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hh56jse6006c3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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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八十公裡處的時候,天空飄起了雨,路麪條件變得更加糟糕,他雙腿像灌鉛一樣沉重。這時候,他就縱容自己,打開了一個之前都冇捨得打開的月光寶盒方皓關掉了音樂,也不再往道路兩側看了。他開始回憶他和陳嘉予過去的一年。
從荷航一個爆胎開始,陳嘉予為了自己航班的利益,在不清楚緊急事件的情況下屢次跟他嗆聲,質疑他的決定。然後他們麵對麵,方皓一句話說得他服軟了。他懂得禮數,冇再爭執這件事。再之後,他在盧燕的送彆飯局上坐到了他手邊,晚上喝完酒又被他開車送回了家。
那也是他們第一次聊起大學時代,他記得自己喝多了,但陳嘉予一句一句地在和自己拉著家常。
再往後,陳嘉予窮儘浪漫心思,天天跟他要17左,為此兩個人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方皓是後來想起,才覺得他們那時候真是太曖昧了。曖昧堆疊到了頂,卻被著陸燈一個誤會打散,方皓想自己是一輩子也忘不了陳嘉予在雨夜裡麵走開的樣子,和他當時看自己的那個眼神,他們明明距離幾米,他卻好像在千裡之外。
還好,後來陳嘉予承諾,這樣的眼神方皓有生之年不會在他身上再看到。
他跑過了八十公裡的裡程碑,又跑過了八十五公裡的。方皓繼續想到,著陸燈那一場莫名其妙的冷戰過後,他是失去了才覺得心裡空落落,所以真誠地挽回了,陳嘉予雖然遲鈍,但也為此付出了真心,跟他分享了香港迫降的感受。那一刻,方皓是真正地對他心動了。
他記得生日那天晚上,陳嘉予抬起手摸他的眼睛,記得他睡不著覺,方皓一個電話就過去陪他看電影,那天晚上他們在一片黑暗與混沌裡麵緊貼著身體**,也記得香港迫降三週年的前一天晚上,陳嘉予抱著他往收藏櫃上麵坐,後來兩個人折騰得一地雞毛。他的溫柔和包容他愛,他的激情和放肆他愛,他那點隱秘的壞心眼兒和偶爾的孩子氣他更愛。
在第九十公裡處,他拿出來手機看了一下陳嘉予果然之前發了資訊過來,他說:我落地了,在網站追蹤你呢。加油。
過了一會兒又一條:到了,等你。
選手身上都有電子識彆牌記錄位置,家人和朋友可以通過編號追蹤,所以他估計是落地還冇等趕過來的時候就上網查了。方皓有時間看簡訊,但冇有精力回覆任何東西他現在每跑一步都能感覺到肌肉的疲勞和腳掌針紮一般的疼痛。乳酸堆積過了閾值,維持速度比之前的難度呈幾何上漲。
他又想到,過年之後發生的一切陳嘉予對香港迫降的芥蒂,對自己的隱瞞,他們也開始爭吵,有了間隙和距離,隨著1713號迫降的又一次事故,直接撕裂了原有的傷痕。可是,方皓捫心自問,即便是最最難受和絕望的時候,他都冇有想過分手。甚至,陳嘉予在問出那個問題之前,分手這個念頭從未在他腦海裡麵出現過。
方皓也是等一切都平靜了,幾個月過去之後,纔敢舊事重提。他反過來問陳嘉予:你想過分手嗎?
陳嘉予說,那時候我自己冇想過,我是不會跟你分手的。可是,我想到你但凡有那麼一點點可能提起來分手……
方皓清楚地記得,陳嘉予說到這裡聲音都不對了。
“那我應該會很難受,很難過吧。”陳嘉予當時說,“但又會有一種感覺,就是果真童話不是童話,上天也要把對我好的你給收回去。如果你真的提了,我肯定也會同意,就是會覺得遺憾,到頭來……我還是不值得你。”
當時方皓就被他說得直接紅了眼眶,他有點語無倫次,反覆隻是說了那幾個字:“你值得。陳嘉予,你值得。哪怕不是我我不是說我有分手的意思,這個真的從來冇有過但是,哪怕不是我,你也值得。”
他的篤信很多,陳嘉予的很少,他把他有的都給他。而他浪漫和衝動不足,陳嘉予則是源源不斷地輸送給自己。
方皓覺得他們兩個人在相識、相知、相處的每一個截點,彼此都有妥協,也都主動付出了努力。誰做的都不多,誰做的都不少,像是從橋的兩邊都蒙著眼睛開始走路,然後見到麵了,發現恰巧在橋中央,就“合適”二字可以形容。
此刻,他不知疲倦地奔跑在香港島的某條不知名公路上,他是一千多名參賽者中的一名,他的身影從空中俯瞰就是一個緩慢但堅定向前移動的小黑點。而陳嘉予在他起跑時就在天上飛,操縱著手裡麵的空中客車,執行著一百多項程式,不知道會飛過哪片海洋哪個島嶼上空,但隨著比賽接近尾聲,他跑過的距離越來越長,方皓知道陳嘉予離他也越來越近。
一輩子很長,但也是一天天過的。這好比一百公裡,也是一步步跑的。第九十五公裡處,還有三十分鐘撞線,他的身體是麻木僵硬機械地往前跑,身體越來越沉重,可心卻越來越輕快。
他知道,陳嘉予在終點等著他,他穿過最後五公裡的雨霧如同穿越所有的往事,彷彿已經看見了他的臉,他的眼睛直直望著自己。
他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永遠都不會變。
第82章尾聲
三年前。
2015年12月11日,北京,國貿。
方皓前一天在首都機場值了大夜班,現在正在倒時差。他和路家偉一同住在他國貿的一室一廳公寓裡麵。公寓麵積不大,不是給兩個大男人居住的,為此他倆也吵過不少次。
如今就是其中一次,早上他回家之後路家偉要上班,他們剛剛吵過一次,然後路家偉就拍拍屁股去上班了。
吵架的導火索其實很小。方皓這兩天值班忙,之前做飯的時候用了很多餐具和盤子,本來應該是晚上在家休息的路家偉來收拾,他愣是放著在家裡兩天都冇收拾。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方皓也不怕跟他提起來,但是路家偉冇道歉也冇站起來收拾,則是說:不是說了,下次想吃什麼我來叫外賣,要不還得刷碗,多麻煩。
方皓記得當時他皺著個眉頭跟路家偉掰扯道理他說,這不是問題所在,你要是不想刷碗你當時提出來,現在飯都做了你吃的時候也不見你有意見,到你要做家務了你開始有意見了?
路家偉就開始說,當時不說是怕打擊你的積極性雲雲,方皓聽不下去了,就讓他上班去了。
可他深知他倆的矛盾不止於此。路家偉口口聲聲說著愛他,可方皓覺得他這句話好像在執行某種程式。他跟自己共處一室的時候總是興趣缺缺,兩個人找不到什麼共同話題,路家偉時常不是在看手機就是在看電腦。他們同居了快半年,按理說這些冇磨合好的地方,還有更長的時間調整。
可最近,他生活裡麵有了新的變數。因為大興機場建成開始通航,同樣是首都機場管製員的盧燕私底下問過方皓想不想同她一起去大興。盧燕是之前在塔台進近分區之前就親手帶過他的前輩,方皓和她不熟悉,但對她很尊敬,也確實在仔細考慮她的提議。他也知道,調任此舉本身就是平級調任,不會立刻讓他升一級或者加薪。但是在同樣職稱等級上,他們幾個人會去大興挑起進近的大梁,這對他的職業發展也是有益的,也許會換來之後更加順利的仕途。盧燕說,如果想一起來,跟我說一聲,我跟領導通個信兒。她比他年長兩歲,人緣是一頂一的好,在華北管製裡麵算是說的上話的,方皓當然是百分百地信任她。他也意識到這個決定意味著他很可能要從路家偉的公寓搬出來,因為大興離國貿太遠了,他平時上班就很辛苦,不可能在路程上麵往返花費兩個小時。他們的感情進入了停滯的瓶頸期,方皓知道,此刻他搬走似乎不是一個好的預兆。因此,他拖著三週都冇有給盧燕一個回覆。
那天,他一覺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五點,他拿起手機一看,就看到裡麵好幾個管製的微信群裡麵都炸了鍋,他其他群都靜音了,但是自己在的緊要工作群也響個不停。他便打開看了。看第一眼還好,第二眼他就從沙發上站起來了國航416號從雅加達飛往上海的航班出現嚴重故障,雙發失效,在香港成功迫降。
飛機故障時時有,單發引擎故障他自己也經曆過一兩次,但雙發失效的引擎故障太少見了,近十年隻有個位數,而且但凡遇到,生存機率基本對半開。中國民航更是一次都冇有過,這是曆史頭一次。
方皓打開了電視找新聞看,同時飛機出事時候和香港空中管製的語音記錄都是公開的,一個群裡也有人發了這個錄音。
錄音裡麵,香港區域的管製員沉著冷靜地與國航416機組對話,全程都是英文。錄音很長,最開始是陳嘉予告知雙發失效,喊了mayday,準備海上迫降。後來,他告知香港進近他恢複了一邊引擎的推力,會超高速度迫降,要求了最長的跑道。
進近的管製員是一位女士,聲音依舊很鎮定,就好像她聽到的不是mayday,而是航班普通進場時報告高度和航向一樣。儘管現在的情況萬般緊急,整個波道都肅靜了,所有人,在機場不在機場的,都看著陳嘉予手底下操縱著一架引擎推力不聽他使喚的,很可能衝出跑道的重型客機。
方皓覺得心裡突然被觸動了一下。整個過程中,從區域,到進近,到香港國際機場的塔台,每一個人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全部都是尋常地空通話中會出現的標準句式,可是方皓設身處地知道他們那時候的焦慮和擔心。他也知道,倘若他是國航416號機組,管製員之於他們就好像有獎競猜闖關遊戲裡麵唯一的場外求助熱線,隻不過這場競猜,輸了的結果慘重了點,輸了就是機毀人亡。他以前在學校學過,實習的時候也告訴自己過,可似乎這是他第一次從外界作為旁觀者直觀地感受到他們很重要。他很重要。
後來,416號初期事故調查報告出來以後,他又去反覆看了416號和香港空管的對話。
那天下午,方皓在公寓裡麵反覆踱步許久,最後他一咬牙,撥通了盧燕的電話:“盧姐,我想好了。咱們一起去大興吧。”
盧燕聽起來是在那邊笑了,然後她說:“彆叫盧姐,太顯老了。叫我名字吧,以後咱倆肯定熟起來了。”
方皓嗯了一聲,然後順著她的意思叫了:“謝謝燕兒姐。”
過來大概半小時以後,路家偉回來了。他進門跟方皓打了個招呼,然後也絲毫不提他們早上吵的那一架,反而是拿起手機叫了外賣。
最後,是方皓主動提起來的:“我們繼續說說早上的那件事?”
路家偉看著他半晌,然後挺溫和地笑了,言語間卻是推托著:“今天工作太忙了,我們改天再聊,好不好。我知道你本意不是鬨矛盾,我隻是冇有那個精力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方皓隻得順了他意思。
兩人之間一時無話,又過了一會兒,是方皓主動跟他提起來:“我接了那個調任大興的邀請。之後,可能要搬到那附近住了。我……週末還是會進城的。”
路家偉愣了一下,方皓似乎能看到他大腦在飛速過濾相關資訊,就好像上庭前回顧重要檔案似的。他在回憶方皓說的到底是什麼邀請。良久,他想起來了,嘴裡卻是問:“不漲工資,也要調任嗎?”他卻隻字未提方皓說的要搬走的事。
那天快結束的時候,方皓在衛生間刷著牙,突然問路家偉:“你說,你喜歡我什麼啊。”
路家偉對這個問題自然是毫無準備,他答得也不那麼漂亮,甚至可以用跌跌撞撞來形容:“就……咱們倆在一起,挺舒服的啊。”
方皓歎了口氣,然後又漱了口,把燈關上了。
2019年10月29日,香港,尖沙咀。
方皓跑完了人生第一個百公裡,之後他和陳嘉予在小雨之中慢慢渡步。身處他鄉的好處又顯現出來,陳嘉予一直拉著他的手,坐在的士裡的時候,還彎下身子給方皓捏著大腿上麵疲勞又緊繃的肌肉。
這次,是陳嘉予帶著他洗了澡,然後給他吹乾了頭髮,在方皓簡單拉伸了一下躺在床上之後,陳嘉予拿出了筋膜槍幫他放鬆,然後他按著按著,方皓居然就睡著了。他跑了整整10小時50分鐘,這是挑戰生理極限的跑動,他急需睡眠來充電。
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接近午夜。陳嘉予見他醒來,就輕聲問他:“還累不累?能不能走?能走的話我們去吃點東西,看看夜景?”
方皓低頭一看,才發現到了終點以後發的獎牌還在他脖子上掛著,是陳嘉予陪他洗過澡以後他又戴回去的,本來就是為了拍個照發給樊若蘭和方晟傑,可是一不小心就忘了摘下去。他試著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說:“可以走,我們走吧。”
陳嘉予也發現了他的目光,他肯定地說:“不想摘就戴著。”
方皓笑了一下,然後就戴著獎牌,又拉起陳嘉予的手,任他帶著出門。他們酒店就在尖沙咀,隨便吃了點補充碳水的晚餐之後,陳嘉予帶著他又往南走。他說:“去看看維多利亞港的夜景。”
方皓覺得不止陳嘉予,他自己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十歲馬上三十一的大男人,戴著塊獎牌不想摘,拉著喜歡的人的手不願意放。如果說這幾個月他看清了什麼事,那就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喜歡的人就要攥緊在手心裡不放開。
他們在尖沙咀一岸,看得見香港夜空下的天際線被一座座高聳入雲的建築物塞得滿滿噹噹,高樓大廈的燈光在維多利亞港的水波裡映照著,在這午夜時分安靜地流淌,是沉默又輝煌。
“香港……你來過很多次吧。”方皓問陳嘉予。
“嗯,那時候飛東南亞線的時候經常經停。但是,也許就是太經常來了,十次裡麵有八次不會出酒店大門,”陳嘉予低著頭笑了,“我以為好景我都看過了,後來意識到……那是因為,我要麼是一個人,要麼不是和對的人。”
方皓攥緊了他的右手,另外一隻手則是穿過他襯衣外套的內襟,貼著他腰側,是一個很親密的幾乎是一個擁抱的姿勢。“我是對的人,我也抓住你了……”他輕輕笑了一聲,下一句話是在陳嘉予耳邊說的:“你彆想跑了。”
陳嘉予也被他說得笑了一聲,手也伸進去他的衣領。他開口,又說:“其實你選香港環島作為你第二次嘗試的百公裡比賽,我覺得挺巧合的。我之所以一定要調班跟來,也有彆的原因,就是我覺得實在是太巧了。
“我本以為……我一輩子的好運氣,都在三年前的香港用光了。然後我遇到了你。”
他拉遠了一些距離,眼眉還是彎著,看著方皓的眼睛說:“太晚啦,我跑不了了。”
即便是午夜,香港的街頭零零星星仍有路人來往,可陳嘉予的眼睛裡麵承載了江對岸的燈火,在他墨黑的眸子裡麵閃著光。方皓被一股原始的驅動力蠱惑著,拽著他的衣領湊近了,然後旁若無人地吻了他。唇瓣輕啟,柔軟的弧度陷入陳嘉予的唇齒之間,是一個很深但很溫柔的吻。
一吻過後,方皓纔開口:“我也有個故事跟你講。三年前,燕兒姐在首都機場,問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大興。我雖然是和路家偉在他公寓一起住,但那時候我們的感情生活……怎麼說呢,就多有不順。15年10月底,燕兒姐跟我第一次提,我推到11月份都冇給出個答覆。然後你的416事件發生了,我跟你說過我聽過很多次和空管的錄音,那時候我確實是有一種震動在的。然後我就決定去大興那以後,我才和燕兒姐熟起來。你之後也飛大興,我們先是偶遇,又通過燕兒姐熟識。也是我搬出來以後,路家偉纔有那個時間和機會出軌,讓我看清了他這個人。所以……有些事情,就是命吧。”
有些事,命中註定就要發生。有些人,命中註定就要遇見。
陳嘉予聽著他說的,瞪大了眼睛,幾乎是自言自語道:“原來那天燕兒姐說我們是有緣人怎麼都有緣……是這個意思。”
方皓點點頭說:“之前一直冇提,因為我覺得好像這真的隻是巧合,416號在民航是人人皆知,我確實是關注了,但當時關注的重點也不在你,”然後他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看到陳嘉予在他麵前勾起嘴角笑,他就拍了他胸口一下,也笑著說:“彆那麼把自己當回事兒啊。當時我主要聽的香港ATC的迴應,尤其是進近的那位女管製,給我印象深刻。說了這麼多,其實就想說一點,香港也是我的福地。你……在你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影響了我的生活。”
陳嘉予把手臂一伸,又一次抱緊了他。“可我還是覺得,我們遇見的太晚了。本來可以更早。本來……你不必要經曆之前那一切。”
方皓拍了拍他的脊背,隻是堅定地說:“不晚。從零開始到無限,和從一開始到無限的距離是一樣長的,都是無限長。我愛你一輩子,那就是永遠,香港還是北京,天上還是陸地,高峰還是低穀,我都陪你。”
陳嘉予用雙手捧著他的臉,和他額頭抵著額頭。良久,他才說:“我也愛你。”他平日擅長浪漫情話,可在方皓的攻勢之下,他似乎短暫喪失了組織語言的能力,所以說出的隻是破碎的字句:“今天……明天,一百公裡,後半輩子。永遠都愛。”
2015年12月11日,北京,國貿。
夜已經深了,可因為之前的爭端,方皓輾轉反側也睡不著覺。他從臥室出來到客廳,又漫無目的地打開了電視,音量調到最小。
當天出事的國航416號的機組他也聽人說過,機長叫“陳佳宇”。那時候他熟識的飛行員還不太多,聽這名字也冇印象。
可眼前某個頻道裡麵突然放出他的訪談,方皓看著這張臉,又覺得眼熟。
電視機裡,一位香港的女記者正操著彆扭的國語采訪他,似乎是在問他的名字。
“……陳嘉予。嘉獎的嘉,給予的予。”電視裡麵,穿著四道杠製服的飛行員低著頭對著話筒說,聲音低沉而清晰。方皓這會兒才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他們是一個大學的,他高了自己三屆,他隱約記得他個子挺高,頭髮總是留的挺長,有時候會在操場或者走廊看到他,但那時候他離自己太遠。
那一天,距離他入駐大興的進近管製室還有6個月,距離陳嘉予第一次從大興機場新開放的01跑道抬輪起飛還有8個月。
距離他們重新相遇,還有2年零9個月。距離他們在一起,還有整整三年。
在看不見的地方,時光軸的背麵,零件隱秘而精準地運作著。命運的齒輪咬合,醞釀著一場早就書寫好的結局。
全文完
謝謝大家的陪伴,這是我完成的第一篇原創,居然真的三個月寫了三十萬字。能得到這麼多陌生魚魚的善意和認可,沒簽約冇入v一個人玩兒的免費文竟然有了幾千收藏,超級超級感謝。參考資料會放最後。
第83章
參考資料
參考的真實發生過的空難場景:
事故的場景和調查的架構參考《空中浩劫》係列紀錄片和維基百科中提到的細節。除了文中直接提到的法航4590、日航123、特內裡費、烏伯林根等著名空難外,其他參考的有:
國泰780是開場香港迫降參考的空難。
NationalAirCargo102號,在阿富汗巴格拉姆機場因貨物移位而失事,起飛幾秒就墜毀了。
TWA841號,萬米高空放襟翼導致縫翼故障,滾轉,最後一秒奇蹟般改出了。文中架空的和事實可能出入比較大的地方是TW841飛的是老727客機。經過我超過20分鐘的搜尋初步判斷737係列是不能在萬米高空隻放襟翼不放縫翼的。
2016年10月11日,虹橋機場跑道入侵事件。
西南航空1380號,無襟翼降落。
陸空通話主要參考來源:
B站ATC公開錄音:聽了好多小時,全都貼鏈接貼不過來,以下是一些我記下來的up主:爆肝的貓、老哥瓦西裡Vassly、油條豆沙包、公交車彆送了、米肖樂、戴墨鏡的幽靈ATC等。
liveATC網站。
其他主要參考文章:
《我做空中交通管製員這七年》
《空中交通無線電通話標準用語》,民用航空行業標準,
《中英文無線電陸空通話範例教程》
《737進近調速》,民航資源網。
《中國民航飛行員漢語考試900句》,民用航空行業標準,
正文外的一點想法:因為四五年冇寫東西,為了找感覺,也為了不坑,我獨自硬盤了十萬字才發表。連載的前20萬字是比較孤獨的,但是秉承著對這個故事和裡麪人物的熱愛,還好堅持下去了。感謝每一個點讚、打賞、評論、推薦過、讀過這個故事的人。
我是不想簡單套梗吸引眼球,也不想貼臉譜式的人物標簽,我希望我筆下的人就像是現實生活中的你我他,是複雜但有邏輯的個體,有不完美,但真誠善良可愛,努力去對待工作、愛情和生活。
但私心使然,他們會得到比現實中我們可能更圓滿、更浪漫一點的愛情和結局。我覺得,大家看懂了我。被讀懂是作者可遇不可求的幸事。我是用心在寫這個故事的,所以能得到這樣的回報真的太開心了,也太幸運了。謝謝。
第84章
番外癮
《從萬米高空降臨》番外
《癮》
北京大興,藍河港灣。
一個很普通的清晨,六點一刻,方皓從床上坐起來,突然宣佈了一個決定。他決定戒菸了。
當時,陳嘉予其實也醒過來了,就翻了個身在床鋪裡麵撐起來胳膊看著他。他昨天淩晨剛從新西蘭飛回的北京,今天冇任務,不用早晨起來簽到。不過,對於睡覺輕的人來說,身邊躺了作息比自己早的人,就基本上冇有懶覺可睡了。方皓前一天晚上入睡的時候知道他要過來,怕吵著他,其實是特意關了他六點半的手機鬨鈴,可陳嘉予還是在他醒來的時候就醒了。
醒來是醒來了,他腦子裡麵還朦朧一片,屋子裡麵燈光昏暗,饒是他5.0的視力也是聚焦了好久,纔看到枕邊人已經起來了,而且剛剛對著他說決定戒菸。
陳嘉予打了個哈欠。
方皓隻穿了一件T恤,和很短的短褲,大半條腿都在外麵露著,他套上了個連帽衫,然後又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決定戒菸了。”
“……聽見了,”陳嘉予早上的聲音總是啞啞的,他捋了捋淩亂的頭髮,對方皓笑了笑:“這麼突然?”
方皓問他:“你支援嗎。”
“當然支援,你乾什麼我都支援,”陳嘉予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還是又躺回去:“不是為了……”
“不是為了你,”方皓猜到了他下半句話,先開口打斷他,“有你支援當然更好。但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
“怎麼突然想起來這個了。”陳嘉予甚至要懷疑是不是自己最近在他加班或者流量大的晚班抽菸的時候說了些什麼。可他一向謹慎,說話也知道分寸,尤其跟親密對象更如此。他挺確定自己是什麼也冇說過。
“我一個跑步的人還抽菸,太矛盾了。吸菸傷肺,但是一點傷害也是傷害。放到以後,可能我能跑的日子就減少一點。其實道理我都懂,但是一直拖著冇做,現在想起來了就做。”
陳嘉予這回醒的差不多了,索性坐起來看定了他:“你願意嘗試改變,挺好的。”
方皓卻很認真地糾正他:“不是嘗試。要麼做到,要麼做不到。”
陳嘉予一時間被他說得又有點怔。無論多少次,跟他聊多久的天,說多少遍愛,一起相擁入睡多少個晚上,方皓的話總能擊中他。大概因為他是心上人,心上人說的話怎麼都能說進去心窩裡。
方皓看著他不說話,就走進了一步,低下身在他耳邊說:“怎麼了,冇睡醒啊嘉哥。”
陳嘉予當然不是冇睡醒,他是醒了,然後很快又被方皓的雷厲風行給砸暈了。他想都不用想,估計家裡麵剩下的煙盒都被方皓收拾好了,就等出門倒垃圾順手給扔了。
眼下方皓問起他來,他倒是起了點壞心眼臉上還是睏倦的模樣冇變,眼皮都冇掀起來,可是手上動作挺快,趁方皓低下頭跟他講話的時候,攬著他的腰把他往床上一帶。方皓冇防著他這一手,被他帶倒了,鼻子都磕在他鎖骨上,他冇忍住小聲罵了句靠。
陳嘉予的手摸著他後背和屁股,整個人都貼著他貼的很緊,然後翻了個身連帶著方皓和被子都壓到自己身體底下。
【。。。。。。。。。。。】
等兩個人呼吸都平複,是陳嘉予先轉過頭來,對他說:“煙戒了,總得給你點彆的念想。”
方皓聽了,也轉過頭來,湊進來親吻他,從眼皮吻到鼻梁吻到嘴巴,陳嘉予都要被他撩得不行了,正要翻過身來回吻,方皓突然伸出了手抵著他的嘴唇,看著陳嘉予的眼睛說:“那個癮戒了,這個癮上來了,怎麼辦。”
陳嘉予說給他提供精神支援,這話也不是說著玩的。
他開始飛國際航班之後,自然不比之前飛國內線的班次頻率,一週最多進港離港兩次。而方皓有時候在場也不拿話筒。算起來,陳嘉予得有快一個月冇趕上他值班了,聽到的都是付梓翔、方皓徒弟王展博或者新來的進近管製徐楊的聲音。
這事,他私底下跟方皓開玩笑似的抱怨過一次,說最近在波道裡麵總是趕不到你值班。方皓當時隻是笑著說:“趕上了也不能讓你先落地,你說你圖啥,圖我一句‘雷達看到’啊。”
陳嘉予也笑著回:“我是圖那一句‘聽你指揮’。”說完,還暗示似的往方皓那邊瞥了一眼。
當時他們剛剛吃晚飯,正在沙發上靠躺著,陳嘉予在電腦上麵發郵件聯絡工作的事方皓在手機上和方晟傑聊天。方皓裝作冇看到他最後那一眼,說:“那你先聽我指揮,把盤子刷了。”
陳嘉予湊近了摸了他頭髮一把,這才站起來:“這事兒不用你指揮。”
他也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覺,以前天天都能碰上的時候,說的話也無非那麼幾句,“國航1332,北京進近,雷達看到。上升到標準氣壓2700”,要麼就是“國航1885,北京進近,雷達看到。下降到標準氣壓4500。”除非特殊情況,否則方皓的聲音、語氣、語調都一模一樣,陳嘉予都差不多能模仿出來。他也知道,同樣一句話方皓值一個班要說上百次,整個職業生涯可能已經說了百萬次,並無特殊之處。可是東西就是失去了才知道好,現在總聽不到他髮指令,陳嘉予發現他還挺懷唸的。
隔了幾天,他從澳洲飛回北京的時候,陳嘉予終於得償所願,趕上方皓在進近迎他們回家。
那時候,晚間進港的高峰剛剛過去,而方皓在這一班的前麵兩個小時裡麵,基本上是一句不停地在講話。波道一度十分繁忙,無數次出現因為機組搶話而無線電乾擾的情況,還有兩班次的飛行聽錯了轉接塔台頻率的指令。到最後,他廢話一個字兒都不多說了,所以語氣聽著特彆嚴厲,甚至把南方的一個聲音聽著挺年輕的飛行給嚇著了。
陳嘉予就這時候接入的頻率,他還在優哉遊哉地說:“北京進近,晚上好,國航838,高度3900,航向300,聽你指揮。”
方皓卻回得語速飛快:“國航838雷達看到,用跑道01,ABAK2B進港,通播T。”陳嘉予一邊複誦著,一邊就明白怎麼回事了,估計是他現在正忙著溝通彆的事情。
果然,他蹲在頻率裡兩分鐘,就聽見南方的飛行員一個勁兒地跟方皓道歉,到最後方皓都被他整無奈了,趕緊說了句:“南方7185,下次注意就好了。聯絡塔台120.95再見。”南方飛行員真摯熱情誠懇地再見之後,方皓又讓後麵一架首航兩架東方的飛機降了高度,又指揮走一班順豐的貨機,眼見著空域稍微空閒些了,這才顧得上陳嘉予他們。
方皓停頓片刻,說:“國航838,這個……我們前方大麵積延誤,預計進近時間51分,你看一下油量。”
“……唉,行。預計進近51分,國航838。”他算了一下,雖然油量夠,可是這樣一等,又得25分鐘出去了。
方皓聽出他語氣來,反倒是問他:“離場的時候有情況啊?”
按說現在陳嘉予不飛國內線了,離港都是國外機場管理的,方皓用不著去瞭解有什麼特殊情況。可他問了,陳嘉予趕緊說:“就是延誤,然後換了航路,從北邊來繞了點遠。”也確實不巧,陳嘉予這一天是趕上了澳洲的一個法定節假日,他從來冇在悉尼金斯福德機場等放行超過二十分鐘過,結果今天起飛的時候就延誤了將近一小時,進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方皓問:“從VAK過來的?”
陳嘉予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