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的喜堂我染紅了 第83章 血澗黎明
拂曉前的黑暗,濃重如墨,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鷹嘴澗內外,死寂無聲,唯有山風穿過峽穀,發出嗚咽般的低鳴,彷彿在為即將到來的殺戮奏響哀樂。
蕭景汐立於澗口最前沿的壁壘之後,玄色勁裝融入夜色,隻有一雙眸子在黑暗中亮得驚人,如同蟄伏的雌豹。她手中緊握軟劍,冰冷的觸感讓她保持著絕對的清醒。肩頭和背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此刻,所有的感官和意誌都凝聚在眼前這片即將染血的土地上。
羅鋒在她身側,魁梧的身軀如同鐵塔,手中長槍拄地,眼神銳利地掃視著澗外那片朦朧的黑暗。五百餘名黑雲騎殘部與後來收攏的義軍,依托著簡陋卻堅固的工事,屏息以待。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決絕,他們知道,這將是一場有死無生的戰鬥。
“來了。”羅鋒耳朵微動,壓低聲音道。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澗外黑暗中,驟然亮起了無數火把!如同蔓延的鬼火,瞬間將黎明前的黑暗撕開了一道口子!緊接著,沉悶而整齊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的戰鼓,由遠及近,越來越響!
張魁騎在戰馬上,位於中軍,臉色猙獰,拔出佩刀,向前狠狠一揮:“進攻!踏平鷹嘴澗!雞犬不留!”
“殺——!!!”
震天的喊殺聲驟然爆發!如同決堤的洪水,數以千計的朝廷聯軍士兵,頂著盾牌,如同黑色的潮水,向著狹窄的澗口發起了亡命般的衝鋒!箭矢如同飛蝗般先行覆蓋,叮叮當當地射在壁壘和盾牌上!
“弓箭手!放!”羅鋒厲聲怒吼。
守軍有限的弓箭手立刻還擊,箭雨落入衝鋒的敵群,激起一片慘叫,但更多的敵人踏著同伴的屍體,悍不畏死地衝了上來!
“滾木!礌石!”蕭景汐的聲音清冷如冰。
早已準備好的守軍奮力將巨大的滾木和石塊推下!轟隆隆的巨響中,衝在最前麵的敵軍頓時人仰馬翻,被砸得骨斷筋折,慘叫聲不絕於耳!
然而,敵人太多了!前麵的倒下,後麵的立刻補上!他們如同不知疲倦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地衝擊著守軍的防線!狹窄的澗口成了血肉磨坊,每一寸土地的爭奪都伴隨著生命的消逝!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最慘烈的白熱化!
蕭景汐身先士卒,軟劍化作道道奪命的寒光,每一次閃爍,必有一名敵軍咽喉濺血倒地!她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靈動如狐,狠辣如狼,所過之處,竟無人能擋其鋒芒!玄色的衣衫很快被敵人的鮮血浸透,更添幾分煞氣。
羅鋒如同門神,一杆長槍舞得潑水不進,死死扼守著最關鍵的位置,槍影過處,敵軍如同割麥般倒下!
守軍們也被主將的悍勇所激勵,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死死頂住了敵軍一波強過一波的攻勢。澗口前,屍體層層堆積,鮮血染紅了土地,彙聚成涓涓細流,流入奔湧的澗水,將水麵都染成了淡淡的紅色。
但敵我力量懸殊實在太大。守軍每一個人都要麵對數倍甚至十倍的敵人!傷亡開始急劇增加,防線在巨大的壓力下,開始微微動搖。
“頂住!不許退!”蕭景汐一劍劈翻一名試圖爬上壁壘的敵軍隊率,嘶聲厲喝,聲音已然沙啞。
她的左臂被一名悍卒的刀鋒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汩汩流出,但她恍若未覺,眼神依舊冰冷如鐵。
張魁在後方看得眉頭緊鎖。他沒想到,這支殘兵敗將,抵抗意誌竟然如此頑強!尤其是那個蕭景汐,簡直像個殺神!
“媽的!一群廢物!”張魁罵了一句,親自策馬來到陣前,奪過一麵盾牌,大吼道:“親衛隊!隨老子衝!拿下蕭景汐者,封妻蔭子!”
主帥親自衝鋒,極大地刺激了敵軍的士氣!攻勢再次加強!如同驚濤駭浪,狠狠拍打著搖搖欲墜的堤壩!
一名黑雲騎老兵被數把長矛同時刺穿身體,他怒吼著,用最後力氣抱住一名敵軍,滾下山崖!
一名年輕的義軍士兵,手臂被砍斷,仍用牙齒死死咬住一個敵人的喉嚨,直至氣絕!
防線,在一點點被壓縮,後退……
蕭景汐看著身邊不斷倒下的熟悉麵孔,心如刀割,眼眶赤紅。這些都是誓死追隨景淮和她的弟兄啊!
難道……真的要守不住了嗎?
不!絕不!
她猛地抬頭,望向灰濛濛的天空,發出一聲如同鳳凰泣血般的清嘯:“北境兒郎!死戰——!!”
“死戰!死戰!死戰!”
殘存的守軍爆發出最後的怒吼,如同瀕死的野獸,發起了反衝鋒!竟然硬生生將逼近的敵軍又頂了回去一段距離!
戰鬥,陷入了最殘酷的膠著與消耗。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倒下。
蕭景汐感覺自己的體力在飛速流逝,內力也接近枯竭,眼前陣陣發黑。全靠著一股不屈的意誌在強行支撐。
景淮……對不起……阿姐可能……真的要撐不住了……
就在她意識即將渙散的邊緣,就在防線即將徹底崩潰的前一刻——
一股極其熟悉、卻又帶著某種難以言喻威嚴的冰冷氣息,毫無征兆地,從鷹嘴澗深處,轟然爆發!
那股氣息並非之前蕭景淮失控時那種狂暴、毀滅一切的冰寒,而是帶著一種內斂、深沉、彷彿源自遠古冰川般的浩瀚與威嚴!
刹那間,整個戰場的溫度驟降!空氣中凝結出細密的冰晶,隨風飛舞!地麵上尚未乾涸的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凍結成紅色的冰淩!
所有正在廝殺的人,無論是守軍還是進攻的朝廷聯軍,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動作為之一滯!
一道身影,如同從冰雪中誕生的神隻,緩緩自鷹嘴澗深處走來。
依舊是那身粗布衣衫,依舊是一頭刺目的銀白長發,但蕭景淮的氣質,卻與之前判若兩人!
他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睜開的眸子,卻不再是空洞與狂亂,而是如同萬載寒冰,深邃、冰冷、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他周身繚繞著淡淡的、卻凝實無比的冰藍色光暈,每一步踏出,腳下的地麵便蔓延開一片晶瑩的冰霜,彷彿寒冬的主宰,巡行於他的疆域!
他醒了!
而且,他似乎……暫時掌控了那股力量!
“侯……侯爺?!”
“是侯爺!侯爺醒了!!”
殘存的守軍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混雜著狂喜與敬畏的呼喊!那身影,那白發,那冰冷的氣息,是他們刻在骨子裡的信仰!是北境不敗的戰神!
而朝廷聯軍的士兵,則如同見了鬼魅,臉上充滿了恐懼與駭然!那白發修羅的傳說,早已隨著之前的朔風城異象傳開,此刻親眼所見,更是震懾心魄!
蕭景淮的目光,越過混亂的戰場,精準地落在了那個渾身浴血、搖搖欲墜的玄色身影上。
阿姐……
他眼中那萬載的冰寒,瞬間融化了一絲,化為無儘的心疼與滔天的怒火!
傷她者,死!
他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抬起了右手。
隨著他的動作,天地間的寒氣彷彿受到了無形的召喚,瘋狂地向著他掌心彙聚!一枚枚尖銳的、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冰棱,憑空凝結而成,懸浮在他身前,如同忠誠的士兵,蓄勢待發!
“放箭!快放箭!射死他!”張魁從震驚中回過神,嘶聲力竭地吼道,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恐懼。
零星的箭矢射向蕭景淮,但在靠近他周身數丈時,便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驟減,然後被寒氣凍結,無力地墜落。
蕭景淮甚至沒有看那些箭矢一眼,他的目光,冷冷地鎖定了敵軍最密集的區域,以及那個正在指揮的張魁。
他屈指,輕輕一彈。
“咻咻咻——!!”
懸浮的數十枚冰棱,如同得到了命令的蜂群,發出淒厲的破空聲,化作一道道藍色的死亡流光,悍然射入敵陣!
“噗嗤!噗嗤!噗嗤!”
冰棱的穿透力遠超尋常箭矢!它們輕易地撕裂了皮甲,洞穿了盾牌,精準地沒入一個個敵軍士兵的胸膛、咽喉!被擊中的敵人,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身體便迅速覆蓋上一層冰霜,直挺挺地倒地,生機瞬間被凍結!
一輪齊射,敵軍最前沿的攻勢為之一滯,倒下了一大片!
這神乎其技、遠超常人理解的手段,徹底擊潰了朝廷聯軍本就因久攻不下而有些動搖的士氣!
“妖……妖法!”
“他不是人!是妖怪!”
“快跑啊!”
恐懼如同瘟疫般蔓延!前排的士兵發一聲喊,丟下兵器,轉身就跑!任憑軍官如何嗬斥、砍殺,都無法阻止這崩潰的勢頭!
兵敗如山倒!
張魁看著瞬間崩潰的部隊,麵如死灰,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蕭景淮沒有理會潰逃的雜兵,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穿透混亂的人群,牢牢鎖定在了試圖撥馬後退的張魁身上。
他再次抬手,這一次,凝聚的並非冰棱,而是一柄完全由寒冰構成、造型古樸、散發著極致寒意的長劍——冰魄劍!
他握住劍柄,身形一動,竟如同瞬移般,跨越了數十丈的距離,出現在了張魁的馬前!
快!無法形容的快!
張魁隻看到眼前藍光一閃,一股凍徹靈魂的寒意便已臨體!他驚恐地想要舉刀格擋,卻發現自己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周身血液彷彿都被凍結!
蕭景淮麵無表情,冰魄劍輕輕向前一送。
“噗——”
劍尖毫無阻礙地刺入了張魁的胸口。
沒有鮮血噴湧,隻有極致的冰寒瞬間蔓延開來。張魁保持著驚恐的表情,整個人從內到外,被瞬間凍結成了一座晶瑩的冰雕!連同他胯下的戰馬,也未能倖免!
蕭景淮抽出冰魄劍,看都未看那冰雕一眼,轉身,走向那個一直支撐著、此刻卻因他的出現而放鬆下來、幾乎軟倒的玄色身影。
潰敗的敵軍如同喪家之犬,哭喊著向遠方逃去,再也無人敢回頭。
戰場上,一時間竟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隻剩下寒風呼嘯,以及那白發如雪、手持冰劍的男子,一步步走向他守護之人的腳步聲。
所有殘存的守軍,都屏住了呼吸,用一種混合著狂熱、敬畏、與無比激動的目光,注視著他們的神,他們的信仰,他們的——鎮北侯!
蕭景淮走到蕭景汐麵前,看著她蒼白的臉,染血的衣衫,以及那雙望著他、充滿了疲憊、喜悅與無儘擔憂的眸子。
他周身的冰冷氣息瞬間收斂,冰魄劍也化作點點藍光消散於空中。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指尖卻微微顫抖。
“阿姐……”他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失而複得的巨大慶幸與後怕,“我……來晚了。”
蕭景汐看著他眼中那清晰無比的、屬於“蕭景淮”的溫柔與痛楚,一直緊繃的心絃終於徹底鬆開。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她搖了搖頭,想說什麼,卻喉頭哽咽,最終隻是猛地撲入他冰冷卻讓她感到無比安心的懷抱,緊緊抱住了他。
“不晚……一點都不晚……”她將臉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的,帶著哭腔,“你醒了……就好……”
蕭景淮用力回抱著她,彷彿要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離。
這一刻,什麼戰爭,什麼敵人,彷彿都已不再重要。
鷹嘴澗口,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如同修羅地獄。
而在這一片血腥與死寂之中,相擁的兩人,卻彷彿構成了世間最溫暖、最堅定的風景。
倖存的將士們默默地看著他們的主帥與主母,沒有人出聲打擾。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一種對未來的堅定信念,在每個人心中悄然升起。
侯爺醒了!
北境的脊梁,未斷!
他們的希望,還在!
羅鋒拄著長槍,看著相擁的兩人,虎目含淚,嘴角卻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
他知道,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
黎明,終於真正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