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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候時 第157章 超人也會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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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一點,雕花鐵門再次開啟,黑色邁巴赫悄無聲息地滑出院子。

車燈隻亮了一盞,像不願驚擾夜色的獸。

鹿鳴川站在門廊下,目送車尾燈消失在巷口,才轉身回屋。

客廳裡隻留一盞壁燈,燈罩壓得極低,像一汪暖黃的池水,浮著三人的影子。

老太太已經換了一身素色旗袍,銀發用烏木簪挽得一絲不亂。

她手裡握著那隻重新穿好的沉香木珠串,指尖一顆顆撥過去,聲音輕得像雪落。

“鳴川,恩月。”她抬眼,目光掃過兩人,像一把收鞘的刀,鋒利卻不再向外,“今晚我守醫院,你們倆,給我回去睡覺。”

鹿鳴川下意識皺眉:“奶奶,您——”

“我什麼我?”老太太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壓,“你爸是我兒子,我守他,天經地義。你們兩個小的,明天還有你們該做的事。”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鹿鳴川微微發青的眼圈上,語氣軟了一寸:“恩月,董事會那幫老狐狸,明早八點就要見你。你得養足精神,彆讓他們聞出一絲破綻。”

鹿鳴川指尖攥著西裝外套的紐扣,指節泛白,卻還是點頭:“好。”

老太太聲音像磨過的刀鋒:“你爸把攤子交給你,不是讓你第一天就熬垮自己。鹿家要的是掌舵的。”

鹿鳴川喉結滾動,最終隻是低低應了一聲:“是。”

老太太這才滿意,抬手招了招,老周從暗影裡走出,手裡提著一隻早已收拾好的小皮箱。

“老太太,車備好了。”

老太太點頭,目光最後一次掃過兩人,像是要把他們的輪廓刻進眼底。

“小秋就讓她暫時留在家裡吧,李嬸和王媽輪流看。”

“然後竹老師的所有授課就現在這裡進行,畢竟現任新家還少了點人氣。”

她轉身,銀發在燈下像一簇不肯熄滅的雪,聲音卻輕得像在告彆:

“快去休息吧,一切都會相安無事的。”

門再次合上,玄關的燈一盞盞熄滅,像夜色依次收攏的羽翼。

白恩月站在原地,忽然覺得喉嚨發緊。

鹿鳴川伸手,掌心覆在她後頸,指腹輕輕摩挲那一小塊凸起的骨節,聲音低啞:

“奶奶說得對。我們得撐住,才能撐住他們。”

白恩月點頭,指尖穿過他指縫,十指相扣,像握住最後一根浮木。

主臥的門合上,月光透過紗簾,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銀色的線。

白恩月靠在門後,忽然輕聲問:“鳴川,你怕嗎?”

鹿鳴川沒答,隻是低頭吻住她,帶著夜風的涼意,卻燙得驚人。

“怕。”他額頭抵著她的,聲音啞得發顫,“但更怕讓你一個人怕。”

白恩月閉上眼,睫毛掃過他臉頰,像一場無聲的歎息。

窗外,最後一盞車燈也消失在大門處。

夜已經很深,走廊儘頭的小夜燈亮著一圈昏黃的圓,像一枚被誰遺落的月亮。

白恩月赤腳踩在地毯上,羊毛的軟刺蹭過腳心,帶著微癢的溫度。

她的腳步在小秋房門停下——門縫裡透出一縷極淡的光,像孩子偷偷藏起來的心事。

她輕輕叩了兩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小秋?”

門被拉開一條縫,兔子玩偶的長耳朵先探出來,接著是小秋半張臉。

孩子顯然沒料到會是她,眼睛倏地睜圓,隨即又慌張地把門縫合攏了一些,像做錯事的小動物。

“姐姐,我、我正準備睡了……”聲音軟軟的,卻帶著掩飾不住的鼻音。

白恩月心口一疼,推門的手放得更輕:“那姐姐能進來坐會兒嗎?”

小秋愣了一瞬,終於鬆開把手。

門開時,白恩月看見她懷裡緊緊摟著兔子玩偶,床單皺成一小團,床頭的小夜燈亮著,燈罩下吊著一串折紙星星,被風一吹就晃啊晃。

白恩月坐到床沿,替她把歪到一邊的睡裙肩帶拉好。

指尖碰到孩子潮濕的睫毛,聲音放得更軟:“哭過了?”

小秋把臉埋進兔子耳朵,聲音悶得幾乎聽不見:“我沒有……隻是擔心姐姐。”

白恩月伸手,掌心貼上她小小的後背,隔著一層棉質睡衣,能感覺到孩子急促的心跳。

她一下一下順著那單薄的脊背,像在安撫一隻受驚的雛鳥。

“擔心什麼?”她明知故問。

小秋抬頭,烏溜溜的眼睛裡映著夜燈的光,像兩顆泡在泉水裡的黑葡萄:“今天李嬸說,鹿伯伯生病了,很嚴重……姐姐和鳴川哥哥都很忙,我怕你們太累,又怕你們吵架……”

她越說越小聲,最後幾乎變成氣音:“我還聽見李嬸說,鹿伯伯以前對鳴川哥哥很凶……可鳴川哥哥還是好難過……我不懂。”

白恩月喉頭一緊。

她想起鹿鳴川站在急救室外的背影,想起他攥得發白的指節,想起他低聲說“我怕”時,眼底那層像被雨淋濕的霧氣。

原來連七歲的小秋都看得出來——那個總是挺拔得像一柄劍的男人,此刻正被無形的繩索勒得喘不過氣。

“小秋。”白恩月把孩子的手握進掌心,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什麼,“鳴川哥哥難過的不是鹿伯伯對他凶,而是——”

她頓了頓,找到更柔軟的措辭,“而是他突然發現,原來再厲害的大人,也會生病,也會倒下。”

小秋眨眨眼,睫毛上還沾著細小的水珠:“就像……就像超人也會感冒?”

白恩月被她這個比喻逗得鼻尖發酸,卻鄭重地點頭:“對,就像超人也會感冒。所以他現在需要的不是披風,而是我們。”

孩子似懂非懂地“嗯”了一聲,隨即又皺起細細的眉:“那姐姐呢?姐姐也需要我們嗎?”

白恩月怔住。

她忽然想起淩晨那場噩夢,想起鹿鳴川在黑暗裡吻掉她眼淚的溫度,想起自己站在揭牌台上時,掌心那層薄汗。

原來她也會怕——怕鋒芒太盛,怕辜負期待,怕成為誰的負累。

“當然需要。”她輕聲說,指尖點點小秋的鼻尖,“所以小秋要乖乖睡覺,養足精神,明天才能給姐姐一個超級大的擁抱,好嗎?”

小秋終於露出一點笑意,像烏雲裡漏出的月光。她伸出短短的小拇指:“拉鉤。”

白恩月勾住那截軟軟的手指,晃了晃:“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孩子重新躺好,兔子玩偶被安置在枕邊。

白恩月替她掖好被角,指尖最後停在她的眉心,輕輕一點:“晚安,小月亮。”

她起身要走,卻被一隻小手拽住衣角。

“姐姐。”小秋的聲音帶著睏意,卻執拗地追問,“如果鳴川哥哥難過的時候,我們抱抱他,他會不會就不那麼難過了?”

白恩月回頭,看見那孩子眼睛亮得驚人,彷彿把整片夜空都裝了進去。

“會。”她聽見自己說,“一定會。”

門輕輕合上時,走廊的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樓梯儘頭。

白恩月低頭,看見自己掌心還留著孩子手心的溫度,像握住了一小團火。

這短暫的溫度,給了她莫大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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