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日子 第15章 烽煙:各村鎮的暗戰與呼應
烽煙:各村鎮的暗戰與呼應
一、正月十五的訊號
元宵節的月光剛爬上樹梢,柳樹屯的老槐樹下就聚起了二十多個黑影。趙鐵山蹲在碾盤上,借著燈籠的光清點著手裡的家夥:五杆土炮(槍膛裡塞滿了鐵砂)、十二把柴刀(刃口磨得發藍)、三十多個用洋油桶做的土炸彈(引線被截成統一的長度)。
“記住訊號,”他往手心裡吐了口唾沫,攥緊刀柄,“城裡火起,就往炮樓衝。張老漢帶民兵守村口,彆讓一個鬼子跑出去報信。”
張老漢摸著懷裡的老煙袋,煙杆是用槍管改的,能打一發霰彈:“放心,俺們把村口的小橋拆了,鬼子想跑,得先問問這杆‘煙袋槍’。”
亥時剛過,縣城方向突然亮起三團火光,像三顆燒紅的烙鐵墜在黑夜裡。趙鐵山猛地站起來,柴刀往空中一舉:“走!”
二十多個黑影像狸貓似的竄向三裡外的炮樓。那炮樓裡住著兩個鬼子和一個班的偽軍,此刻正圍著桌子賭錢,桌上還擺著沒吃完的元宵。趙鐵山的土炮“轟”地一響,炮樓的木窗被炸得粉碎,鐵砂濺在牆上,簌簌往下掉土。
“八路!”偽軍們嚇得魂飛魄散,有個想摸槍,被趙鐵山甩過去的土炸彈炸翻在桌下。兩個鬼子舉著刺刀衝出來,剛到門口就被柴刀劈中——張老漢的兒子虎子力氣大,一刀把鬼子的刺刀劈成了兩截,緊接著一腳將人踹進炮樓。
一盞茶的功夫,炮樓就被拿下。趙鐵山讓人在樓頂升起火把,火光在夜風中搖曳,像一隻醒目的眼睛。沒過多久,黑風口、杏花村、河灣村的方向也亮起了火把,連成一串,將縣城外圍燒得通紅。
二、黑風口的獵槍陣
馬老根的“燒炭工”們在黑風口的林子裡佈下了天羅地網。他們把碗口粗的樹乾鋸斷,用藤蔓纏在半空中,隻要有人撞上去,樹乾就會帶著風聲砸下來;地上挖了半人深的陷阱,裡麵插著削尖的竹片,上麵鋪著枯枝敗葉。
鬼子的巡邏隊剛進林子,就聽見“哢嚓”一聲脆響——頭前的偽軍踩中了陷阱,慘叫聲還沒落地,半空中的樹乾就砸了下來,把後麵的兩個鬼子壓在底下。馬老根吹了聲口哨,林子裡突然亮起十幾盞馬燈,二十多個獵戶舉著獵槍從樹後閃出,槍口上還纏著紅布條。
“放下槍!”馬老根的嗓門像破鑼,“繳槍不殺,回家還能吃口熱元宵!”
偽軍們看著陷阱裡同伴的慘狀,又看看黑洞洞的槍口,紛紛把槍扔在地上。隻有那個鬼子小隊長還想頑抗,舉著指揮刀喊“衝鋒”,被獵戶王二柱一獵槍打穿了肩膀,指揮刀“當啷”落地。
清理戰場時,馬老根在鬼子的揹包裡翻出半袋元宵,還是熱的——估計是從百姓家裡搶的。他讓人把元宵分給俘虜,自己則帶著人往炮樓趕:“趙鐵山那邊怕是用得上這些槍。”
三、杏花村的紅綢帶
周桂蘭的識字班成了最隱蔽的情報站。孩子們提著燈籠在村裡穿梭,看見偽軍就唱新編的兒歌:“正月十五哄花燈,鬼子搶糧不害臊,藏糧藏在東頭窖,偽軍幫忙扛麻袋……”
周桂蘭把歌詞記在桑皮紙上,捲成細條塞進發髻。有個偽軍小隊長的婆娘常來識字班,說想讓兒子認幾個字。周桂蘭教孩子寫“家”字,趁機問:“聽說城裡的炮樓缺糧食?”
婆娘歎著氣說:“可不是嘛,昨天還來村裡搜,連喂豬的糠都颳走了。西頭炮樓的王班長說,他們快斷糧了,想偷偷往城裡運,又怕被八路劫了。”
周桂蘭心裡一動,讓孩子們往各家各戶送紅綢帶:“今晚掛在門楣上,是辟邪的。”其實紅綢帶是暗號——掛兩條的是能藏人的,掛三條的是有糧食的,掛五條的是能幫忙傳遞訊息的。
天黑後,周桂蘭帶著五個女兵往炮樓摸去。守炮樓的偽軍果然在偷偷收拾糧食,準備半夜運走。她們剛靠近,就聽見裡麵傳來爭吵聲——原來偽軍們在分贓,為了一袋白麵打了起來。
“機會來了。”周桂蘭讓兩個女兵繞到炮樓後麵,假裝被蛇咬了哭嚎,吸引偽軍的注意,自己則帶著人從正麵摸進去,用削尖的竹片抵住了偽軍隊長的脖子。
“彆出聲!”周桂蘭的聲音壓得很低,“想活命就聽我們的,不然這竹片可不認人。”
偽軍隊長嚇得直哆嗦,乖乖讓人把糧食搬到村裡的地窖。周桂蘭讓人在炮樓頂上掛了盞紅燈籠——這是告訴其他村,杏花村得手了。
四、河灣村的冰上計
水生的“擺渡隊”在護城河上鑿了十幾個冰洞,洞口用薄冰蓋著,上麵撒些積雪,看著跟彆處沒兩樣。他們還把十幾條漁船翻過來,船底朝上,遠遠望去像堆在冰上的柴火,實則船裡藏著魚叉和短刀。
鬼子的運糧隊乘著三輛馬車從城裡出來,想往據點送糧。車夫都是抓來的百姓,走到冰麵中央時,突然有人喊:“救命啊!冰裂了!”
鬼子小隊長剛探出頭,就被車夫用趕車的鞭子抽中了臉。與此同時,水生帶著人從“柴火堆”後閃出,魚叉擲出去,精準地紮穿了馬的腿。馬車翻了,糧食撒了一地,鬼子剛想開槍,腳下的冰麵“哢嚓”裂開,兩個鬼子掉進冰洞,慘叫著沉了下去。
剩下的鬼子想往回跑,卻被百姓們圍了起來——河灣村的男女老少都拿著扁擔、鋤頭,連七十歲的老奶奶都舉著柺棍喊:“打鬼子!”
水生跳上翻倒的馬車,撿起鬼子掉落的步槍,對著天空“砰砰”兩槍:“把糧食搬回村!給受傷的鄉親熬粥喝!”
冰麵上,百姓們扛著糧食往村裡走,腳印踩在雪地上,像一串串跳動的音符。水生望著縣城方向的火光,突然覺得這冰麵下的河水,好像比往年更暖了些。
五、各村鎮的呼應
訊號在十二個村鎮間傳遞,像電流穿過導線。
-王家窪的民兵截了鬼子的電話線,把電線拆下來做了弓弦,射出去的箭能穿透偽軍的棉襖。
-李家莊的婦女們把紡車改成了警報器,隻要鬼子來了,搖得越快,聲音越響,全村人都能聽見。
-石橋鎮的鐵匠鋪連夜打了五十把鐮刀,不是用來割麥的,是給青壯年當武器的,刀背磨得厚實,能砸開鬼子的鋼盔。
最妙的是趙家莊的“風箏隊”。孩子們白天放風箏,風箏線是用浸過桐油的麻繩做的,晚上就把點燃的油紙包綁在風箏上,往鬼子的炮樓飄。有個風箏正好落在炮樓的草料堆上,火借著風勢燒起來,把炮樓裡的彈藥都引炸了,轟隆聲響了半個時辰。
李明遠在祠堂裡收到各村的訊息時,天已經矇矇亮。他把訊息記在牆上的黑板上:
-柳樹屯:繳槍十二支,俘偽軍七人,無傷。
-黑風口:殲敵五人,獲糧食三車,傷兩人。
-杏花村:端炮樓一座,得彈藥一箱,全須全尾。
-河灣村:劫糧車三輛,救車夫十人,沉鬼子兩名。
黑板很快寫滿了,粉筆灰落在李明遠的肩膀上,像一層薄雪。他轉身對通訊員說:“告訴各村,彆貪功,守住自己的地盤最重要。鬼子吃了虧,肯定會反撲,讓大家做好準備。”
六、鬼子的反撲與應對
果然,正月十七的上午,縣城裡衝出一個中隊的鬼子和兩個營的偽軍,氣勢洶洶地往柳樹屯撲來。領頭的鬼子軍官騎著馬,手裡的指揮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趙鐵山早就得了信,讓人把村裡的糧食和百姓都轉移到後山的溶洞裡,自己帶著三十多個民兵在村口的石橋邊佈防。石橋被拆了一半,隻剩下光禿禿的橋墩,下麵是湍急的河水。
鬼子到了橋頭,見橋斷了,就讓偽軍下河搭橋。剛下水,就聽見“轟隆”幾聲——趙鐵山讓人在河底埋了土炸彈,引線從岸上的石頭縫裡牽出來,一拉就炸。河水混著血沫子翻湧,偽軍們嚇得往岸上爬。
“打!”趙鐵山喊著,土炮、獵槍、柴刀一起上。鬼子的機槍掃過來,子彈打在石頭上迸出火星,民兵們卻躲在橋墩後麵,冷不丁就放一槍、扔個土炸彈。
僵持到午後,鬼子的彈藥快耗儘了,卻連村口都沒進去。領頭的軍官氣得哇哇叫,讓人放火燒村。可村裡早就空了,隻有幾間草房,燒了也沒用。
這時,黑風口的馬老根帶著獵戶從側翼殺過來,獵槍裡的鐵砂像雨點似的潑向鬼子。趙鐵山趁機帶著人從正麵衝鋒,偽軍們本來就不想打,見勢不妙紛紛投降。鬼子想往回跑,卻被河灣村的水生帶著人堵住了退路,前後夾擊,死傷大半。
夕陽西下時,戰鬥結束了。趙鐵山站在石橋上,看著河裡漂浮的鬼子屍體,突然對身邊的虎子說:“把這些槍擦乾淨,明天送幾支給杏花村——周排長她們的竹片,該換換了。”
七、根據地的擴張
正月裡的這場仗,讓十二個村鎮徹底連成了片。百姓們把藏起來的糧食、布匹都捐了出來,青壯年紛紛報名參軍,連孩子們都學著站崗放哨。
李明遠把新參軍的三百多人編成三個中隊,趙鐵山、馬老根、水生各帶一個。他讓人在各村鎮之間修了秘密通道,有的是地窖,有的是山洞,有的是偽裝成柴房的暗門,就算鬼子來了,也能互相支援。
周桂蘭的識字班擴成了“抗日學堂”,不僅教識字,還教衛生知識——怎麼包紮傷口,怎麼防瘟疫,怎麼在井裡下毒(不是害百姓,是對付鬼子)。學堂的牆上貼滿了孩子們畫的畫,有拿著步槍的民兵,有舉著鐮刀的婦女,還有飄著紅綢帶的炮樓。
鐵匠鋪的爐火越燒越旺,不僅修槍,還造了十幾門“土炮”——用掏空的樹乾做炮身,裡麵塞滿炸藥和鐵砂,雖然射程不遠,威力卻不小。有個老鐵匠說:“等咱造夠一百門,就能把縣城的炮樓都炸平!”
這天,李明遠正在檢視新畫的地圖,上麵原來的十二個墨點,已經連成了一片淡紅色的區域,像一張鋪開的網,把縣城緊緊罩在中間。趙鐵山進來報告:“營長,軍分割槽派人來了,說要給咱派指導員,還送了五十支步槍!”
李明遠走到門口,望著遠處的田野。地裡的積雪已經化了,露出黑油油的泥土,有百姓正在翻地,準備春耕。他突然覺得,這淡紅色的區域,就像春天的種子,用不了多久,就會發芽、開花,長成一片望不到邊的莊稼。
“告訴各村,”李明遠的聲音裡帶著笑意,“春耕彆耽誤,槍要練,地也要種。咱不僅要把鬼子趕出去,還要讓百姓過上好日子——這纔是咱打仗的目的。”
風拂過剛抽出嫩芽的柳枝,帶著泥土的清香。遠處的縣城還像一顆頑固的石子,但李明遠知道,隻要這張網越收越緊,石子終會被磨成粉末。而那些在烽煙中成長起來的村鎮,那些握著槍也握著鋤頭的百姓,終將成為這片土地上最堅實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