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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你的喜堂我染紅了 第4章 籠中雀與風中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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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北侯府的漱玉軒內,蕭景汐的日子表麵平靜,實則暗湧浮動。蕭景淮以“保護”為名將她軟禁,卻並未在生活上苛待她,反而送來了諸多珍奇玩物、綾羅綢緞,彷彿要將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麵前,彌補那被他親手毀掉的婚禮。

這日午後,春光明媚,漱玉軒內卻彌漫著一層無形的壓抑。蕭景汐憑窗而立,指尖撚著那枚母親留下的玉佩,眉宇間凝著一絲化不開的沉鬱。被囚禁於此,縱有錦衣玉食,於她而言也不過是更華麗的牢籠。她需要資訊,需要瞭解外麵的局勢,更需要找到打破僵局的機會。

蕭景淮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竟主動提出帶她出府“散心”,美其名曰“巡視京郊田莊”。蕭景汐心知這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監視與控製,但她沒有拒絕。籠中鳥,也需要偶爾嗅一嗅自由的氣息,哪怕隻是假象。

馬車轆轆駛出侯府,蕭景淮騎馬護在車旁,玄甲衛隊前後簇擁,陣仗不小,引得路人紛紛側目。蕭景汐坐在車內,掀開車簾一角,冷眼打量著久違的街市。十年江湖漂泊,她對這座皇城早已陌生。

行至一處相對僻靜的街巷,毗鄰著一座頗為氣派的府邸,門匾上寫著“沈府”。蕭景汐記得,這似乎是新晉皇商沈在舟的宅邸。沈家以絲綢起家,近幾年風頭正勁,與江南蘇家亦有生意往來。

就在馬車即將駛過沈府側門的一條窄巷時,一陣壓抑的、帶著泣音的爭執聲,順著微風隱隱傳來。

“……在舟,你為何要如此待我?那顧氏已然是個廢人,你何苦還守著空名……”

是一個年輕女子嬌柔又帶著不滿的聲音。

“噓!小聲些!”一個刻意壓低的男聲響起,帶著幾分不耐與謹慎,“清辭畢竟是顧家嫡女,顧家雖如今式微,餘威尚在,且家產未完全到手,此時絕不能節外生枝。”

這男聲……蕭景汐眸光一凝,她記憶力極佳,雖隻在新婚夜遠遠聽過沈在舟說了一兩句話,但此刻卻能分辨出,這聲音有七八分相似。

她不動聲色地將車簾縫隙挑得更大些,目光銳利地投向聲音來源——那是沈府側院一處偏僻的牆角,幾叢茂密的薔薇掩映其後,若非聲音傳出,極難發現那裡有人。

隻見那沈在舟,一身錦袍,麵容算得上俊朗,此刻卻帶著一絲急於擺脫糾纏的煩躁。而他懷中,緊緊依偎著一個身段窈窕、衣著豔麗的年輕女子,那女子並非旁人,正是沈在舟對外宣稱的“義妹”,柳芊芊。

“我不管!”柳芊芊扭動著身子,雙臂如水蛇般纏上沈在舟的脖頸,紅唇幾乎貼在他的耳廓,吐氣如蘭,聲音又嬌又媚,“你可知我夜夜獨守空閨,想著你卻在那個癱子房裡,我心裡有多苦?她一個連路都走不了的廢物,憑什麼占著沈家主母的位置?”

巷口微風拂過,帶來柳芊芊身上濃烈的脂粉香氣,也帶來了她更加不堪入耳的低語:“在舟哥哥……莫非你還對她……有念想?她那般無趣的木美人,哪裡及得上我懂得讓你快活……”

說著,她竟膽大妄為地,踮起腳尖,主動吻上沈在舟的唇,一隻手更是探入他微敞的衣襟,動作大膽放浪,毫不避諱。

沈在舟起初還有些抗拒,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但很快便在柳芊芊熱情的攻勢下軟化下來,呼吸變得粗重,反客為主地摟住她的腰肢,加深了這個吻,兩人在牆角陰影處糾纏廝磨,衣衫漸亂,發出令人麵紅耳赤的細微聲響。

蕭景汐握著車簾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她行走江湖,見過世間百態,卻也為眼前這對男女的無恥和那素未謀麵的沈夫人感到一陣惡心與悲涼。

就在這時,巷子另一頭,通往沈府內院的小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穿著素雅衣裙的女子,坐在一架木製的輪椅上,被一個麵容愁苦的小丫鬟推了出來。那女子約莫十**歲年紀,容顏極美,是那種江南水韻滋養出的溫婉秀麗,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書卷氣,隻是臉色過於蒼白,透著一股病弱的憔悴。她膝上蓋著一張薄薄的絨毯,遮住了雙腿。

想必,這就是沈在舟的正妻,顧家嫡女,顧清辭。

她似乎是想到這偏僻處透透氣,輪椅剛出小門,她的目光便無意間,撞見了牆角那對正吻得難分難解、衣衫不整的男女。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顧清辭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得乾乾淨淨,比方纔更加慘白。她纖細的手指猛地抓住輪椅的扶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劇烈顫抖,那雙原本清澈溫婉的眸子,瞬間盈滿了不敢置信的震驚、鋪天蓋地的痛苦,以及一種被徹底撕裂的絕望。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大顆大顆的淚珠,毫無征兆地,如同斷線的珍珠般,從她空洞的眼睛裡滾落下來,砸在膝上的絨毯上,暈開深色的濕痕。

推車的小丫鬟也嚇傻了,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牆角的沈在舟和柳芊芊終於察覺到異樣,猛地分開。沈在舟看到輪椅上淚流滿麵、搖搖欲墜的顧清辭,臉上瞬間閃過一抹慌亂與狼狽,但很快便被惱羞成怒所取代。他一把推開還黏在他身上的柳芊芊,快步上前,試圖去拉顧清辭的手。

“清辭!你……你怎麼出來了?不是讓你在房裡好好休息嗎?”他的語氣帶著責備,試圖掩飾自己的醜行。

柳芊芊則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淩亂的衣襟,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羞愧,反而帶著一絲挑釁與得意的笑容,睨著顧清辭。

蕭景汐放下車簾,胸口一股鬱氣翻湧。她最見不得的,便是這等仗勢欺人、欺淩弱小的行徑。尤其是,欺淩一個如此柔弱無助的女子。

“停車。”她聲音清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馬車緩緩停下。

蕭景淮騎在馬上,饒有興味地挑眉看向車廂,顯然,以他的耳力,剛才巷子裡發生的一切,他也儘收耳中。“阿姐要管閒事?”

蕭景汐沒有回答,徑直推開車門,躍下馬車。她一身利落的勁裝,未施粉黛,卻眉目如畫,英氣逼人,與那巷中柔弱垂淚的顧清辭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步伐沉穩地走向那條窄巷。

巷內的幾人聽到腳步聲,皆是一驚。沈在舟看到蕭景汐,先是一愣,待看清她身後不遠處騎在馬上的蕭景淮以及那隊煞氣凜然的玄甲衛時,臉色驟變,顯然認出了這位近日在京中掀起滔天巨浪的“鬼麵將軍”和他那位同樣名聲在外的“姐姐”。

“蕭……蕭姑娘?”沈在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姿態瞬間放低了許多,“不知蕭姑娘駕臨,有何指教?”

蕭景汐看也未看他,目光直接落在輪椅上那個彷彿失去所有生氣的女子身上。她走到顧清辭麵前,蹲下身,平視著那雙盈滿淚水、空洞絕望的眼睛,聲音放緩了些,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顧小姐,你可還安好?”

顧清辭似乎這才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她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卻氣質不凡的女子,淚眼朦朧中,感受到了一絲罕見的善意。她嘴唇哆嗦著,想說話,卻隻是哽咽。

沈在舟急忙上前一步,擋在顧清辭身前,陪著笑臉對蕭景汐道:“蕭姑娘見笑了,內子身體不適,偶感風寒,情緒有些不穩,我這就帶她回去休息。”說著,便要伸手去推輪椅。

“沈公子,”蕭景汐站起身,擋開了他的手,目光清冷如冰,“我方纔似乎看見,令妹與你的關係,頗為‘親密’?”

沈在舟臉色一白,強自鎮定:“蕭姑娘誤會了!芊芊她……她隻是見我衣領有些歪斜,幫我整理一下而已。我們兄妹情深,舉止難免親近些,讓蕭姑娘見笑了。”

柳芊芊也立刻換上楚楚可憐的表情,細聲細氣道:“是啊,蕭姑娘,您可千萬彆誤會,我與哥哥……是清白的。”她嘴上說著清白,眼神卻飄向沈在舟,帶著若有似無的勾連。

蕭景汐心中冷笑,卻也不欲在此刻與他多做糾纏。她再次看向顧清辭,語氣堅定:“顧小姐,若你需相助,可隨時遣人來鎮北侯府尋我,蕭景汐。”

她報上姓名,是承諾,也是給顧清辭一個可能的希望。

然而,出乎蕭景汐意料的是,顧清辭竟緩緩抬起頭,用帕子拭去臉上的淚痕,儘管聲音還帶著哭腔,卻努力維持著鎮定,輕聲道:“多謝蕭姑娘關懷。方纔……方纔隻是誤會。在舟他待我極好,芊芊妹妹也……也很照顧我。是我自己身子不爭氣,一時情緒激動,驚擾了姑娘,實在過意不去。”

她說著,甚至還勉強對蕭景汐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笑容裡充滿了隱忍、卑微,以及一種令人心酸的、試圖維護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婚姻外殼的徒勞努力。

蕭景汐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她明白,顧清辭並非不痛,不恨,而是被情愛矇蔽了雙眼,或是被現實磨平了棱角,選擇了自欺欺人,為她那狼心狗肺的丈夫尋找藉口。

沈在舟聞言,明顯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得意,連忙附和:“是啊是啊,清辭她就是太敏感了。蕭姑娘,您看這……”

蕭景汐深深看了顧清辭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好自為之”。她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利落地回到了馬車上。

馬車重新啟動,駛離了那條充斥著背叛、絕望與虛偽的窄巷。

車內,蕭景汐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顧清辭那強忍淚水的蒼白麵容,以及她為丈夫辯解時那卑微的姿態。

又是一個被囚禁的女子。

她被困於侯府華庭,因武力與野心。

而顧清辭,則被困於婚姻牢籠,因殘疾與癡心。

殊途同歸,皆是籠中雀。

蕭景汐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堅定的光芒。或許,打破自己牢籠的第一步,可以從幫助另一隻雀鳥開始。

隻是,那隻雀鳥,似乎還未意識到,自己的翅膀已被折斷,且囚籠之外,尚有翱翔的天空。

她需要等待一個契機。

一個讓顧清辭徹底清醒,或者……徹底墜落的契機。

車窗外,春光正好,卻照不進某些人心底的陰霾。蕭景淮騎馬的身影投在車窗上,帶著無聲的壓迫。

前方的路,迷霧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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