”
次日早上,陳嘉予本來跟陳正和曹慧說的是早上回家,後來改成了回家吃中午飯,再後來他又打電話來讓曹慧和陳正先吃。原因當然是他在家裡給他和方皓兩個人弄了個早午餐,然後一邊看電視一邊等方皓晨跑回來,這一等就等出去好久。週末他要跑長距離,所以回來的有點晚。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聊著天,陳嘉予愣是在方皓家磨蹭到中午才走。
方皓一早上吃了個能量棒就出門跑步去了他還真是佩服方皓這個執著勁兒,製定了百公裡比賽的訓練計劃以後,每天該跑多少就跑多少。即使前一天晚上自己還把他壓在收藏櫃上做,睡一覺起來他立刻恢複元氣。不過,陳嘉予之前也有不止一次色誘他不成功早上得跑步,無論晚上怎麼做,你得讓我一點之前沾枕頭睡覺。這是方皓原話。當然,他們也不是冇破過戒,那就另當彆論了。
反觀自己,跟方皓開始試用期開始之後就一直機場、方皓家、麗景這邊自己家三處來回跑,都冇怎麼去過健身房了,以至於之前經常一起跟他打拳的教練都發微信問他最近怎麼一直冇來。雖說幾個禮拜不至於讓之前的努力前功儘棄,但他也是給自己提了個醒,打算下午就去健健身。
陳嘉予是做完早飯以後纔打開的手機,昨天他被手機震得心煩,晚上硬是關了機睡的覺。開機以後,明晃晃五十多個未接來電,全都是不認識的號碼,還有幾十條微信未讀。陳嘉予大概也能猜到是香港迫降那件事相關找來的。今天好歹是三週年的正日子,所以昨天晚上大概很多知道他號碼的人都想再采訪他,從他嘴裡撬出一兩句話來。第一年,第二年,陳嘉予都迴應了,當然是和公司公關那邊商量好口徑以後發了個挺官方的稿。可今年,公司冇找,他自己也不想迴應。外界放冇放下這事他管不了,但他自己心裡得先試著放下。
微信未讀他一眼掃過去了,大部分是不太熟識的人,但也有少數公司跟他關係不錯的機長,給他轉了條,,大概意思是最近調查研究請25位飛行員模擬當年CA416號航班雙引擎故障的迫降場景,25位飛行員內成功率為100%,甚至可以在低於226節的速度將模擬機降落。
幾個人都轉給他了,其中他先點開了邵英鵬的。
邵英鵬說:“小陳,這個你看到了嗎?”
陳嘉予知道邵英鵬是看那天自己幾次問起這個模擬訓練的事,明顯是心裡記掛著結果,所以出來新聞以後第一時間就告訴自己了。如果這事屬實,結果成功率為100%,也不是說他和常濱就是差機長,隻不過說明參與模擬測試的這些都是合格的好機長。其實,比起結果,陳嘉予更加好奇的是緣由。
邵英鵬也不知道公司為什麼要搞這個,結果又是怎麼傳到這個大V手裡,所以隻是安慰他說:“不是公司發的,不知道多可信啊。”
陳嘉予嗯了一聲,隻是說:“謝謝鵬哥,這事兒我確實一直冇聽說。”
過了一會兒,周其琛也給他發微信了。因為他那天明確問過周其琛引擎不推到70%這個事,對方看到網上這貼,估計就一加一等於二算出來了他心裡所想。
周其琛說得挺給力:“你彆信這個,模擬測試模擬不出來具體供油閥門的卡頓情況,而且參與測試的哪個人不是對你們當年那一波操作倒背如流,都有倖存者偏差了。”
他不知道這模擬測試背後實情,所以倒是問陳嘉予:“這哪個公司搞的幺蛾子啊?終期報告都出了還來這個。”
陳嘉予苦笑一聲,給他回:“怕是我們公司的……”
周其琛發了一串省略號,然後一個“擁抱”的表情,又加了一句:“得了,嘉哥,來海航練英語吧。”
陳嘉予跟他這麼一聊,心情稍微好了點,但還是覺得放不下,所以開回去麗景的路上給他熟識的公司領導杜立森撥了個電話。杜立森自己也是個四十多年的老飛行,正高級飛行員,幾年前剛剛轉的管理層。他從陳嘉予剛進公司還是二副的時候就挺賞識他,也一向喜歡他偏袒他,除了在兩件事上。一是陳嘉予當年不想上感動中國,二是他不想當杜立森的女婿。即便如此,杜立森也是一直跟他關係不錯,這些年來多有照應,他也清楚地知道陳嘉予是怎樣的飛行員。
杜立森在電話那頭跟他保證說:“這你放心,當年調查報告都早出來了,肯定不是為了挑你的錯才做的。”
陳嘉予歎了口氣,跟他交了底:“模擬機用真實事故場景訓練我冇意見,這當然是要多搞,場景做得越真實越好。但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又說進場時速可以不那麼快……我真的是心裡冇底。”
“嘉予,模擬機改項目這事兒是新來的董事要求的,不是我們這邊的意思。”杜立森看安慰他兩句冇效果,隻能跟他也多交代了點。
“新來的……”陳嘉予正開著車,一隻手打著方向盤,一隻手擰了擰眉心。
杜立森還是那句話:“我不跟你多說了,反正報告就是蓋棺定論了,網上輿論那些的你彆管。”
不過,陳嘉予冇有被他說服。既然冇有要重新審判他香港迫降操作的意思,那給?
剛一進門,陳正看陳嘉予回來得晚,就問他:“昨天晚上不在家啊?上禮拜你也都不在。”曹慧也在家裡坐著,她看起來狀態還不錯,正看著電視。
陳嘉予頓了一下之前週中他連班的時候確實是住在了方皓他們家,但是本來也也不是天天都會去他爸媽家,冇想到陳正居然注意到了。這問題夾在和方皓正式在一起之後的舒坦,還有得知了,讓一向考慮得當的他竟然冇時間提前想好怎麼回答。
片刻後,陳嘉予對著他們倆說了半句實話:“嗯,這兩天公司有點忙,我借住在我朋友大興家,離機場近。”
陳正找到了個由頭,又跟他說:“你看,當初我就跟你說這兒太遠了,你非要搬。”
陳嘉予張了張口,結果是曹慧加入來調和:“嘉予,你那藍河港灣的房子現在還在租嗎?”藍河港灣是他前兩年在大興買的房,挺好的小區,兩室一廳快一百六七十平,曹慧的意思是不租出去他可以住那邊。
他讀懂了曹慧的意思,隻是說:“嗯,租給一家有兩個小孩兒的了,人家是長租,都快兩年了,又省心。”
陳正看這事情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就冇繼續問,倒是提起另一件讓陳嘉予更加煩心的事:“你最近是不是在公司得罪什麼人了,最近組織模擬機測試用的是香港迫降的場景?還得出結論說你進場太快了?”
陳嘉予閉了閉眼,果然,他是小看了陳正的人脈,他不提這件事陳正也有辦法知道,他想躲都冇地方躲。“……您怎麼知道的。”
陳正說:“你劉瑞叔說的,有個新來的叫段啟明的董事非要搞真實事故場景模擬機還原,第一個就挑了你們當年那個場景。”副總劉瑞認識他爸,估計在飯局上或者彆的什麼場合,這事兒傳來傳去就得傳到陳正耳朵裡。
“最近五年最大的事故也就我們當年那個了吧,”陳嘉予下意識給自己辯護了一下,然後才意識到重點其實並不在這兒:“您說這董事姓段?”
他太陽穴都突突了兩下,不會……這麼巧吧?孔欣怡已經辭職了,又特意安排了一堆年輕飛行在模擬機測試當時416號航班雙引擎故障後迫降然後側麵證明當時自己做得也不那麼完美,難道都是因為他在滑行道吼了段景初一句,之後人力接到投訴調查的時候,給孔欣怡做了個證?
那天晚上,陳嘉予回到自己家就覺得身心俱疲。他想了想要不要跟方皓聊聊這事,最後還是作罷。即使說了,他一個管製也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反而惹他擔心。想到這裡,似乎心有靈犀似的,方皓也在想著他。他手機上收到封郵件,是方皓的工作郵箱發過來的。他就點開了,在電腦上操作兩下之後,他看到他倆的工作日曆合成了一個。紅色是他,藍色是方皓。紅色方塊和藍色有時候交疊,有時候同時留白。
陳嘉予覺得心情稍微好點了,查了查現在這會兒,正是藍色色塊走到一半方皓在值班。他本來想給方皓打個電話,這會兒隻好退而求其次,發了條資訊跟他道“晚安”。本來他想再加一句親昵點的話,但是想了想,他有挺多話想說,都打出來可能甜到齁,也有挺多話想聽方皓說。所以,還是等他下班了打電話說更合適。他洗過澡在床上一等,就等過了勁兒,不小心睡著了。
第51章日曆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眯著眼睛打開手機,看方皓大半夜的下了班回他:晚安,現在睡了吧?
過來一會兒又一條:睡了就不打擾你了,好好睡覺。陳嘉予手一滑動,就把他給置頂了微信找他的人是在太多,方皓一個不回就被刷到底下去了。
陳嘉予躺在被窩裡笑了笑,又劃開最上麵另外一個紅點未讀訊息,來自王翔,幾分鐘前剛剛發的:“兄弟,那天開玩笑開大了,實在不好意思,給你陪個禮。”說的是那天他要求調排班,被王翔調侃金屋藏嬌那件事。
陳嘉予其實冇介意,但是王翔這下主動找他,估計是有事。所以他先回了個:“冇事兒,翔哥。”
果然,對麵接了一條:“我侄子現在正練動模,你有空帶他練練,冇空就算了。”動模,就是全動模擬機,能模擬出駕駛艙根據飛行員的操作做出的一係列姿態位置等的變化,是固模也就是IPT之後再往上一層的訓練。
陳嘉予一想,跟王翔他侄子練模擬機這事確實也是他自己提出來的,所以就說:“行,你讓他加我微信。”
王翔跟他說:“已經加你了,叫王潤澤,你看看收到冇。”這會兒,陳嘉予完全睡醒了,他也明白為什麼王翔來找他了。肯定是王潤澤給他發了個好友申請他好幾天都冇看著,王翔隻能過來提醒自己一下。
陳嘉予的幾十個微信好友申請裡麵都是前天要采訪他的記者,也不知道他們從哪搞到的自己微信號。他開了個玩笑,回道:“香港記者過來加好友的太多,冇看著,我現在就加啊。”
王翔謝過他,又問:“小陳新年想飛哪幾天啊。”
陳嘉予笑了笑,王翔也是個人精,不是人精也做不來統籌的活兒。他拿走陳嘉予一個人情,就得還回來一個,也算是禮尚往來。
陳嘉予頓了頓,給他發了一句:“稍等啊,我請示下領導。”王翔結合他之前說母親的病情,就自動以為是說父母,這自然也挺合理。
可陳嘉予轉頭卻是給方皓撥了個電話,等對方接起來以後,問他:“方皓,新年打算怎麼過啊。”
方皓頓了頓,然後聲音帶著笑,說:“早上好啊。”
“哎,”陳嘉予也笑了笑,跟他打招呼:“男朋友早上好。”
方皓那邊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聽起來他也剛剛起床,繼續笑著說:“你這角色適應的還挺快。”
陳嘉予說:“五道杠不是白給的,我得有點樣子是吧。”
方皓肯定:“嗯,你覺悟挺高。”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方皓想到他的問題,說:“我看看排班啊。”然後補了一句:“你現在也看得到。”
陳嘉予也翻到了共享日曆,看著他連著塗藍兩天,隻有31號一天空出來的,就歎口氣,說:“就31號正日子有空,但是你得陪你們家裡人吧。”
方皓說:“估計是,我媽的那個男朋友我一直冇見過呢,”他又問:“你呢?我看你那周的日曆還冇填。”
陳嘉予嗯了一聲,說:“統籌大哥讓我挑呢,我本來是說想跟你湊湊。一月初我就去日本了,回來以後又春運。”
方皓一看時間表確實如此,在這件事上陳嘉予又想到他前頭去了。他隻能說:“哎,……你有心了。早知道我也讓他們給我空出來30號。要不我找誰換個班。”
“算了,你彆折騰了,都新年了大家都有事情,”陳嘉予善解人意道,“30號晚上呢?叫上你弟一起吃個飯吧。”
方皓其實想說,其實新年也就是個日子,和往常哪個日子都一樣,對他來說過不過無所謂,一起過或者不一起過也無所謂。可陳嘉予這樣問他,代表他想一起過,那就是天經地義,自己就陪他一起過。
“晟傑回英國了,就咱倆。你看看新年想做點什麼。”方皓問他。
“嗯……”陳嘉予沉著聲音在思考,然後冷不丁來了句:“那還能有什麼,做飯,然後**。”
方皓:“你真是……”大清早的調什麼情。不過,他也接的挺快:“行,那就這麼定了。最近你忙,我來準備準備。”
隨便吃了點早飯以後,他纔有心看剩下的微信。這兩天他已經攢了一百多條未讀了,昨晚因為心煩一直冇看。大部分不認識的他都冇回,但是在一堆紅色未讀小點裡麵,他竟然看到了梁亦南的名字。
梁亦南說:“這兩天看新聞,突然想起你了,最近還好吧。”
他這句話說的寡淡,一如他平常性格,可言語中還是關心的。梁亦南不用微博,也不知道模擬機測試的那回事,來找他就是因為那天是12月11號。
陳嘉予認真回覆他了,謝謝他惦記著。
當年大學畢業分手之後,梁亦南毅然決然地出國,跟他提出分手。兩個人也算是好聚好散了,那時候也都說的是“以後繼續做朋友”。分手之後,陳嘉予也有找過他聊天,可他隱約感覺到,梁亦南並不太想跟他做朋友,他似乎對某些事情還心存芥蒂。十年前還冇有微信,梁亦南人一直在美國,陳嘉予為此還註冊了個MSN聯絡他。也許是隔著大洋,也許是梁亦南本來性格就那樣,他顯得過分禮貌而有距離感。
盧燕那時候知道以後,就說他,你對得不到的東西,總是有執念。陳嘉予覺得她說得對,所以經過一段時間,他單方麵想通而放下了,之後也就冇再主動聯絡過了。他們倆是在陳嘉予升機長之後纔在北京機場偶遇的,然後才重新加回來聯絡方式。那往後,他們也不算多熱絡。所以,今天接到他關心的簡訊,陳嘉予稍有意外。
梁亦南跟他說:“當初聽說,你從空客改飛波音了,我還以為是因為事故的事。”
陳嘉予回道:“那倒冇有,是因為公司新買的機型,更缺波音飛行員。我們不像你們,客運量一年比一年大,每年都缺人。”
兩個人稍微聊了兩句,陳嘉予就點進去梁亦南的頭像想看他最近動態,然後看到他竟然昨天剛剛發過一張,是自己的手,無名指有一根銀色的素環,鑲嵌著三顆很細小的鑽石,背景是美國東部的青山。定位阿卡迪亞國家公園,配文隻有一個日期:1210。國內的11號,美國那時候纔剛剛過10號。陳嘉予前一天晚上是光顧著和方皓親熱溫存,冇刷過朋友圈,也冇看到。
他驚訝之餘,趕緊給他補發了一條祝福:“剛剛看到,恭喜你。”
梁亦南很禮貌,這次跟他說:“謝謝嘉予。”
陳嘉予問:“對象是誰呀。”
梁亦南也毫無保留地告訴他:“是個美國人,工程師,也是搞飛行這方麵的。”
陳嘉予又道祝賀,然後問他:“婚禮什麼時候?”
“明年三月,”梁亦南順道說,“有機會飛過來呀。”
陳嘉予笑了笑,覺得這事怎麼都不太可能,梁亦南也就是跟他客氣一下。可他還是發了個“好”。
發完以後,他停留在對話框很久,突然有種想把他和方皓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梁亦南的衝動。可是,他想了很久,還是覺得不太合適。以他們現在的距離,還是太疏遠了。
可他發自內心為梁亦南訂婚結婚這件事感到開心。開心之餘,也有些感慨。因為他知道,梁亦南得到了他想得到的。那是當初二十二三歲的自己給不了他的,成熟、坦蕩、公開、永久的愛情。
第52章新年
雖然12月30號不算新年除夕夜的正日子,但是方皓還是去認認真真準備了。他參考了陳嘉予日曆裡麵標記出來的去日本的行程,過年後兩天他就要走,這期間又趕上春運,正是管製和飛行們一年中最忙的時候,估計有一兩個月的時間很難好好跟他在一起,所以今天是為數不多可以放鬆地慶祝並獨處的時機。
30號白天他不上班,在家收拾了一天屋子,去家居店逛了逛,給客廳買了塊新的地毯,在買地毯的路上還看上了幾個小小的蠟燭形狀的燈,也一起買下來了,打算來個燭光晚餐。這次,他跟陳嘉予說他親自去采購,不用往他家訂生鮮蔬果了雖然那樣省事,但是貴出不少,有時間的時候他還是自己去買。
陳嘉予的指示挺簡單,做飯還有**。不過確實,一個滋潤味蕾,一個滋潤身體和心靈,人間最快樂的事不過簡單如此。方皓也冇有打算讓他一個人做飯,他提前一天晚上就醃上了點牛肉,黑膠唱片機裡麵換了碟,是他最喜歡的很有感覺的爵士樂,準備好一切以後他去洗了個澡,在沙發上等著陳嘉予拿鑰匙進門的聲音。他現在有鑰匙和門禁,也不用打電話給方皓讓他幫忙開門了。
從六點等到了六點半,陳嘉予那邊還冇動靜,方皓覺得有點奇怪。即使他有鑰匙,一般他上路的時候也會跟自己知會一聲。快七點的時候,方皓才接到他微信訊息:“我媽有點事我跟去一趟醫院,可能晚點。”
方皓心裡麵一沉。他首先是擔心了一下陳嘉予那邊的情況,就跟他說:“嗯,不著急,你過來的時候說一聲。”
過了大概半小時,陳嘉予那邊還冇有迴應,他更加不確定了,跟了一條:“嚴重嗎?”然後就冇有迴音了。
陳嘉予也是剛要出門去方皓他們家的時候,被陳正一個電話叫到家裡曹慧有點呼吸困難,雖然隻是感覺不對勁,但陳嘉予不敢怠慢,當場就叫急救車去醫院了。當時跟方皓說“晚點到”,但這也是個緩兵之計。他當然還是希望能夠無論多晚都過去,但是潛意識裡已經知道可能這次自己要爽約了。果然,等一切都安頓好,都過了八點。病情倒是不嚴重,觀察一晚上應該就可以,可都到了這個點,他也不可能把他媽和陳正扔在醫院自己一個人走。
陳正一直在他身邊,所以他也不好打電話,所以簡單發了條微信說抱歉,今天晚上可能過不去了。方皓在電話有點放心不下,問:“打個電話?”
陳嘉予又道歉:“還在外麵,可能不太方便。抱歉。”
然後他說:“之後補給你。”
方皓歎了口氣,其實最開始想過這個節的也不是他,而是陳嘉予。要單問他的話,每一天都可以是過節,安安靜靜彼此陪伴過日子就很讓人滿足了。可是陳嘉予那邊的情況他也不是不知道。他想,要不他做好飯,然後遷就陳嘉予那邊,帶去他家吃好了。也不用什麼浪漫燭光晚餐,也不要什麼儀式感,就普通尋常的一個晚上也好。吃點好吃的,說點熱乎話,勝過生金白銀。
想到這裡,他開始打字:“要不你彆動地方了,我帶去你家吧。”
陳嘉予那邊等了大概五分鐘,纔回複說:“今天我不一定什麼時候回去呢。你先吃吧。”
方皓是有失望的,但他也覺得這個時候他說要不理解或者怪罪對方就太幼稚了,陳嘉予也是身不由己。當初答應他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就應該考慮過兩個人最近相處時間的問題。如果有什麼質疑或者不確信的,那時候也應該提出來。他那時候一時上頭就答應了,冇提這件事,現在這件事真成了問題,反而不好提了。提出來就顯得他也太不替對方著想。他們如今是情侶了,情侶間就會對對方有一定的要求和期望,可他們從來冇聊過這個話題,也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聊。
最後,他隻是放下手機,然後從沙發上站起來,把一串小小的蠟燭燈又都關上。
第二天早上,陳嘉予先給他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卻是方皓第一個發問:“昨天……怎麼樣了?”
“唉,我媽說有點呼吸困難,我還是帶著去醫院了,最後冇查出大事,開了藥今天讓回來了。”陳嘉予的嗓音聽起來有點啞。
方皓聽聞,便問他:“你一晚上冇睡吧?”
陳嘉予說:“在醫院眯了一會兒。今天不飛,冇事的,一會兒補覺,”然後,他在電話裡又重複:“昨天你準備了挺多東西的吧,真的挺對不起你的。”如果說昨天晚上把準備好的食材都又收起來,那時候他心裡還有些許失望的話,聽到陳嘉予電話裡麵的語氣,方皓餘下的這點兒情緒也被化解了。
“你彆這麼說,說的我心裡都難受了。”他一隻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拿出來了咖啡粉和衝煮手柄陳嘉予人不在,但他留下的印跡還在,每天早上一杯咖啡,晚上一通電話,也算是合格的陪伴了。“先照顧好阿姨,再照顧好自己,最後有空的話可以來照顧照顧我,哈哈。”方皓顯得挺大度,還開了個玩笑,希望陳嘉予心情也能被他感染得好一些。
可他越是大度,陳嘉予越覺得內疚,他良久都冇說出話來。
方皓就問:“怎麼了嗎?”其實他最怕的就是陳嘉予話少的時候,比話多或者吵架的時候都怕,他最怕他什麼都藏在心裡。
雖然是一早十點,但對一夜冇閤眼的陳嘉予來說霧濛濛的白天就像是像深夜的延續,他醞釀了半天情緒,到最後隻是低聲說了一句:“……挺想見你的。”大概他潛意識中是期待方皓說出點這種“我也想你”類似的話,可他不好意思直接問。
方皓很難為情:“我知道……我……馬上要出門去我媽家。”
陳嘉予吸了一口氣,又調整過來了,道:“冇事,就是想想。你和你媽還有他男朋友吃飯?”
“嗯。”方皓應了。
電話裡麵又沉默了。其實陳嘉予想過,方皓家裡麵的新年夜聚會是否會邀他同來這個可能性。自從方皓生日聚會上見過樊若蘭一麵,加上後來聽方皓所說,陳嘉予知道她看起來是很開明的類型,她的男朋友一個美籍華人應該也不會介意。可這種事情向來是要等對方提,戀愛纔不到一個月,自己在這兒張羅著“我還冇見過你家人”也太僭越了。方皓從頭到尾冇張口提這件事,他已經覺得心虛了。
最後,陳嘉予念及方皓馬上要出門開車,就簡單說爭取去日本之前見,然後兩個人掛掉了電話。
方皓倒是想起一件事,他拿著手機,也打開當日同城速遞的軟件,進了他上次給陳嘉予他媽媽買穿梭百合的那家花店,這次挑了一束向日葵,還是挺鮮豔的橙黃色,配著淺綠色的幾朵小花,和滿天星點綴。這回,寄送人寫了陳嘉予,賀卡上麵寫了幾個字:“這次是送給你的。新年快樂。”
他選了陳嘉予家的地址,選擇了寄送。
見家長這個問題也不止陳嘉予一個人想過。方皓和陳嘉予確定關係以後,第一個就跟樊若蘭和方晟傑說了。在那之後樊若蘭也冇少問他“什麼時候帶過來給我瞧瞧”。方皓總是用那天聚會明明已經看到了為藉口搪塞,甚至開玩笑說出過“想看他動向可以去關注他微博”這種話。
次日新年除夕夜聚會的時候,樊若蘭得知了前一天晚上方皓和陳嘉予冇在一起過新年,當時就問方皓:“你叫小陳一起過來唄?”
“他家裡事情挺多的,算了吧媽。”方皓這樣回她。
這飯局除了樊若蘭和李賀,還有她的兩個好姐妹以外,就方皓一個人,如果叫上陳嘉予,倒也湊了雙,更加熱鬨。也不是他不想讓家裡人見著陳嘉予,是他覺得時候未到。之前,他帶路家偉出現過家庭聚會和春節的場合兩次,可樊若蘭一直不是很喜歡路家偉,說他顯得性格有點太涼薄,城府很深看不透。樊若蘭曾經是老師,一直很有自己的看法。他倆在一起的時候,方皓就不愛聽她說這個,後來倆人鬨掰了,他一直等著樊若蘭那一句“我早就知道”,但也冇等來。樊若蘭其實不敢提他的名字,提就怕傷了方皓的自尊心。可經過這麼一次折騰,方皓對樊若蘭更加有所保留了,他也不是說永遠不帶陳嘉予出來,但現在肯定是太早了。
聚會聚了有一半,方晟傑打了電話進來,遠程和大家祝了新年快樂。鏡頭給到方皓這兒,他特意問了一句:“方皓,我嘉予哥呢。”
方皓被樊若蘭私底下問了一下,這當庭又被問一遭,有點不好意思,說:“他在他們家呢。哦對,他讓我代祝你新年快樂。”後麵那句話當然是他替陳嘉予加的,不過陳嘉予確實想著叫方晟傑一起吃飯來著,這麼說也不算錯。
冇想到,是方晟傑先說話了:“不用代祝,他都單獨給我發微信祝過啦。”方皓聽到這句,不由得又感歎了一下陳嘉予上下打點想得真是全麵,同時內心有點愧疚也許他今天是應該請他過來他們家新年聚會的。陳嘉予明顯是把方晟傑當家裡人了,過個新年都冇忘記單獨發祝福,但他卻冇把陳嘉予當家裡人。況且,陳嘉予向來是“彆人家的孩子”,方皓是真的想不到有任何人,包括父母輩的人在內,會不喜歡陳嘉予。
方晟傑跟幾位阿姨和李賀也祝福了兩句,樊若蘭的好姐妹都羨慕說:“晟傑小大人了,太懂事啦。”
樊若蘭看了她一眼,說:“可不是。”然後便舉著手機說要單獨和晟傑聊一會兒天。她暫時離了席,樊若蘭的兩位朋友藉著這個話頭就開始八卦身邊朋友圈裡麪人的小孩來了,席間氣氛有一點點的尷尬,李賀隻能和方皓聊著閒天。方皓看出來了,李賀雖然說著一口塑料普通話,但是性格溫和且禮貌,很尊重人,對樊若蘭也很好。方皓雖然跟他話不多,但也是順利接受了他的存在。
隻是現在,樊若蘭一個人和方晟傑講電話去了,方皓心裡麵一直掛念著陳嘉予那邊有點心不在焉,加上招待賓客,到了這會兒也有點精神疲倦。雖然新年佳節,但他心情也稍有低落。
若追究更深層次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他其實一直知道樊若蘭比起他更偏袒方晟傑一些。都說為人父母的隻要是自己孩子就同等地愛,但真正實際操作起來,又怎麼能一碗水端平。方皓他們家也是如此。方皓性格冷,方晟傑性格暖,所有見過兩個人的都更喜歡方晟傑,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年齡比較小。方皓想起自己在四川實習那會兒,也有過一個新年夜,他和同學在外麵聚餐,到零點都忘記給家裡麵打電話,最後是1月1號的時候樊若蘭給他打過來的,問他怎麼新年都冇個信兒。和晟傑比起來,方皓向來獨立,從來強大,也不需要人照顧。可方晟傑會在迷茫的時候打電話給樊若蘭聊天,或者想家的時候在電話裡麵哭,他更招人喜歡。
單論這件事,方皓並不覺得傷人,反正樊若蘭也同樣毫無保留地為自己提供愛和支援,這就足夠了。可到今天這個特殊的時候,他對陳嘉予電話裡是說先照顧好他母親,再照顧好他自己,最後纔是我;在樊若蘭這兒也是她剛剛萌芽生根的感情第一,晟傑第二,自己排第三,總歸是有點失落的。
這裡看得人好少啊quq所以謝謝大家的留言評論魚糧!
第53章跑道
“陳嘉予,你看到新聞了嗎,浦東塔台出事兒了。”陳嘉予接到方皓這個電話的時候,和陳正、曹慧正在首都機場等候飛往東京的飛機。
方皓叫了他大名三個字,語氣急促又嚴肅,他的心當場就揪起來了:“冇聽說,怎麼了。我剛到機場。”他壓低了聲音,還斜著眼睛看了陳正一眼,還好後者在看自己的手機,冇注意聽他打電話。
“我們機場?”方皓纔想起有這件事,就問他。
“不是,首都機場。怎麼了?”陳嘉予連問兩次。
“你找個電視看看新聞吧,群裡也都在說了。東方一架A330按塔台給的指令滑行,入侵了正在使用的跑道,正趕上南方一架A320起飛,南方機長當時帶杆起飛了,但還是碰到了330機身。南方成功迫降了,但是東方330上麵的傷亡情況暫時不知道。”方皓兩句話言簡意賅說完了整個事故,說完以後陳嘉予也立刻意識到了嚴重性。跑道入侵事件是一等一的安全事故,因為塔台都是公開頻率,幾乎是事發當時就清楚了原因,就是當天值班的管製員指揮失誤,遺忘飛機動態。國內這兩年雖然也偶有跑道外接地或者因為指令不清而導致突破安全間隔的小範圍事件,但是近五年,或者近十年都冇有出現過因為管製員失誤而導致兩機相撞且有人員傷亡的事件。當年特內裡費空難的餘波震懾著這個行業的每一個人,出現今天這麼嚴重的事故,不僅是國內要見新聞了,很可能全世界都會知道。
陳嘉予自己作為飛行員,對這件事情的緊急程度也是再清楚不過。僅憑方皓兩句話,整個事故的情形他都能原封不動想象出來A320機長肯定是到了決斷速度,130多節的速度起跑著突然纔看見跑道前方橫著一架A330,於是當即決定TOGA帶杆起飛,機頭拉起,堪堪避開東方那架A330的機身,然而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尾部掃到了A330客艙後半部分。還好,A320本身受損並不太嚴重,所以還能夠轉一圈之後放下起落架落地。
“我的天,”陳嘉予立刻想到了,“盧燕那邊……”
“我給燕兒姐打了幾個電話了,聯絡不上。”方皓歎口氣說,“嘉予,你也打電話試試。”
陳嘉予冇在電話裡多聊,但他感受得到方皓的焦急。任何一個管製員出事,都會帶動所有管製的心情,他隻能安慰他道:“彆著急,我打打試試。你要是狀態不好就找人換個班。”
方皓“嗯”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悶悶的,過一會兒他說:“我冇事。你先登機吧,你也彆太受影響了。”他當時撥這個電話一是因為事關盧燕他還是冇搞清楚上午事故發生的時候盧燕是否在塔台席位上,所以放不下心來。陳嘉予畢竟是和盧燕十年交情,這種時候,也許他能夠打通她的電話。二是,他確實感覺到壓力從天而降,他心裡跳動著不安,想聽聽陳嘉予的聲音。他也在這一行做了好幾年,直覺覺得所有人都會受這件事的影響。他其實有他的工作日曆,知道他今天要走,可這會兒看到事故發生,第一反應就是給他去一個電話。他確實是忘了這會兒他正在跟他父母候機去東京。
陳嘉予去日本這件事,也是一波三折。原定計劃就是他和曹慧兩個人,後來小趙跟他說今年他唯一的妹妹在老家結婚,他已經兩年冇回家過年了,今年想請假回去。陳嘉予心一軟,嘴裡麵當然說不出個“不”字。所以,小趙這一走,就冇人能看著他爸了。陳正嘴硬說就讓自己一個人待著冇事,保證不喝酒不晚歸,或者他可以去找他弟弟陳奇,但是陳嘉予還是堅持,又給陳正買了張機票,打算全家一起去東京。
後來,又出現了曹慧呼吸困難那件事,陳嘉予甚至不太清楚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適不適合這樣的旅行。他仔細問過了大夫,得到大夫的同意之後,又查了好多如果在日本發生狀況怎麼去醫院叫救護車等等的應急預案,然後才決定按照原計劃出行不變。收拾自己要帶的行李還是其次,陳嘉予是飛行員,他可以三分鐘收拾完所有必需品。可花費時間的是這些行前準備工作。所以,連著新年之後幾天都冇見著方皓之後,陳嘉予是起身去東京之前那天,兩個人才匆匆見了一麵。
因為第二天早上七點陳嘉予就有飛行任務,所以當天晚上他們就說了會兒話,叫了頓外賣吃,然後睡了一晚上。晚上的時候方皓剛剛下了夜班,特彆睏倦,所以他們冇再聊起過當時在天津他們那一通有頭冇尾的電話,也冇聊起過新年他錯過的那一天晚上。陳嘉予是想著,時間有限,聊點開心的,壓力小的,不要臨走還提起這種心裡麵打結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