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候時 第148章 這是不是你的主意
鹿雨菲踩著五厘米的細高跟,從櫻林儘頭疾步而來。
她一襲墨綠緞麵長裙,在粉白的花雨裡像一柄出鞘的匕首,冷冽而鋒利。
陽光落在她耳墜上,碎成一片刺目的光斑,晃得人睜不開眼。
薛遠舟剛替鹿嘉誠調好顏料,聞聲手指一抖,湖藍沾了滿指腹。
他下意識把孩子往懷裡攏了攏,聲音低卻堅定:“雨菲,彆嚇著孩子。”
鹿嘉誠卻像早已習慣這場麵,仰頭衝母親露出一個甜得發膩的笑,嗓音軟糯:“媽媽,你也來看櫻花嗎?”
隻有白恩月注意到,他攥著畫夾的指節泛白,章魚徽章在日光下閃出一點森冷。
鹿雨菲看都沒看兒子,目光直釘在薛遠舟臉上:“你憑什麼帶他出來?離婚協議上寫得清清楚楚——探視需提前三天書麵申請,經過我同意!”
她聲音不高,卻字字帶刺,驚得近旁的遊客紛紛側目。
薛遠舟喉結滾了滾,嗓音發澀:“嘉誠昨晚哭著說想出來玩一玩,我……我隻是想讓他高興。”
他蹲下身,試圖去牽孩子的手,卻被鹿雨菲猛地一把拽開。
“高興?”鹿雨菲冷笑,指尖幾乎戳到他鼻尖,“薛遠舟,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地裡打的什麼主意?你帶他來這兒,不就是想拍幾張‘慈父’照片,好在下次撫養權官司裡博同情?”
櫻花瓣簌簌落在薛遠舟肩頭,像一場無聲的嘲弄。
他垂下眼,聲音輕得像風:“雨菲,我從沒想過跟你爭撫養權,我隻是——”
“隻是什麼?”鹿雨菲打斷他,猛地彎腰抱起鹿嘉誠。孩子小小的身體在她懷裡僵了一瞬,隨即乖巧地環住她脖頸,彷彿早已演練過千百次。
鹿雨菲轉身就走,高跟鞋碾碎一地花瓣,留下一串急促的凹痕。
薛遠舟下意識追了兩步,卻在她回頭一記眼刀裡釘在原地。
“再靠近一步,”鹿雨菲聲音壓得極低,“我就報警,說你誘拐。”
風忽然大了,捲起一陣花雨。
薛遠舟站在原地,西裝外套被吹得鼓起,像一麵頹敗的旗。
櫻花大道儘頭的停車場,風將粉白的花瓣捲成漩渦,拍在車窗上,像一場無聲的控訴。
鹿雨菲拉開車門,動作乾脆利落,鹿嘉誠被她半推半抱地塞進後排安全座椅。
“媽媽,我……”鹿嘉誠手指摳著安全帶,聲音細若蚊鳴,“我想跟爸爸再待一會兒。”
鹿雨菲扣安全帶的手一頓,指尖幾乎掐進皮革。
她側過臉,妝容精緻得沒有一絲破綻,眼底卻壓著陰翳:“你爸爸能教你什麼?教你用顏料把衣服弄臟,還是教你遲到?”
話音未落,薛遠舟追了上來。
他額前的發絲被風吹得淩亂,湖藍色顏料還沾在指縫,像來不及褪色的舊夢。
“雨菲。”他擋在車門前,聲音低而急,“他才七歲,今天週日,讓他歇半天吧。”
鹿雨菲冷笑一聲,踩著細高跟繞到駕駛座,拉開車門的動作帶起一陣風:“歇?他鋼琴課落下兩周的進度,奧數班已經打電話催了三次,你倒好,帶他出來畫櫻花——”
她目光掃過鹿嘉誠懷裡捲起的畫紙,語氣愈發尖銳,“畫這些能當飯吃?”
薛遠舟掌心攥緊又鬆開,指節泛白:“嘉誠喜歡畫畫,他上週的素描老師還誇他有天賦……”
“天賦?”鹿雨菲打斷他,聲音像淬了冰,“薛家破產那天,你的天賦值幾個錢?”她彎腰鑽進駕駛座,車門“砰”地一聲合上,震得櫻花簌簌落下。
隔著降下一半的車窗,薛遠舟看見鹿嘉誠縮在座椅裡,小手死死攥著畫夾,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孩子不敢哭,隻睜著一雙烏黑的眼睛,像被雨淋濕的幼鹿。
“雨菲,”薛遠舟的聲音哽在喉嚨裡,“你非要逼他變成第二個你嗎?”
方向盤上的指節驟然收緊,鹿雨菲的指甲幾乎掐進真皮。
她猛地轉頭,眼底血絲隱現:“我逼他?我是在救他!你當年清高不肯繼承家業,結果呢?被董事會掃地出門!”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裂的尖銳,“我絕不讓嘉誠重蹈覆轍!”
薛遠舟站在原地,西裝外套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襯衫下微微顫抖的手腕。
他忽然想起離婚協議裡那行小字——“探視需提前三日書麵申請”,此刻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勒得他喘不過氣。
“我隻是想要多陪陪孩子,我有什麼錯嗎?”
“再說你丟下孩子跑到國外去了整整一年,你現在想起扮演一個好母親了?”
車門猛地開啟。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櫻花大道上炸開,鹿雨菲的高跟鞋跟重重跺進泥土,墨綠裙擺像一把收攏又甩出的鞭子。
薛遠舟被打得偏過頭,左臉瞬間浮現出五指紅痕,顏料蹭在他耳後,暈開一片狼狽的湖藍。
“你瘋了?”白恩月快步上前,一把攥住鹿雨菲的手腕,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冰碴,“當著孩子麵動手,這就是你所謂的‘教育’?”
鹿雨菲掙了一下沒掙開,眼底血絲更盛:“白恩月,你怎麼陰魂不散?到哪兒都能遇見你!”
“還有,我管教我前夫,輪得到你插手?”
“你還知道是前夫?”老太太的聲音忽然插進來,不高,卻帶著多年掌家的威壓,“遠舟跟你已經簽了離婚協議,你這一巴掌,打的是鹿家的客人。”
她手裡那串沉香木珠不知何時已繞到腕上,珠子碰撞發出極輕的“嗒嗒”聲,卻驚得鹿雨菲肩頭一抖。
“祖母……”鹿雨菲嗓音發緊,妝容再精緻也遮不住那一瞬間的慌亂,“我隻是……”
“隻是什麼?”老太太走近一步,銀發在風裡紋絲不亂,“隻是把孩子當武器,把前夫當靶子,把櫻花大道當你家的戲台?”
薛遠舟垂著頭,指尖的顏料滴在腳邊,像一灘凝固的眼淚。
他懷裡,鹿嘉誠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裡的風箏線,卻倔強地沒哭出聲。
“鹿雨菲。”老太太直呼其名,語氣冷得像冬夜簷下的冰棱,“你母親當年在鹿家祠堂跪了一夜,求我允她進門時,我告訴她——鹿家容得下野心,容不下狠毒。”
鹿雨菲唇色發白,高跟鞋往後踉蹌半步,踩碎的花瓣從鞋底迸濺出來,像四散的羞辱。
老太太重新轉向鹿雨菲:“十分鐘內,讓老周送你回去。薛遠舟的探視權,我會讓法務重新評估。”
鹿雨菲猛地抬頭:“祖母!您這是——”
“這是通知。”老太太打斷她,指尖在沉香木珠上輕輕一撥,“鹿家不欠薛家,更不欠你。”
鹿雨菲卻紅著眼抬頭,直直瞪著白恩月:“這是不是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