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日子 第17章 阡陌縱橫:根據地的經濟脈絡與民心根基
阡陌縱橫:根據地的經濟脈絡與民心根基
一、集市裡的新氣息
仲夏的清晨,柳樹屯的打穀場比往常熱哄十倍。十幾根木杆支起的布篷下,擺著鐵廠新打的鋤頭、紡織廠織的土布、藥坊曬的草藥,甚至還有炸藥坊用剩下的硝石——老顧說這玩意兒能當肥料,撒在地裡能讓黃瓜結得更壯。
張老漢攥著三斤新收的小米,在布篷前轉悠。他想換塊藍布給孫子做件新褂子,又瞅著鐵廠的鐮刀直咂嘴:“這刀能砍玉米杆不?”
“不光能砍玉米杆,”趙鐵柱的徒弟小王舉著鐮刀比劃,“砍鬼子的刺刀都崩不了口!”周圍的人鬨堂大笑,笑聲驚飛了樹上的麻雀。
這是根據地的第一個“互助集市”,每月初三、十八開集,不用銅錢,全靠物物交換。三斤小米能換一尺布,一把草藥能換兩個手榴彈(當然是沒裝炸藥的空殼,孩子們當玩具),最搶手的是鐵廠的農具——趙鐵山的隊伍打伏擊繳了幾袋鹽,這會兒正用鹽換棉花,布篷前排著長隊。
李明遠站在集市邊緣,看著百姓們用糧食換農具、用棉花換布料,眼裡的笑意藏不住。周小滿在旁邊記賬,筆尖在紙上飛快滑動:“鹽換出十五斤,換進棉花三十斤;鋤頭換出八把,換進小米二十斤……”
“這賬得記細點,”李明遠拍著他的肩膀,“知道百姓缺啥、有啥,咱的工廠才能對症下料。你看,藥坊的艾草沒人換,說明村裡不缺這個;但止血的茜草換得快,下次得多采點。”
正說著,周桂蘭帶著幾個姑娘擠過人群,手裡捧著幾匹染成淡藍色的布:“用靛藍草染的,不掉色!李營長,給戰士們做夏裝咋樣?”
布篷下的百姓都湊過來看,張老漢摸著布料直點頭:“比城裡的洋布結實!俺用兩袋土豆換一匹,行不?”
“當然行!”周桂蘭笑得眉眼彎彎,“土豆能做澱粉,給傷員換藥時當紗布用。”
集市散時,日頭已經升到頭頂。百姓們扛著換來的東西往家走,有說有笑。李明遠望著他們的背影,突然對周小滿說:“再開幾個集市,讓黑風口、杏花村都有。路不好走就修,用鐵廠的鐵軌鋪幾段,讓獨輪車能走得穩當點。”
二、水渠連起的生機
水生的水渠工程比預想中難。黑風口的山泉水要引到李家莊的田裡,得鑿穿三道石崖,還要架兩座木橋。開工那天,二十多個村民拿著鋤頭、鏨子在崖下集合,趙鐵山的隊伍也派了十個弟兄來幫忙——他們手裡的炸藥派上了用場,炸石崖比鏨子快十倍。
“這渠得寬三尺、深兩尺,”水生蹲在圖紙前,用樹枝比劃,“水要能流到三十畝地,還要帶動水磨——磨麵粉、軋棉花,省不少力氣。”
最險的是架木橋。河灣村的木匠王師傅帶著徒弟,把山裡的鬆樹鋸成橫梁,用鐵廠打的鐵釘釘在一起。水生係著繩子吊在崖邊,指揮著把橫梁往石墩上放,手心全是汗:“慢點!左邊再挪半尺,彆讓橋歪了!”
半個月後,水渠終於通了。開閘那天,百姓們圍著渠口歡呼——清淩淩的泉水順著渠槽流進田裡,乾裂的土地“滋滋”地冒著泡,像在喝水。李家莊的王老漢捧著渠水喝了一大口,眼淚直掉:“三年了,地裡沒澆過這麼乾淨的水!今年秋糧肯定能多打三成!”
水渠不光澆地,還帶動了一串“副業”。水生在渠邊建了座水磨,上下兩塊石盤,借著水流的力氣轉得飛快。以前磨十斤麵得用半天,現在一個時辰就夠了,還能把棉花軋成棉絮,供紡織廠用。
“這水磨是咱的‘聚寶盆’,”水生給磨盤上的鐵軸塗蓖麻油,“一天能磨五十斤麵,除了給部隊,還能換百姓的豆子——磨成豆腐,給傷員補身子。”
水渠流過的地方,很快冒出新的生機。有村民在渠邊種上了蔬菜,黃瓜、豆角順著渠岸爬;藥坊的姑娘們在渠邊種了大片茜草、薄荷,澆水方便,長得比山裡的壯實;連鐵廠都把淬火的池子挪到渠邊,用活水冷卻鐵器,打出的鋤頭更耐用。
趙鐵山路過水渠時,總愛蹲在渠邊看水流。有次他突然對水生說:“這水要是能流到縣城邊上就好了——鬼子的據點在城西,咱偷偷挖條支渠,把水引過去,淹了他們的彈藥庫!”
水生笑了:“先把根據地的地澆好再說。等咱的糧食夠吃了,兵也練強了,彆說淹彈藥庫,端了縣城都行!”
三、識字班走出的“賬房先生”
杏花村的識字班多了門新課——算賬。周桂蘭請了以前在縣城商鋪當過夥計的老陳來教,孩子們趴在供桌上,用燒焦的樹枝在地上寫“一、二、三”,嘴裡念著“一斤棉花換三尺布,兩斤小米換一把柴刀”。
“不光要會認字,還得會算賬,”老陳敲著黑板,“不然去集市換東西,容易被人糊弄。你看,三斤土豆換一尺布,六斤土豆能換幾尺?誰會算?”
底下的孩子們都舉著手,張嬸的兒子狗剩喊得最響:“兩尺!俺娘昨天就用六斤土豆換了兩尺藍布!”
識字班的孩子成了村裡的“小賬房”。有次藥坊的姑娘來收草藥,狗剩拿著樹枝在地上算:“王奶奶采了五斤艾草,按一斤換半兩鹽,該換二兩半……”算得比姑娘手裡的算盤還快。
周桂蘭看著孩子們認真的模樣,心裡有了新想法。她讓老陳教些簡單的記賬法,給每個村的供銷點派兩個“識字娃”,專門記錄換進來多少東西、換出去多少東西。
“這叫‘台賬’,”周桂蘭給孩子們發了用桑皮紙訂的本子,“今天換了十斤棉花,記上;明天換出去五把柴刀,也記上。月底彙總給周小滿,讓他知道咱缺啥、多啥。”
黑風口的“小賬房”石頭最細心。他發現馬老根的炭窯換出去的木炭總比賬本上少兩斤,就跑去問:“馬大叔,您是不是藏了木炭?”
馬老根被問得一愣,後來才發現是稱不準——鐵廠新打的秤砣比標準的輕了半兩。他趕緊讓趙鐵柱重打了秤砣,笑著說:“這娃比賬本還靈!”
識字班還出了個“發明家”。河灣村的柱子看水磨磨麵時總掉麩皮,就琢磨著在磨盤邊加個木槽,把麩皮接住——這樣每天能多收兩斤麩皮,能給牲口當飼料。水生照著他的法子改了水磨,笑著說:“這是咱根據地的‘小魯班’!”
四、應對封鎖的“土辦法”
鬼子很快發現了根據地的變化。縣城周邊的封鎖線加了崗,不準鐵器、棉花、藥材運出去,甚至連鹽都限量——他們想困死根據地。
“想卡咱的脖子?沒門!”李明遠在祠堂裡拍了桌子,“他們不讓運鹽,咱就自己熬;不讓運棉花,咱就多種;不讓運藥材,山裡多的是,讓獵戶們幫忙采。”
熬鹽的法子是張老漢想出來的。他說海邊的鹽是海水曬的,咱這的鹽堿地也能出鹽。百姓們帶著鏟子、陶罐到鹽堿地,把表層的白土刮下來,用水泡、用火熬,熬出的鹽雖然有點苦,卻能下飯。
鐵廠的趙鐵柱更絕。他讓人把鬼子扔的炮彈殼砸扁,做成小鐵鍋,分給各村熬鹽用。“這叫‘廢物利用’,”他舉著炮彈殼改的鐵鍋,“鬼子用它炸咱,咱用它做飯、熬鹽,氣死他們!”
棉花不夠,周桂蘭就教百姓種木棉。這種植物在山裡長得多,棉絮雖然不如棉花軟,但能做填充物,給戰士們做棉衣。姑娘們還把舊衣服拆了,重新紡線織布,“舊布變新布,穿在身上更暖和”。
最麻煩的是硫磺——造炸藥離不了。老顧的炸藥坊快斷貨時,馬老根帶來個好訊息:黑風口的煤窯裡有硫磺礦,雖然不純,但能提煉。
提煉硫磺得用大鐵鍋煮礦石,煙味嗆得人睜不開眼。馬老根帶著五個礦工,在窯洞裡守了三天三夜,煮出了半斤硫磺。老顧用它配了炸藥,試爆時威力一點沒減:“這硫磺比鬼子的還衝!”
鬼子的封鎖不僅沒困住根據地,反而讓百姓們更齊心。有次偽軍偷偷往根據地送了兩袋鹽——他們的家人在杏花村的藥坊治病,周桂蘭沒收錢。偽軍小隊長紅著眼說:“俺們也是中國人,不能看著你們渴死。”
李明遠聽說後,讓周小滿記上賬:“欠偽軍兩袋鹽,以後打鬼子時,給他們留條活路。”
五、民心是最好的“補給線”
秋收時節,根據地的打穀場堆成了小山。李家莊的玉米結得比拳頭還大,河灣村的水稻壓彎了腰,連黑風口的土豆都比往年多收了兩成。
百姓們推著獨輪車往供銷點送糧食,有說有笑。張老漢送來五袋小米,非要多留一袋:“給傷員熬粥喝,他們打仗辛苦。”
趙鐵山的隊伍擴到了兩百人,新軍裝是周桂蘭的紡織廠做的,藍布褂子配著土造步槍,精神得很。訓練時,百姓們常送來茶水、紅薯,有個老太太還把攢了半年的雞蛋塞給戰士:“補補身子,好打鬼子。”
這天,軍分割槽的司令員親自來了。他看著鐵廠的土造步槍、紡織廠的染布、水渠邊的稻田,拉著李明遠的手說:“你們搞的不是‘土工廠’,是民心工程!有了百姓的支援,再難的仗都能打贏。”
臨走時,司令員留下二十支步槍和一箱子彈:“軍區知道你們缺這個。但記住,槍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們這千把百姓,比千支槍還管用。”
夕陽西下時,李明遠站在水渠邊,看著孩子們在水裡摸魚,婦女們在渠岸洗衣,遠處的鐵廠還在“叮叮當當”打鐵。他突然想起穿越前看過的書,說戰爭的本質是民心的較量。
現在他信了。當根據地的水渠連起千畝良田,當土布軍裝穿在百姓和戰士身上,當孩子們能在識字班念書、還會算“互助賬”,鬼子的封鎖線就成了紙糊的牆。
“該準備過冬的物資了,”李明遠對身邊的趙鐵山說,“讓鐵廠多打些钁頭,冬天修水渠;紡織廠多織些厚布,給百姓和戰士做棉衣;藥坊多備些治風寒的草藥——咱不僅要打贏仗,還得讓百姓過個暖冬。”
水渠裡的水嘩嘩地流,映著滿天晚霞,像一條金色的帶子,一頭連著今天的煙火,一頭連著明天的希望。李明遠知道,隻要這水一直流,這土地一直長莊稼,這工廠一直冒煙,勝利就早晚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