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的喜堂我染紅了 第60章 黃雀之後
清晨,隊伍繼續向北行進。連日的趕路與昨夜的夢境,讓蕭景汐眉宇間染上了一抹難以掩飾的疲憊。她靠在顛簸的車壁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銅錢,眼神空茫地望著窗外飛逝的、愈發蒼涼的景色。
李恒策馬行至她的車旁,隔著車窗溫聲道:“蕭姑娘臉色不佳,可是昨夜未曾休息好?前方不遠便是朔風城,我們可在那裡休整一日。”
蕭景汐收回目光,語氣平淡:“有勞殿下費心,無妨。”
李恒笑了笑,目光似不經意地掃過她微蹙的眉心和略顯蒼白的唇色,又道:“北地苦寒,風沙尤烈,不比京城。姑娘還需多加保重身體,畢竟……”他頓了頓,意有所指,“我們的大計,尚需姑娘鼎力相助。”
“殿下放心,我既應允,自會儘力。”蕭景汐垂下眼簾,避開他探究的視線,心中卻因他那句“保重”而泛起一絲漣漪。這個詞,近日聽得太多,來自不同的人,帶著不同的意味。
就在李恒準備打馬離開時,前方斥候快馬來報:“殿下!朔風城守將派人傳來急訊,城外三十裡處發現小股敵軍遊騎蹤跡,疑似先鋒斥候!守將請殿下示下,是否按原計劃入城?”
李恒眉頭一皺,麵上浮現凝重之色:“敵軍遊騎已滲透至此?”他沉吟片刻,果斷下令,“傳令下去,隊伍加速前進,務必在日落前進入朔風城!另,派出兩隊精騎,清掃前方道路,確保安全!”
“是!”
命令傳下,整個隊伍的氣氛瞬間緊繃起來,行進速度明顯加快。車輪滾滾,馬蹄嘚嘚,揚起的塵土帶著烽煙將至的緊迫感。
蕭景汐坐直了身體,撩開車簾望向北方灰濛濛的天際線。顧清辭的記憶裡,有著對戰爭本能的厭惡與恐懼,那是深宅婦人聽到前線噩耗時的惶然。但與此同時,另一股陌生的、帶著灼熱溫度的情緒卻在胸腔裡湧動——那是屬於“蕭景汐”的,對這片土地安危的本能關切,以及一種……近乎渴望親臨戰場的躁動。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她體內衝撞,讓她心煩意亂。
抵達朔風城時,已是傍晚。城門戒嚴,守軍林立,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李恒一行人被迎入守將府邸。
簡單的接風宴後,李恒以商議軍情為由,將蕭景汐請至書房。書房內,朔風城守將——一位麵容粗獷、眼神精悍的中年將領,正躬身等候。
“趙將軍,這位是蕭姑娘,精通兵法,對本王此次北巡助益良多。”李恒簡單介紹,語氣自然,彷彿蕭景汐真是他不可或缺的幕僚。
趙將軍飛快地瞥了蕭景汐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詫與疑惑,但很快掩飾過去,恭敬行禮:“末將參見蕭姑娘。”
“趙將軍不必多禮。”蕭景汐微微頷首,目光掃過書房牆壁上懸掛的北境邊防圖,上麵標記著最新的敵我態勢。
李恒走到地圖前,指向朔風城以北的一片區域:“趙將軍,遊騎出現在此,絕非偶然。你如何看待敵軍意圖?”
趙將軍上前,條理清晰地分析著敵情,言語間透露出對北境防務的熟悉與擔憂。蕭景汐靜靜聽著,顧清辭的記憶讓她能理解這些軍事術語,但真正讓她在意的,是趙將軍說話時,偶爾瞥向她的、那種欲言又止的眼神。
那不是對陌生女子的好奇,更像是一種……確認?
議事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結束後,趙將軍告退。書房內隻剩下李恒與蕭景汐兩人。
李恒轉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蕭景汐,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眼底卻藏著一絲審視:“蕭姑娘以為,趙將軍方纔的分析如何?”
蕭景汐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聲音清冷:“趙將軍是沙場老將,分析自然在理。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我觀趙將軍,似乎對我在此處,頗為意外。”蕭景汐直言不諱。她不喜歡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李恒聞言,輕笑一聲,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朔風城稀疏的燈火,語氣變得有些悠遠:“意外麼?或許吧。畢竟,在大多數人眼中,你此刻應該還在鎮北侯的……庇護之下。”他頓了頓,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但本王需要的,不是一個被囚禁的金絲雀,而是一個能與我並肩,看清這天下大勢的盟友。”
他走近幾步,壓低聲音:“蕭姑娘,你可知,為何本王執意要帶你北上,親臨這險地?”
蕭景汐心頭微動,麵上不動聲色:“願聞其詳。”
“因為隻有在這裡,在你曾經熟悉的地方,你才能真正看清,誰纔是這片山河未來之主,誰……才配得上你的輔佐。”李恒的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蕭景淮或許能給你一時的庇護,甚至偏執的占有,但他給不了你想要的真相和複仇,更給不了這天下一個朗朗乾坤!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朝局最大的不穩定之處!”
他的話語帶著強烈的煽動性,試圖再次將蕭景淮塑造成她複仇之路和天下安定的阻礙。
蕭景汐沉默著,沒有立刻反駁。顧清辭的記憶讓她對“朝局動蕩”、“權臣誤國”之類的說辭有著本能的警惕和認同。可掌心那枚銅錢的輪廓,卻又無比清晰地提醒著她另一件事——那個被視為“不穩定”的男人,在自身難保之際,仍將他象征“平安”的信物,送到了她的身邊。
**(視角轉換:朔風城某處暗樁據點)**
就在李恒對蕭景汐慷慨陳詞之時,城中一處不起眼的民宅內,燭火搖曳。
一名作普通商販打扮的男子,正低聲向坐在陰影中的人彙報:
“……三皇子已入住守將府。蕭姑娘隨行,一切安好。隻是……”
“說。”陰影中的人聲音沙啞,帶著重傷未愈的虛弱,但語氣中的威勢不減。
商販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道:“隻是屬下發現,三皇子與趙將軍議事時,趙將軍看蕭姑孃的眼神……頗為奇怪,不似初見。而且,我們的人截獲到一封從京城方向,用特殊渠道傳給趙將軍的密信,雖未能破譯全部內容,但其中反複出現了‘瓏月’二字。”
陰影中的人,正是蕭景淮。他聞言,猛地攥緊了拳頭,牽動了傷口,引發一陣壓抑的咳嗽,蒼白的臉上卻浮起一絲冰冷的、瞭然的笑容。
“李恒……趙闊……好,很好。”他低語著,眼中血色彌漫,“原來螳螂之後,尚有黃雀。他想利用阿姐這把刀,彆人……又何嘗不想利用他這隻螳螂?”
他抬頭,看向彙報者,聲音斬釘截鐵:“加派人手,盯死趙闊!同時,想辦法提醒阿姐……小心趙闊,此人,或許與她的仇人,關聯更深。”
“是!”
屬下領命而去。蕭景淮獨自坐在陰影裡,劇烈的咳嗽再次襲來,他用手帕捂住嘴,攤開時,上麵赫然是一抹刺眼的鮮紅。
他看著那血跡,眼神卻愈發偏執堅定。
阿姐,這潭水比我們想象的更深。但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讓你,成為任何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