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日子 第20章 血火城牆:攻城失利與戰爭之思
血火城牆:攻城失利與戰爭之思
一、拂曉的衝鋒號與城牆下的血色
驚蟄的拂曉帶著料峭寒意,縣城東門的譙樓剛敲過四更梆子,李明遠舉著望遠鏡的手已浸出冷汗。城牆在晨霧中像條青黑色的巨蟒,三丈高的磚牆上,鬼子的重機槍巢閃著金屬冷光,垛口後隱約可見戴著鋼盔的腦袋——那是鬆井從濟南調來的援兵,帶著兩門九二式步兵炮,炮口正對著開闊的衝鋒路線。
“吹號!”李明遠的聲音被風撕得發顫。衝鋒號穿透晨霧,趙鐵山一揮手,二十門土炮同時轟鳴,鐵砂混著碎石砸在城牆上,卻隻濺起零星磚屑。“他孃的!”趙鐵山罵了句,舉著大刀就要往前衝,被李明遠死死按住:“等等!”
話音未落,城牆上的重機槍突然噴吐火舌,“噠噠噠”的聲響像死神的鼓點。最前排的戰士剛跑出三步,就像被割倒的麥子般倒下,鮮血在凍土上洇開,很快又被晨霜凍成暗紅。
“抬槍隊!壓製火力!”趙鐵柱嘶吼著,三十支抬槍同時發射,鐵砂打在磚牆上劈啪作響,卻連機槍巢的鋼板都沒擊穿。城牆上的鬼子笑得囂張,有個軍官甚至站在垛口前比劃著砍頭的手勢。
“開城門!”趙鐵山紅著眼,讓人推著用鐵軌焊成的“撞門車”往前衝。那車裹著厚木板,本以為能撞開木門,誰知剛到護城河橋,城牆上就扔下幾顆手榴彈,“轟隆”幾聲,推車的戰士被炸得血肉模糊,撞門車卡在橋中間,成了顯眼的靶子。
“二營爆破!”李明遠對著傳令兵喊。馬老根的坑道早已挖到城牆下,兩百斤炸藥被導火索連著,隻等點火。可沒等導火索燒完,城牆上的迫擊炮就響了——鬼子的觀察員顯然發現了坑道入口,炮彈精準地落在那裡,泥土混著斷木衝天而起,五個負責點火的礦工瞬間沒了蹤影。
“孃的!”馬老根抓著鐵鍬就要往坑道衝,被戰士死死拉住。他眼睜睜看著城牆下的炸藥沒響,而衝鋒的弟兄們正被重機槍成片掃倒,嘴唇咬得淌血。
二、涵洞突圍與迫擊炮的精準殺戮
東門受挫,水生的三營在南門嘗試從涵洞突破。十幾個戰士背著步槍,踩著及腰的冰水往涵洞深處走,水涼得刺骨,腳下的淤泥裡還纏著水草。走在最前的小柱子突然喊:“有鐵絲網!”
涵洞中段被鬼子拉了三道鐵絲網,上麵還掛著鈴鐺。水生讓人用鐵剪子剪斷,剛弄開一個口子,外麵就傳來“咻咻”的炮彈破空聲——迫擊炮!戰士們趕緊往涵洞兩側躲,炮彈卻像長了眼睛似的,精準地落在涵洞口,震得洞頂掉土,冰水混著碎石灌進來,三個戰士被埋在下麵。
“鬼子怎麼知道咱在這?”水生抹了把臉上的泥水,突然看見涵洞口漂著個竹筒——是之前用來探路的,上麵綁著的紅布條被炮彈引燃,成了最顯眼的標記。“撤!”他咬著牙下令,剛帶著人退到河邊,城牆上的重機槍就掃了過來,子彈打在水裡濺起密密麻麻的水花。
此時的東門已變成修羅場。趙鐵山的一營傷亡過半,抬槍隊的彈藥打光了,土炮的炮管因為連續發射開始發燙,有兩門甚至炸了膛,傷了自己人。周桂蘭的醫療隊在護城河對岸的土坡後搶救傷員,藥箱裡的繃帶很快用完,姑娘們隻能用自己的衣襟裹住戰士的傷口,血滲透粗布,像開了片紅梅花。
“李營長!撤吧!”趙鐵山拖著受傷的腿爬回來,他的大刀上捲了刃,身上的藍布軍裝被血浸透,“再衝就是送死!”
李明遠望著城牆上獰笑的鬼子,望著開闊地上倒著的弟兄,望著那些還在掙紮著往前爬的戰士,心臟像被重錘砸著。他一直以為土炮、坑道能彌補裝備差距,以為弟兄們的勇猛能勝過鬼子的機槍,可此刻才明白——農業國的血肉之軀,在工業國的鋼鐵炮火麵前,竟是如此脆弱。
“吹撤退號!”李明遠的聲音嘶啞,號兵的號聲帶著哭腔,在槍炮聲中顯得格外淒厲。
三、血色黃昏與正規軍的接應
撤退比衝鋒更難。鬼子發現他們要撤,竟開啟城門追了出來,騎兵在後麵砍殺,迫擊炮在人群中炸開。趙鐵山讓人架起僅剩的兩挺繳獲的重機槍,對著追兵掃射,才勉強擋住一陣。
“往西北山坳撤!”李明遠指著遠處的林子,那裡有之前約定的接應點。可沒等跑出半裡地,鬼子的騎兵就追了上來,馬刀劈砍的聲音和戰士們的慘叫聲攪在一起。張老漢的兒子虎子舉著鋤頭迎上去,被馬刀削掉半隻胳膊,他還在喊“殺鬼子”,又被一槍打穿胸膛。
周桂蘭背著傷員往後撤,藥箱丟了,隻剩下幾瓶麻藥。有個戰士的腿被炮彈炸斷,拉著她的手說:“周姑娘,彆管俺,給俺顆手榴彈……”她沒說話,咬著牙把人往背上拖,腳下的血讓她幾次滑倒,膝蓋磨得血肉模糊。
就在這絕望時刻,西北山坳裡突然響起密集的槍聲,是八路軍正規部隊的捷克式機槍!三挺機槍組成交叉火力,瞬間把鬼子的騎兵壓了回去。一個穿著灰色軍裝的連長帶著隊伍衝過來,他們的步槍是嶄新的三八式,身上背著手榴彈,還有兩門迫擊炮——但他們的炮彈打得很準,專炸鬼子的機槍巢。
“是獨立營的王連長!”李明遠又驚又喜。這是軍分割槽提前安排的接應,他本以為用不上,沒想到成了救命稻草。
王連長跑到李明遠身邊,大喊:“快撤!我們掩護!”他的隊伍訓練有素,戰士們趴在地上射擊,精準的槍法壓製得鬼子抬不起頭。有個神槍手專打城牆上的重機槍手,槍響人倒,三兩下就讓鬼子的機槍啞了火。
借著掩護,李明遠的隊伍終於撤進了山坳。回頭望去,縣城東門的開闊地上,到處是倒著的人影和燃燒的擔架,護城河的水被染成了紅色,連晨霧都帶著血腥味。
四、山坳裡的清點與沉默的賬本
清點人數時,周小滿的筆幾次掉在地上。一營最初一百八十人,現在隻剩七十五人;二營的礦工支隊犧牲了三十七個,都是跟著馬老根從煤窯裡出來的弟兄;三營最慘,涵洞突圍時折了一半,水生的胳膊被炮彈片劃傷,正由周桂蘭包紮。
武器損失更觸目驚心:二十門土炮炸了五門,剩下的也成了廢鐵;抬槍隊全軍覆沒,三十支抬槍隻剩四支能用;繳獲的重機槍被打壞了槍管,成了擺設;最心疼的是趙鐵柱帶出來的連發土槍,有十七支隨著戰士永遠留在了城牆下。
“糧食……還剩兩袋。”周小滿的聲音帶著哭腔,“藥坊的草藥全沒了,周姑娘她們……”
周桂蘭正給傷員換藥,聞言搖了搖頭,眼眶通紅:“彆說藥了,連乾淨的布都沒了。有七個弟兄……沒撐過來。”
馬老根蹲在地上,用手摳著泥土裡的血漬,嘴裡反複唸叨:“坑道明明算好了位置,怎麼會被發現?兩百斤炸藥……要是響了,城牆肯定能炸開……”
趙鐵山把捲刃的大刀扔在地上,一拳砸在樹上,樹乾震動,落下幾片枯葉:“他孃的!咱的土炮打不穿城牆,人家的迫擊炮一炮一個準!這仗怎麼打?”
李明遠沒說話,他走到王連長身邊,看著正規軍戰士擦拭武器。他們的步槍保養得極好,槍膛鋥亮;迫擊炮的炮管上刻著刻度,顯然是經過校準的;連戰士們的綁腿都打得整整齊齊,和自己隊伍裡那些五花八門的裝備形成鮮明對比。
“李營長,”王連長遞給他一壺水,“不是你們打得不好,是裝備差距太大。鬼子的城牆是用水泥砌的,土炮的鐵砂根本沒用;他們的迫擊炮有瞄準鏡,咱們的土辦法拚不過。”
李明遠喝了口冷水,喉嚨裡像火燒:“我知道。以前總覺得,隻要弟兄們敢拚,有百姓支援,就能贏。可今天才明白,農業國打工業國,光靠人命填……填不起。”
王連長歎了口氣:“軍分割槽讓我帶句話,你們這次攻城雖敗,但摸清了鬼子的佈防。司令員說,彆著急,咱們得等,等有了重武器,等正規部隊集結完畢,再一起動手。”
“等?”趙鐵山吼了起來,“那城牆下的弟兄白死了?”
“沒白死!”李明遠突然站起來,聲音沙啞卻堅定,“他們的血不能白流!得讓我們明白,打仗不能隻靠勇,得靠腦子,靠法子,靠能跟鬼子抗衡的家夥!”
五、血的教訓與新的思路
夜裡,山坳裡的篝火忽明忽暗。李明遠和各隊骨乾圍坐著,沒人說話,隻有偶爾傳來的傷員呻吟聲。周桂蘭煮了鍋野菜湯,沒人動,湯很快涼了。
“我錯了。”李明遠先開了口,火光映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我不該急著攻城。總覺得隊伍擴編了,有土炮了,就能拿下縣城,忘了鬼子的裝備比咱強太多。”
他從懷裡掏出皺巴巴的紙,上麵是之前製定的攻城計劃,現在被血漬染了大半:“你們看,這裡寫著‘用土炮轟開城門’,可咱的土炮連磚縫都打不進去;這裡寫著‘坑道爆破’,卻沒算到鬼子的迫擊炮能精準定位。這不是計劃,是瞎指揮!”
“李營長,不能怪你……”水生的胳膊纏著繃帶,說話時牽動傷口,疼得皺眉,“誰也沒想到鬼子的城牆這麼結實,迫擊炮這麼準。”
“不,得怪我。”李明遠搖頭,“我忘了,鬼子有兵工廠,能造機槍、迫擊炮;咱隻有土法上馬的鐵廠,造的槍打不遠,炮炸不響。這不是戰術問題,是工業底子的差距。”
王連長在一旁補充:“鬼子的重機槍是水冷式的,能連續射擊;他們的迫擊炮有標尺,誤差不超過五米。咱們的土辦法,比如用竹筒探路、用紅布條標記,在人家的觀測裝置麵前,等於告訴他們‘我們在這’。”
馬老根突然拍了下大腿:“我知道了!煤窯裡的硫磺純度不夠,造的炸藥威力差;鐵廠的焦炭火力不足,槍管淬不上火,所以打幾槍就炸膛。咱得先把工廠搞好,造不出迫擊炮,至少得造能打穿城牆的炮!”
“還有戰術。”趙鐵山摸著受傷的腿,“不能再硬衝了。鬼子的重機槍在城牆上,視野開闊,咱得想辦法讓他們看不見,比如……用煙?”
周桂蘭也說:“藥坊得改進。今天很多弟兄不是當場犧牲的,是流血太多沒救過來。咱得造止血更快的藥,得學正規軍的包紮法子,不能光靠草藥。”
李明遠聽著大家的話,心裡漸漸亮堂起來。他從王連長那裡借了本《步兵操典》,雖然很多字不認識,但上麵的插圖讓他明白:打仗不是光靠勇猛,更要靠協同、靠技術、靠對裝備的瞭解。
“王連長,”他抬起頭,眼神裡重新有了光,“能請你們的教官給咱上課嗎?教咱怎麼用機槍,怎麼躲迫擊炮,怎麼搞偵察……還有,你們的兵工廠,能不能……”
“能!”王連長一口答應,“軍分割槽早有這個意思。咱們是一家人,你們的根據地擴大了,對咱們也有利。我回去就請示,派教官來,再支援你們些槍管、炸藥——雖然不多,但能讓你們的鐵廠造得更好。”
六、殘月下的誓言
天快亮時,王連長帶著正規軍掩護他們往根據地深處轉移。路過之前的戰場時,戰士們默默地把犧牲弟兄的遺體抬上車,趙鐵山用刺刀在每個墳堆前刻了個十字,嘴裡唸叨:“弟兄們,等著,咱一定回來,用鬼子的血給你們報仇!”
周桂蘭把僅存的麻藥灑在墳前,眼淚掉在土裡:“安息吧,下次再來,咱能讓你們少受點罪。”
李明遠走在最後,手裡攥著塊從城牆上崩下來的磚。磚很堅硬,上麵還沾著血,是自己弟兄的血。他想起穿越前看過的曆史書,說抗日戰爭是農業國對工業國的抗爭,以前沒真切感受,現在才明白這字裡行間的沉重——那是無數血肉之軀鋪就的道路。
“李營長,”周小滿跟上來,遞給他新的賬本,“這是損失清單,還有……各隊的新想法。”
賬本的背麵,是大家七嘴八舌寫下的字:
-造無煙炸藥,不然爆炸有煙,容易被發現;
-鐵廠用更好的焦炭,提高槍管硬度;
-學正規軍搞偽裝,用樹枝、泥土蓋住工事;
-派偵察兵摸清楚鬼子的迫擊炮陣地,先打掉它;
-找縣誌,看看有沒有城牆的薄弱點,比如地基……
李明遠翻著賬本,突然笑了,雖然眼眶還紅著:“好,好!知道疼了,就知道該怎麼變了。土辦法不行,就學新辦法;土炮不行,就造更好的炮;咱工業底子薄,就一點點攢——總有一天,咱的炮能打穿城牆,咱的戰士不用再當活靶子!”
殘月下,隊伍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雖然損失慘重,但每個人的眼神裡都多了些東西——不再是盲目的勇猛,而是帶著血的教訓後的堅韌與清醒。他們知道,拿下縣城的路還很長,農業國追趕工業國的路更長,但隻要方向對了,一步一步走,總能走到。
“回根據地。”李明遠揮了揮手,“先修工廠,再練隊伍,下次來,咱不僅帶弟兄,還帶能跟鬼子較勁的家夥!”
風穿過林子,帶著遠處縣城的炮聲,也帶著根據地的炊煙味。戰士們互相攙扶著往前走,腳印深深淺淺,卻異常堅定——那些犧牲在城牆下的弟兄,終究會化作他們前進的力量,讓這條路,走得更穩,更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