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27章 第 27 章 蔥油餅。
蔥油餅。
阿朝更是緊張得攥緊了王春華的衣袖,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場中,
生怕少年們會摔下來。
隨後,
雜耍班子又接連表演了吞劍、轉碟、走鋼絲等節目,每個節目都精彩絕倫,場邊的掌聲與喝彩聲從未停歇。
他看得入了迷,
一會兒為噴火漢子的勇猛驚歎,
一會兒為走鋼絲的姑娘捏把汗,一會兒又被轉碟藝人手裡十幾隻不停旋轉的彩碟逗得哈哈大笑。
王春華站在一旁,
看著他雀躍的模樣,
自己也跟著笑起來,偶爾在驚險處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他緊張的情緒。
表演接近尾聲時,班子裡的老藝人提著一個小筐子,
繞著人群走動,筐子裡放著些銅錢,是向圍觀者討些賞錢。
阿朝見狀,連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卻發現出門時沒帶錢,不由得有些窘迫。
他不是沒帶錢,是壓根沒想著帶錢,他在王家這種身份若是出來帶著銀錢容易讓人生疑。
王春華看出了他的窘迫,笑著從荷包裡掏出一枚銅錢,遞給阿朝:“來,把這個給老藝人。”
她身上也沒帶多少銀錢。
阿朝接過銅錢,快步走到老藝人麵前,將錢輕輕放進筐裡,老藝人笑著朝他點了點頭,說了聲‘多謝小哥兒’。
等雜耍班子收拾東西離開,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阿朝還意猶未儘地回頭張望,嘴裡唸叨著:“噴火真好看,還有那個踩竹竿的哥哥,太厲害了。”
王春華笑意盈盈,低聲道:“喜歡的話,以後若是再遇到雜耍班子,咱們還來看。趁三房的人都不在就來。”
阿朝用力點頭,臉上滿是滿足的笑容。
此時日頭已有些偏西,街麵上的行人依舊不少,隻是多了幾分歸家的匆忙。
拉回自己的神識,阿朝看了看天色,說道:“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不然家裡該惦記了。”
今日失態,他想,下回和表姐出來可要矜持點,可不要讓人看了笑話。
王春華應了一聲,忽的想什麼,開口問:“我不是跟你分了半串糖葫蘆,你方纔來尋我時怎麼手上拿著兩串?”
阿朝早就給自己尋好了藉口,“是我領的,有大善人在門口佈施,我湊上去瞧了瞧,人家就遞給兩串糖葫蘆。”
他原本不想將謝臨洲送給他的糖葫蘆分給表姐,但仔細想想對方對他也挺好的,他便忍痛割愛。
王春華沒多想,“這樣啊,倒也正常,近年多的是大善人樂善佈施。”
她將阿朝給她的糖葫蘆包了起來,計劃拿回家去給爹孃嘗嘗。
夕陽把青石板路染成暖融融的橘色,阿朝攥著啃得隻剩竹簽的糖葫蘆,腳步輕快地跟著王春華往王家走。
剛到院門口,就見王老太太和王春雨正坐在老槐樹下的竹椅上擇菜,竹籃裡的菠菜沾著傍晚的露水,翠綠得晃眼。
“喲,姐姐你可捨得回來了,我在家裡頭盼的脖子都長了。”王春雨擡頭瞧見他們,立刻放下手裡的菜,笑著起身迎上來,目光落在自己姐姐手上,低聲道:“姐姐可記得買糖葫蘆給我?”
她這個年紀要在家幫忙乾活,昨夜和姐姐商量了就讓後者去。
王陳氏和王老大去地裡乾活,王老爺子去串門,家中隻有王老太太和王春雨。
阿朝咧嘴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沒聽他們姐妹二人的話,洗乾淨手坐在小馬紮上摘菜。
王老太太見他比尋常的開心,隨口問了句:“阿朝啊,在內城玩的如何?可開心?”
阿朝低頭摘菜,聞言擡起頭來,回答:“開心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王春華就插嘴:“可開心了,我們遇上雜耍班子表演了,那場麵,比趕集時還熱鬨。有個漢子會噴火,一張嘴就是一條火龍,火星子在半空炸開,嚇得阿朝直往我身後躲。”
阿朝漲紅了臉沒有否認。
王老太太瞧著他們的笑臉,自己心裡頭也高興,喊王春雨:“春雨啊,去屋裡頭端晾好的酸梅湯出來,你爹孃待會也該回來了。”
三房去參加宴席,他們也能歇一會,喝點好。若是換做平時,定會鬨起來。
酸梅湯用海碗裝著,王春雨拿了飯碗出來,每人盛了半勺。
王老太太道:“今夜老三他們回來睡覺不回來吃飯,阿朝啊,待會你燒水的時候燒多一些。”
聽此,如聞噩耗,王春華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奶奶,我們明日要乾嘛啊?”
阿朝捧著酸梅湯,豎起耳朵聽。
王老太太道:“上山摘果子,挖野菜,砍柴。去地裡看田,去城裡買菜。”
這個時候,山林中野果,野菜成熟,農戶會在勞作間隙采摘,野果可鮮食或曬乾儲存,野菜可補充口糧,若山林附近還有河流,還可以捕魚、撈蝦來改善夥食。
每到蔬菜旺收期,王家人便會每日采摘成熟的蔬菜一部分自食,一部分挑到京都城內的‘西市’‘東市’或城郊集市售賣。
同時賣完菜回來便補種速生蔬菜,為秋季蔬菜供應做準備。
阿朝曉得看田水這等輕省的活計輪不到自己,上內城買菜這等‘招搖’的活兒更是輪不到自個兒,他想明日要去山上,能吃個肚子渾圓。
每年,他最愛這個時候,能從山上采摘一些新鮮的果子,藏著,夜裡肚子餓了吃。
王春華張張嘴,剛想出聲便被王老太太打斷,“我跟你們爺爺都合計好了,看田水和看家就老三一家,去城裡售賣蔬菜種菜就我和老頭子,阿朝你跟你大舅他們一塊去山裡。”
明明早就知曉事情的結果,這會聽到,王春華還是難免失落。
阿朝沒什麼所謂反正乾什麼,他都是要乾的,隻是活兒多活兒少而已。
正說著,王老大扛著鋤頭從地裡頭回來,剛放下農具,就笑著湊過來:“聽你們說得熱鬨,今日內城有啥新鮮事?”
王春華立刻來了精神,放下酸梅湯,手舞足蹈地講起來:“爹,我跟你講,有兩個人踩著竹竿翻跟頭,竹竿比我還高,他們站在上麵跟走平路似的,還能翻著跟頭交換位置!還有人會轉碟子,手裡轉著好幾個碟子,胳膊一甩,碟子就飛起來,又穩穩落在另一隻手上,看得我眼睛都不敢眨。”
阿朝靜靜看著他們二人閒聊,將摘完的菜拿走,自己走到庖屋內準備膳食。今夜的膳食做什麼,王老太太已經準備好食材就差人去做。
不省的王老太太如何想的,三房一大家子不在,吃這般好,蔥油餅子,冬瓜排骨湯,雖說沒幾塊排骨但也有個味兒了。
除此還有碼在籠屜裡要蒸的紅薯。
蔥油餅雖是叫蔥油餅,但按王家的情況可不能多放油。阿朝按著王鄭氏教他的做法,先從準備好的粗麵裡舀出兩碗。
那麵是去年秋收後自家磨的,篩得不算細,還帶著些細碎的麩皮,蒸饅頭、擀麵條都用它,實惠管飽。
他將粗麵倒在陶盆裡,又往灶膛添了兩根乾柴,等鐵鍋裡的水冒起細密的白汽,便舀了小半碗熱水倒進麵裡,左手扶著盆沿,右手拿著竹筷,順著一個方向慢慢攪動。
“水彆倒太急,粗麵吃水慢,得攪到沒有乾麵疙瘩才行。”王鄭氏的話還在耳邊,阿朝攪得格外仔細,直到盆裡的麵絮都沾著水汽,軟乎乎地聚在一起,才停下筷子,伸手蘸了點涼水,把麵絮揉成一個光溜溜的麵團。
麵團有些硬,他想起王鄭氏說過‘軟麵餃子硬麵餅’,蔥油餅要烙得外酥裡嫩,麵團就得稍硬些,便沒再加水,隻蓋上一塊洗得發白的粗布,讓麵團在陶盆裡‘醒’著。
王鄭氏雖然愛偷懶耍滑,但廚藝是真的好。
趁著醒麵的功夫,阿朝去院子角落的菜畦裡拔香菜。他想到王鄭氏說過,加把香菜碎,能讓蔥油餅的香味更特彆些。
王家的蔥種在籬笆邊,蔥葉碧綠鮮亮,王老太太已經準備好了蔥。
回到廚房,王春華已經站在灶頭前麵,笑道:“我已經把紅薯蒸上了,冬瓜排骨湯在外頭,我用瓦罐燉,春雨看火。”
瓦罐燉出來的湯特彆好喝。
阿朝淺笑著,“表姐,你幫我看火吧。”
王春華也不嫌熱,坐在灶頭前,“什麼幫不幫的,我要蒸紅薯本就要看火,順帶幫你看看。”
阿朝笑笑沒言語,把香菜擇乾淨,放在石板上切碎,蔥也是如此,香菜、蔥綠、蔥白分開裝在小瓷碗裡。
他用布巾抹了把熱出來的汗,從油罐裡舀出一小勺菜籽油。王家油罐是個粗陶的,平日裡總用木塞緊緊蓋著,油倒在碗裡,隻薄薄一層,他還忍不住晃了晃碗,讓油均勻地沾在碗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