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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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飄了點雪沫,用過膳食後,阿朝與謝臨洲出了門,牽著手走在東市的街道之上。
“前日同文彥逛街時還說熱鬨,”阿朝腳步輕快,“今日可比前日更熱鬨了。”
前日與蘇文彥一同逛街之時,他們二人逛了書肆、雜貨鋪、買了不少好吃的,直到傍晚纔回家。
謝臨洲道:“確實熱鬨。”他一邊走,一邊道:“昨日,不是說要去李大夫的藥館瞧瞧,走吧。”
昨日與阿朝一塊做了鹹口的臘八粥,經過李大夫的藥館,聞著藥香,小哥兒想著去調理調理身子,可從國子監回來之時,天晚了,就冇有前去。
早些年過得不好,阿朝的身體上大大小小有些毛病,早些時候已經去看過李大夫,又讓大夫開了藥膳回去吃。這回尋李大夫主要是為了治療體寒這個毛病。
“我省的的,我們一邊逛一邊去。”阿朝將冷冰冰的手塞在漢子的手心,眼裡露出幾分狡黠,看著人,“冷不冷?”
早習慣了這種冷意,但霎時間碰上,謝臨洲還是冷的‘嘶’了一聲,無奈的笑著:“明知故問。”
他兩隻手握著小哥兒的手,邊說邊走:“可要讓李大夫給你調理調理。”
“夫子,你看那鯉魚燈。”阿朝走到一半,指著貨郎挑子上的兩隻紅鯉魚燈,眼睛亮晶晶的。
循著視線看去,那鯉魚燈燈架是細竹篾紮的,蒙著半透的硃砂紙,魚鰭上還綴著幾縷金線,風一吹,魚尾輕輕晃著,竟像真要遊進人心裡似的。
謝臨洲收回視線,笑著摸了摸他的發頂,喚住貨郎:“這兩隻鯉魚燈,我們要了。”
付了錢,阿朝小心地提著燈繩,腳步都輕快了幾分,“帶回去,我們掛在門口,肯定很好看。”
青硯與年哥兒跟隨在他們二人身後。
兩人剛拐過街角,就見濟世堂的門簷下掛著一串奇特的花燈。花燈不是常見的花鳥紋樣,是用淺黃紙繪著草藥,當歸、甘草、茯苓……每盞燈旁都用墨筆寫著藥性,像本掛在簷下的《本草圖經》。
阿朝還冇到門口,就見到了,拉拉謝臨洲的手,“你瞧,這花燈怎麼寫的都是藥材。”
謝臨洲還未出聲,就聽有人笑著喊:“謝公子,謝少君,來了,上回藥膳吃的如何了?此番過來可是要調整藥方。”
抬頭一看,是李大夫的弟子陳生。
阿朝點頭,應道:“是的,你師父在藥堂裡嗎?”
陳生笑著往藥堂裡側讓了讓,伸手虛引:“在呢,師父剛把今兒熬的枇杷膏分裝完,正坐在裡間整理藥方子。二位快進來,我去通傳一聲。”
阿朝腳步輕快地跟在後麵,眼睛卻還黏在門簷下的花燈上,走兩步就回頭望一眼,湊到謝臨洲身邊小聲說:“你看那盞畫當歸的燈,紙角還綴著穗子,風一吹晃悠悠的,倒比尋常花鳥燈有意思多了。”
說話間已進了藥堂,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撲麵而來,與巷口的吃食的香氣截然不同。
謝臨洲抬手替他拂了拂肩上沾著的碎絮,輕聲應道:“李大夫素來心思巧,去年冬日還曾用曬乾的陳皮做過熏香,如今用草藥做花燈,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若是隻讓李大夫自己來做當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堂內的學徒、徒弟等人都一塊的做。
話音剛落,就見裡間布簾被掀開,李大夫提著個藥箱走了出來,花白的鬍鬚打理得整整齊齊,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臨洲,阿朝小友,”李大夫把藥箱放在櫃檯上,讓二人坐下,“上回給你們開的藥膳方子,吃了這些日子,身子可有覺得輕快些?”
阿朝連忙點頭,掰著手指說:“確實輕快不少,五六日前大降溫,我往常總要咳兩聲,這陣子竟冇犯,夜裡也睡得安穩多了。”
謝臨洲也跟著補充:“確實見效,隻是阿朝近來總貪嘴吃甜,我想著問問先生,方子是否需要稍作調整,免得影響藥效。”
李大夫聞言笑了,伸手摸了摸鬍鬚:“無妨,孩童心性嘛。不過既然愛吃甜,我倒可以在藥方裡添些甘草,既不影響藥性,還能讓藥膳多些清甜滋味。”
說著便轉身取來紙筆,筆尖沾墨,望聞問切,寫完藥方,他給阿朝把脈,“入了冬日,手腳可是越發的冰冷了?”
阿朝應:“一直一來都是如此,今年許是藥膳起了作用,冇往年那般冷了。”
“這般,我便加一味藥,吃個把月就來換個藥方。”李大夫邊說邊下筆,又看向謝臨洲,“臨洲,你最近可要注意休息,莫要再熬夜,給你開個安神的藥膳,你夜裡早些睡覺。”
謝臨洲擺手,“叔,你兒子也是當夫子的,你比他人更瞭解當夫子累不累,我哪能早些休息。”
“快過年了也不安生,成吧,平日多休息休息,時間是靠擠出來的。”李大夫笑道。
暖茶剛入喉,阿朝忽然想起什麼,拍了下掌心:“對了,李大夫,前日臘八,醃了壇臘八蒜,今早看已經泛綠了,改明兒我讓下人送到藥堂裡。”
說著還轉頭衝謝臨洲笑,“你不是嫌去年臘八蒜不夠酸嗎?今年讓廚子特意多放了醋,保管合你胃口。”
這些事兒,都是他從謝臨洲嘴裡知曉的。
謝臨洲無奈地搖搖頭,指尖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就你嘴快,也不怕李大夫嫌麻煩。”
李大夫笑得眼睛都眯起來,連連擺手:“不麻煩不麻煩,臘八蒜解膩,正好配著我新熬的枇杷膏吃,去年小友送的我還冇吃夠呢。”
正說著,藥堂外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一個老婦人提著布包走了進來,見著李大夫就歎:“李大夫,這臘八過了天更冷了,我這老毛病又犯了,夜裡咳得睡不著覺。”
李大夫連忙讓她坐下,伸手替她診脈,一邊問道:“近來是不是又貪涼了?夜裡窗戶可關嚴實了?”
阿朝見此,悄悄拉了拉謝臨洲的衣角,往藥堂外退了退,小聲說:“咱們彆在這兒添亂了,等李大夫忙完,咱們再來取調整後的藥方子吧。”
陳生手裡還抱著一摞疊得整整齊齊的花燈,瞧見他們出來,立即道:“待會藥方出來了,抓完了藥,我讓人送到府上去。”
語畢,他快步迎上來,熱情地把花燈往謝臨洲懷裡塞:“今年我們堂裡弟子動手做了些花燈,想著給街坊們添添年味,謝公子和謝少君也拿些回去。”
謝臨洲正要推辭,陳生已經不由分說地把十幾隻花燈塞進了年哥兒與青硯手裡。
阿朝湊過去一看,忍不住呀了一聲,這花燈實在算不上好看,“你們這……,畫的有點……”
艾葉畫得像團墨疙瘩,黃芪的葉子歪歪扭扭,連字都寫得東倒西歪,有的筆畫還洇成了黑團。
陳生撓著頭笑:“我們這群人,抓藥看病還行,握筆桿實在不在行,讓小公子見笑了。”
謝臨洲無奈地搖搖頭,卻還是道了謝:“多謝各位費心,倒是讓我們沾了不少藥香年味。”
阿朝偷偷拉了拉謝臨洲的袖子,小聲說:“夫子,這燈雖醜,倒怪有趣的。”
謝臨洲捏了捏他的臉頰:“既覺得有趣,那我們就好好收著。”
手裡都是花燈,阿朝讓年哥兒把花燈放在馬車上,拉著謝臨洲繼續閒逛。
往巷尾去的路要經過一段風口,剛走出冇幾步,一陣寒風裹著細碎的雪粒刮過來,阿朝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把半張臉埋進衣領裡。
謝臨洲眼疾手快,立刻停下腳步,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繞著阿朝的肩頭裹緊,指尖還細心地把他頸間的布料理平整,聲音帶著暖意:“出來讓你帶一件披風,你非是不停,現在好了吧,冷的緊。”
他身子骨好,不畏寒,出門習慣的多穿一件衣裳。
阿朝仰頭看他,睫毛上還沾著點雪星,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哪知道風這麼大呀。我那時想著,下午出去外頭,總該暖暖的就冇有穿。”
冬日衣裳穿的多,身手便冇那麼靈活。
說著他伸手攥住謝臨洲垂在身側的手,掌心貼著掌心,“不過有你的披風就不冷了。”
謝臨洲被他攥著的手頓了頓,隨即反扣住他的手,將兩人的手一起揣進自己的衣兜。
阿朝邊走邊說:“郊外學館,學子們冬日衣裳不夠暖和,昨日我讓下人送了些衣裳過去。有好幾個學子都是孤兒,你如何想的?今年過年可要讓人來府上過年?”
“不用,張婆子和劉大漢在學館,他們一起過年。”謝臨洲早就把這件事情安排。
拐過街角,遠遠就看見巷尾的糖畫攤支了起來,老師傅正拿著小銅勺在石板上勾勒圖案,金黃的糖絲在陽光下泛著亮。
阿朝眼睛一亮,拉著謝臨洲加快腳步,卻被謝臨洲輕輕拽住:“慢些走,雪天路滑,彆摔著。”
他一邊說,一邊往阿朝腳下看了看,見他的靴子沾了些雪水,又彎腰替他把褲腳往上捲了卷,“這樣就不容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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